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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及格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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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伊万?”
孙芝柔杏眸圆睁,带着些许诧异,顷刻又变作了然之态,“知道的。先德哥哥早早地和我说过,他会娶她为妾。
也是啊,爹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纵使识得几个字,也比不过他们去过外面的人。”
“沉隙哥哥……”
沉隙见孙芝柔抬头与他视线相交后急急别开了头。
沉隙仍看到了孙芝柔泛红的眼眶。
“我知道不能和她相比的,而且先德哥哥能履行婚约于我而言已是万幸。我日后定会将她视作亲亲姐妹,与她一道陪在先德哥哥身旁。”
哪怕,李先德已经背叛她两次。
沉隙一时失了话语。
孙芝柔无法承担李先德彻底抛弃她的命运。
“可是,芝柔,赵伊万死了,死在了冥婚隔日。”
“……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孙芝柔才从清脆的碎裂声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沉隙只见孙芝柔手指绞紧了帕子,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什么。
“芝柔?”
“沉隙哥哥在说笑吧?”
孙芝柔温婉一笑,急忙蹲下身去收拾破碎的瓷片,“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她被活埋进王家的坟里,后来,后来被迫沉了塘,”
沉隙虚虚拦住孙芝柔的动作,将她扶到矮凳上坐好,随即折膝半蹲在其面前,“原因是,违背族规,未婚先孕。”
“未婚先孕?可那孩子不是……”
沉隙接上:“是李先德的,可也是李先德说伊万因此算是脏了身子,不得嫁入李家。”
孙芝柔眉头紧了又紧:“这,怎么会?”
“芝柔,我所说不假。”
“可是,沉隙哥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孙芝柔含泪道,“我还有不到两日的时间就会嫁给先德哥哥。”
话音未落,孙芝柔已经扶着桌沿站起,踉踉跄跄就要离开,却不防绊倒了自己。
沉隙去扶孙芝柔时,忽然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
孙芝柔就那般仰头看着他:
“沉隙哥哥,为什么?我差一点,就能成为先德哥哥的新娘子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多重要的。”
“正因为知道,才要将一切告诉你,芝柔,或许,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恋慕的人。”
“沉隙哥哥……”
沉隙发现孙芝柔身体抖得厉害,霎时,一个可怖的念头倏地窜了出来:“芝柔,你其实知道,对不对?”
“我,对不起,”孙芝柔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那天夜里我听见了。”
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哭喊,而她,甚至有些许罪恶的快意。
她庆幸,终于没人同她抢了。
也是那夜,李先德夜半一身酒气翻墙来找她,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说:“芝柔,只有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她以为李先德回心转意了,原来只是将她当作了慰藉。
“沉隙哥哥,我有的选吗?”
李、孙两家结亲那日,锣鼓喧天。
可令人奇怪的是,新郎接亲时新娘子却不见了踪影。
等新郎找到新娘时,新娘子已经淹死在了水塘里。
而不久前,那里沉了一个人。
“芝柔?芝柔?”
沉隙眼看着李先德跪在孙芝柔尸体旁痛哭流涕的模样,忽地想起孙芝柔最后和他说过的话:
“沉隙哥哥,我不愿一辈子活在赵姑娘的阴影之下,也不想成为先德哥哥房里的一个摆设。
我不想再属于谁了。对不起,这是我唯一一次任性。”
“沉隙!你到底对芝柔做了什么?!”
突然,李先德注意到沉隙,拎起拳头向他砸了过来。
沉隙以掌将之包握,手腕一转,反将李先德制住:“你发什么疯?”
“你敢做不敢当?!那天他们都看见你特意去找了芝柔!你是不是为了给赵伊万报仇才要害死芝柔?”
“随你。”
沉隙懒得与李先德多纠缠,转身没走几步李先德又缠了上来:
“你别想走!”
“你!”
沉隙方突出一个字,霎时只觉天旋地转,耳边阵阵嗡鸣。
李先德的脸在眼前模糊,鼻下一阵怪异。
沉隙伸手碰了碰,抬手,入目是一片鲜红。
李先德仍旧没有放开他,狰狞的面目在眼前放大扭曲,沉隙忽觉浑身失了气力,推搡间脚下一滑,身体朝水塘重重栽去。
冰凉完全湮没自己时,沉隙向水面上看了一眼。
岸上的人慌了手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李先德的手还悬在半空,不过眨眼间,他便恢复了常色。
“沉隙!”
意识被冰冷的湖水吞噬,四周逐渐被黑暗包裹,看不见一点光亮。
沉隙恍若在寂静的空间里走了许久,分不清日夜,只有一片无尽的黑。
几声清脆的鸟鸣后,四周的轮廓渐渐清晰,纷杂的声音灌入耳中。
“就是他,难怪要转校。”
“他好奇怪啊,怎么总是一个人走。”
“嘘。”
“为什么连唯一的亲人死了他也不哭?”
“我看也不一定是谣传。”
“走走,离他远一点。”
……
大海是沉默的。
至少沉隙是这么认为的。
不会悲鸣,不加挽留,只有那海浪一阵一阵拍打在沉隙脚边。
沉隙赤着脚往前走,很快,海水漫过脚踝、膝盖、腰腹。
再往前,沉隙转过身看向岸边。
只有点点光亮似乎证明他曾来过这里。
也好。
终于,沉隙闭上眼,缓缓后仰,跌入大海。
被海水淹没那一刻,沉隙只感受到了静,寂静。
过往的喧嚣一点点远去,却有一幕幕无关他的记忆蓦地闯入脑海。
“哥哥?”
“什么是去世?”
“……我就她一个女儿。”
“她恨我吗?”
“……是我同学。”
“沉隙,注意你的言辞!”
“去,把她抓回来。”
“赵伊万?赵伊万!”
“沉隙哥哥,对不起。”
“是你害了芝柔!”
“沉隙!”
“沉隙?沉隙?”
谁在叫他?
混沌间,沉隙想睁眼“看向”那声音的来源,眼皮却格外沉重,“眼前”只有空幽。
倏地,冰凉的水涌进鼻腔,酸辣感直窜脑门。
沉隙本能地吸气,却吸进更多的水。
“沉隙!”
双眼陡然睁开,模糊的视线里,头顶的水面折射着扭曲的光线。
新的世界?
“咕噜……”
一串气泡从嘴角逃逸,沉隙奋力向上滑动,周围却忽然浮现起一串串数字。
3.5,3.72,1.7,2.8……
浮出水面抓住湖边护栏时,沉隙剧烈咳嗽起来。
好一阵,视线逐渐聚焦。
沉隙轻颤着手撑起身体,环视一圈,不远处三三两两站着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学生。
一个头发微卷的人见状快步朝沉隙走来,蹙眉道:
“沉隙,还好吧?”
男生状似认识自己,沉隙点了点头,几下翻过护栏,跟在男生旁边。
天已经黑了,没走多久,男生忽然停住,面无表情道:“沉隙,因为你无端跳湖,我们宿舍每人被扣除了五分。”
沉隙默然片刻,男生眉头一拧:“幸亏没有挂科,但你,必须参加今晚的补考。”
说完,男生递给沉隙一包纸巾转身离开。
夜晚仍然闷热,沉隙就近坐在一处木椅上,没多久,衬衫已经干了大半。
就在此时,眼前忽地凭空出现一块泛着幽蓝的“屏幕”,沉隙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准考证”。上面清楚地显示着自己的照片、姓名、准考证号之类,以及,补考科目与时间:
日期:x年x月x日,时间:00:00—2:00,补考科目代号:A类。
在右下角有小字标注:及格线——63分。
很快,蓝色的光幕上出现了一个醒目的计时器:
00:29:59,
00:29:58,
……
有时间,有科目,唯独没有地点。
A类,又是什么考试?
无视光幕,沉隙重新走到来时的人工湖边。
他被李先德推进了水塘里,由此才来到了这里。
如此从不间断催促他、限制他却又衡量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他离开上一个世界时突生的异常……
不作为不可,凭心作为也不可。
尤其是,有了具体的身份。
“滴——距本场考试开考时间仅剩十五分钟,请考生尽快就位。”
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倏地在耳畔响起,沉隙偏头时注意到湖边立着的小石块。
石块几乎藏在角落,待沉隙走近,还未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一阵白光闪过,再睁眼,眼前场景已经换了又换。
面前是一间仅放置着六张桌椅的教室,正前方的黑板上写着“慎思明辨,冷静作答”八个大字。
冷白的灯光照耀着,更显得教室空寂冷清。
身后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沉隙来到了教室中央的位置坐下后,前方黑板一角旁的音响响了:
“考试即将开始,现在宣读考场规则:
考试期间,请严格遵守考试纪律,所有考生禁止交谈、对视;
不得离开考场、考试结束前离开座位者将视作‘放弃资格’;
所有题目必须作答完成,禁止涂改答案……
本次考试及格线为65分。
规则宣读完毕,考试开始。”
“滴——考生李悦无故缺席考试,取消考试资格;考生刘明明缺席考试,取消考试资格。”
一阵“滋滋”声后,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试卷,试卷分值100分,仅为一题构成:
A类考题
题目
湖心岛有一盏灯,岸边有一艘船,但船只能承载一人。灯若熄灭,岛会沉没;船若离岸,灯会熄灭。你选择登岛,还是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