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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站台外的景象,与灯箱广告上的梦幻如出一辙。

      美得令人窒息,也……令人心头发毛。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花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雨后潮湿泥土混合着某种甜腻腐败的微弱气息。

      人潮涌动着,兴奋的交谈声、拍照的快门声不绝于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那种与站台上如出一辙的、饱满得近乎虚假的弧度。

      肖辞序拉着旧行李箱,帆布书包紧紧贴在身前。

      她强迫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微微弯起嘴角,模仿着那僵硬的“笑容”,浅棕色的眼眸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地过滤着周围的一切。

      不,
      不对,
      哪里都不对。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脸上笑容灿烂依旧。

      肖辞序下意识地扶住对方的手臂,指尖触到的皮肤,在黄昏微凉的空气里,竟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冰冷。

      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女孩裸露的小腿上,一道被花枝划破的浅浅血痕周围,似乎…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几乎透明的…丝线?

      女孩毫无所觉,依旧笑着跑开了。

      这就是他们消失的原因吗…

      肖辞序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在衣角上用力蹭了蹭。

      她加快脚步,试图摆脱身后那粘稠的“欢乐”氛围。行李箱的轮子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拖拽声。

      灰色丝线影影绰绰,一路延展到酒店门前,肖辞序拿着房卡缓步向前。

      廊灯昏黄幽暗,将铺着老式地毯的冗长走廊挤压成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隧道,两侧深红色的木板房门在阴影里沉默矗立。

      散发着一股陈年木头与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肖辞序揉了揉因过分专注而干涩生疼的眼睛,视线努力在几乎与门框融为一体的门牌号上聚焦。

      “咚咚咚…”

      极其细微的门轴转动声,却突兀地从走廊深处遥遥荡开。明明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那声音飘渺得仿佛穿过了重峦叠嶂。
      紧接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客房服务……” 一个平板、毫无情绪的声音在敲门声的间隙生硬地挤出。

      “咚咚咚。”

      “客房……”

      声源就在前方不远。

      肖辞序的心跳骤然失序。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制式服务生外套的身影,正僵硬地、固执地重复着抬手、叩门、呼喊的动作。

      昏黄的光线下,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也让肖辞序血液瞬间冻结。

      他抬起叩门的手,衣袖磨损处露出的腕部关节早已不成形状。皮肉绽裂外翻,露出底下惨白的骨头截面,几缕猩红黏腻的肌理如同煮烂了的肉条,随着每一次机械的敲门动作,惨兮兮地甩动着,拍打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啪嗒”声。

      暗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肘滴落,在门板上蜿蜒,洇入深色地毯,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在幽闭的空间里弥漫。

      可那人毫无所觉,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咚咚咚…客房服务…”

      这敲门声…间隔诡异得精准。

      肖辞序纤细的眉峰紧紧蹙起,浅棕色的眸子锐利如刀锋,袖中的壁纸刀悄无声息滑出,冰冷的金属刀片被苍白纤细的指节死死攥住,刀刃在掌心压出一道清晰的白痕。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绷紧如即将离弦的箭。

      就在这时,身后很近的一扇门——“吱呀”一声猛地开了!

      “谁啊?”

      肖辞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衬衫的中年男人探出半个身子,仅剩的那只浑浊眼珠毫无焦距地转动着,声音麻木干涩。

      男人的另一半头颅空空荡荡,白色的脑组织混合着暗红的半凝固血块狰狞地裸露在空气里,形成一个令人作呕的□□。

      腥臭扑面而来。

      浅棕色眸子缓缓眯起,紧攥壁纸刀的骨节隐隐发白,经历太多恐惧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甚至有些对自己迟钝的懊悔。

      她或许早该想到,在那个服务生已经敲击一段时间的前提下,没有被阻拦,本就是一个致命破绽——正常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哪怕一个报警电话都没有播出呢?

      真正要命的是,随着他这扇门的开启,像打开了某个被诅咒的魔盒。走廊两侧数不清的门锁同时传出“咔嚓嚓”的开合声。

      一张张脸孔争先恐后地从门缝、甚至破开的门板后探出,青紫浮肿的,苍白僵硬的,脖颈扭曲断裂的,白骨森森挂着腐肉的,肢体残缺不全在地板上拖着内脏爬行的……密密麻麻,形态各异。

      唯一相同的是眼中那非人的、饥饿的、充满了原始恶意的凝视。

      它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嚎,腐朽或冰冷的手臂胡乱挥舞,撞得门板砰砰作响。

      无数道视线,如同冰冷的蛭虫,刹那间钉死在走廊中央那个唯一散发着鲜活气息的猎物身上!

      “呃嗬——!”
      “吼——!”

      本该嘈杂混乱的声音,竟诡异地与那机械的敲门声、干涩的质问声交织融合,形成一种荒诞又极度恐怖的“和谐”乐章,在这幽深的长廊里反复激荡、回响。

      “咚咚咚…客房服务…”

      “谁啊?”

      这两句话,像是被错置在悲剧乐谱里的台词,由两个相隔不远却仿佛身处不同维度的演员固执地吟诵着,完全无视台下唯一“观众”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光线扭曲成一片不均匀的灰白色噪点,耳中只剩下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猛烈地撞击着鼓膜,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太阳穴尖锐的胀痛。

      混乱的视线中,无数道灰色丝线连接,钩织成恐惧,思维却在这一刻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灵光。

      它们是在…表演?!

      如果它们的目的真是追猎,为何要缩在房间里撞门?如果只是为了制造恐慌……那这恐慌的尽头,又指向何处?

      汗液浸湿了鬓发,黏在冰冷的颊边。视线被刺目的灯光模糊成惨白的灰。撞击声在耳边响出一片白噪音,她此刻无比清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眼角的余光猛地锁定走廊尽头一扇略显朴素的房门——门牌号是深褐色的“7”。

      “…生门?”

      她几乎能听见命运的骰子在耳边滚动的脆响。

      “赌命吗…” 近乎无声的低语自唇间逸出,那张因失血和恐惧而过分苍白的脸上,却骤然扬起一抹近乎癫狂、却又亮得惊人的笑弧,仿佛窥见了绝境中的一丝微光,“那便赌好了!”

      暖黄顶灯不断在一楼大厅的天花板摇晃,水晶灯折射出无数明亮的空气粘稠得几乎凝滞,混杂着汗味、廉价香水与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待客厅里人头攒动,来自天南地北、背负着各自一生的陌生人,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线提拉着,脸上挂着如出一辙、弧度精准到诡异的笑容。他们互相拥挤着,用带着各种腔调的方言,热烈地讨论着对传说中那片「落海」的憧憬——那流淌着梦幻荧光的金色海域。

      “嘶——”
      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猛地一晃,发出刺耳的呻吟。下一瞬,灯光“啪”地彻底熄灭!

      死寂。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那些刚刚还在兴奋蠕动的人影,瞬间僵直在原地,手臂悬在半空,姿态凝固成一个极其尴尬的定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然而,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却倏地亮起——贪婪、浑浊、闪烁着非人渴望的光芒——齐刷刷地聚焦在场地中央唯一的光源,或者说,唯一的猎物身上。

      曲朝伊。

      她闲适地倚在吧台边,修长指节捏着一只剔透的高脚杯,杯中猩红的酒液随着他手腕的轻晃,漾开危险的涟漪。

      海藻般卷曲浓密的墨发,柔顺地垂落在他深色丝绒外套的肩背,衬得那张脸愈发昳丽得不似真人。

      漂亮的桃花眼在昏暗中潋滟生光,此刻正含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扫过周围凝固的“雕塑群”。

      “哎呀~”拖长的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崩溃」来得比预想的要早呢~”

      视线所及之处,无数细密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灰色丝线,正从那些僵硬躯体的关节缝隙中无声滋生,如同活物般扭曲着向上蔓延,攀向天花板深处。

      她的目光顺着丝线延伸的方向,投向楼上,仿佛能看到某个紧闭的房门,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带着洞悉一切的兴味:“看来~楼上那位「关系」,比资料上写的,更有意思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指尖一松。

      “啪嚓——!”

      高脚杯砸落在光洁的桌面,碎裂的玻璃如同炸开的血色星辰。殷红酒液肆意横流,顺着桌沿滴答坠落,迅速被下方厚重的暗红地毯吞噬,只留下几处颜色更深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深色印痕。

      嗬…嗬嗬…

      凝固的人群中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嘶鸣,充满了极致的愤怒和扭曲的怨毒。

      无数道粘稠恶意的目光死死钉在曲朝伊身上,却无法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只能徒劳地在原地“嗬嗬”作响,狰狞又丑陋。

      曲朝伊恍若未闻,甚至愉悦地眯起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各位,”她的音调轻快地上扬,像在宣布一场游戏的开始,“好好玩哦~”

      转身,深色衣摆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径直拉开了沉重的橡木大门。走廊暖黄的光线瞬间涌入,将她的身影切割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剪影。

      “回见~”

      “嘭!”

      沉闷的关门声如同最后的丧钟,将大厅彻底隔绝在死寂的黑暗里。

      凝固的人群如同被遗弃的玩偶,唯有那些无法转动的眼球,在绝对的黑暗中诡异地转动着,无声地交换着某种冰冷而统一的意志。

      几分钟后,那扇厚重的木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门后,空荡,整洁,灯火通明,仿佛刚才那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凝滞从未发生。

      除了……

      那块被酒液浸透的暗红印记的地毯,仍向外延展着丝线,颜色深得发黑,像一块永不愈合的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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