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相遇 ...
-
翌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酌春风后院,接上人后慢悠悠朝玉门峰山脚下行去。
玉门峰顶。
柴茹腰上绑了根绳子,从崖顶慢慢下到十几丈下的地方,终于看到那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奇药,她瞥了眼头顶上方,是有如刀削一般的峭壁,以及湛蓝的天空。
想到上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守护,她心中便十分满足。
她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将奇药摘下放入身后的药篓中,随后便攀着绳索原路返回。
苍朔已候她多时,见人安然无恙地上来了,眉头微松。
“将军,你瞧瞧。”
柴茹脱下药篓,视若珍宝地拿出了那株奇药,捧到了苍朔面前。
而后者只是瞥了一眼,道:“长得确实别致。”
穆晨跟着苍朔久了,知道他若是对某事某物不感兴趣便会言简意赅,但是柴茹却高兴地回道:“我也觉得。”
穆晨眸子闪了闪未作言语。
因为山路崎岖,马车停在了半山腰,几人收拾妥当便徒步往山下而去。
柴茹兴奋地介绍着一路一来他们所遇到的各种药材,而苍朔偶尔应和两声,她也不觉得无味,反而因为这样的独处而十分开心。
很快,几人换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山脚下,而此处往来人甚众,苍朔一问,这才得知这些人都是来此赏花的。
“将军,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也去那桃林中走走?”柴茹提议,眸中闪着亮光。
苍朔面色无波:“我不喜人多的地方。”
柴茹眼神微黯,掀起车帘看了一眼那如梦似幻的仙境,再次出声:“将军,去——”
她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人声。
“前头来的马车太多,路堵了,后面的兄台,你们往后退退吧......”
穆晨探头进来:“将军,你看......”
柴茹压抑着愉悦的神情,装得十分镇定。
苍朔眉头微拧,想了会儿道:“那便寻处空旷的地方,稍候片刻。”
“是。”
马车不久就停了下来,柴茹掀起帘子一看,他们此时就在桃林边上,旁边还有一处清潭。
她心中甚悦,再次提议道:“将军,不如下车走走。”
苍朔望她一眼,脸上神色没有半分起伏:“你若是喜欢,便自去逛逛,我会在此等候。”
柴茹嘴角微耷,但她已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不去走走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她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季云意此时正和时嘉清在粉白相间的林中漫步,有纷纷扬扬的花瓣不时飘落下来,落在两人的发间,衣襟。
两人虽说是出来游玩,但时嘉清却几乎没怎么听到季云意说话,而且观其神态,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姐姐,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时嘉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季云意倏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摇着头道:“并没有。”
“那你为何愁眉不展?”
季云意一时无言,时嘉清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再次问道:“难道是生意上遇到什么难题?”
“姐姐你放心告诉我,我定会为你想办法解决。”
看着时嘉清豪气冲天的模样,季云意不由笑出声:“真的没有。”
“那是家里有事?不过你父母不是不在绥州吗?”
“家中也无事。”季云意笑了笑,不过转而想到自己快有一年多未见到双亲,如今国师的人也不见,想必自己可以暗中去见一见他们。
“如此,”时嘉清绕着愁眉不展的女子转了一圈,试探道,“难道是感情之事?”
季云意没有开口反驳,时嘉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眸子转了转开口劝解。
“世间男子何其多,也不是每个都如姐姐嫁过的人那般不堪。”
“只要他有才有貌,没有家室,一心只想着姐姐,便是再嫁一次也无妨。”
季云意的心思被她说中了一部分,只是想到那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她心中一下烦闷起来。
“他并非良人,妹妹别说了。”
时嘉清瞧她确实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好缄口。
两人不知不觉往桃林深处走了许久,周围十分安静,季云意似有所觉地抬头,然后一眼便看见桃花树下,清潭旁边的墨衣男子。
男子背对着她们,长身玉立,光一个背影便能猜出他的长相该是多么惊艳绝伦。
季云意看身形已觉得有些熟悉之感,然后男子也在此刻转过身来,她一下便怔在原地。
时嘉清察觉到身旁之人有些僵硬,于是抬头看了过去。
“云......云麾将军!”
她好歹是绥州城首富,云麾将军的真容她还是见过的,此刻骤然相遇,她立马结结巴巴地行了个礼,顺带拉了一下季云意。
季云意便也随着她行了礼。
可能是男子的气质太过摄人,时嘉清接着开口:“小女子和友人误闯此地,还请恕罪,我们现在就走。”
她说完就拉着季云意转身要走,忽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季娘子,留步。”
时嘉清猛然抬头看了看身旁之人,对哈,她都忘了,姐姐和将军是旧识。
她立马撒手:“姐姐你们先聊,妹妹我去前面等你。”
说完她便急步走开了去。
季云意听到男子声音时心中一紧,顿时愣在了原地,等时嘉清走了,她才回过神来。
然后慢慢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男子。
绯红的桃花扑簌落下,男子穿着暗纹玄衣,神仙玉骨,不怒自威。
仔细算来,他们似乎已有半月未见,季云意眼中露出怔忪之意。
苍朔看着眼前娴静淡然的女子,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除了一丝生疏,还有一丝重逢之喜。
他率先开口:“季娘子店中生意不忙了?”
“劳烦记挂,没有那么忙。”女子平静开口。
一问一答,似乎很是正常,只是苍朔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相处得还算融洽。
“季娘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季云意微微一怔,道:“想必没有。”
“你前些日子送来的药酒效果很好,我很喜欢。”
“将军喜欢就好。”女子淡淡道。
苍朔有些无力,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应该是这么客套疏离,他想了想,朝一丈之远处的女子走了过去。
季云意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下意识想要退后,但如此行为未免太过异常,她只好忍了下来。
苍朔走到距离女子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变得有些柔和:“那你为何不当面送与我?”
季云意不语,想想当时那种情况,她骤然撞见他与另一女子的亲热便已心神巨震,心乱如麻,如何还有心绪与他见面对话?
“当时想起家中有急事,便先回去了。”她扯了一个理由。
“可是之后我去酒肆,季娘子也没有出来相见。”苍朔顿了顿,继续道,“季娘子是不是在躲着我?”
想起刚刚相遇时女子头也不回地就要走,苍朔就感觉心间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烦闷。
季云意闻言眼神不由闪了一下:“当时我在忙,如果怠慢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她只回答了前一句,而后半句却没有理会,苍朔眸光倏然沉了下来。
她确实在躲着自己。
苍朔不能理解,为何如此?明明女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报恩。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因,只好盯着女子的脸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季云意感觉身前之人沉默了许久,便抬头去看,就看到男子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眸光幽深。
心跳骤然乱了一拍,她慌忙后撤了一步:“将军既无事,云意便先告——”
“啊——”
林间多是碎石,她后撤的一步刚好踩在一棵圆石上,脚下一滑,身子也顿时失衡朝后仰倒。
天旋地转间她只觉有人握住自己的一只手,那手掌宽厚有力,猛地一收,她便感觉自己似被什么托住了,再也没有继续后跌。
只是周边景致太过奇怪,她好像处在一片粉色的世界中。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怔怔地看着自己上方的人影。
苍朔没有料到女子会突然摔倒,只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拉住,扯了过来。
此刻女子静静地躺在他怀中,略有些圆润的眼睛因为意外微微大张,此刻其中还带着一股懵然,像极了他以前驯养的幼鹿,他不由弯了唇角。
而季云意看到上方如此俊俏的男子还对着她露出好看的笑来,在还没有回过神的片刻,她蓦地红了双颊。
苍朔看着愈显动人的姿容,脑中不由想起曾经剥落的那枚鲜红血痂,他的目光转向了女子白嫩的耳垂,空闲的手也不自觉抚了上去。
季云意察觉到陌生的触摸,身子一激灵,神思一下回转,她慌乱起身推开了男子。
“将军还请自重。”
说完她便急急跑远了。
苍朔被女子一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面色变得十分不自然,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自己此举好像是有些冒犯,他默默地看着刚刚触碰女子耳垂的右手,蓦地握拳似要将那触感保留。
远处,拿着几枝开得极好的桃花回来的柴茹僵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什么?
将军抱住了一名女子,竟还伸手去摸人家的脸!
将军他,竟这么喜欢那女子?
柴茹神思顿时一片空白。
她一直以为是那女子上赶着攀附将军,所以刻意制造了误会让那女子自觉远离将军。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柴茹的眼神由迷茫、困惑逐渐变成生气、憎恨。
将军只能是她的!
她必须做点什么,女子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寒食节即将到来,苍朔不便回京祭祖,而太后十分挂念自己的小儿子,因此派人送来许多新制的衣物、精美的布匹等,其中还有京中特产的玲珑樱桃,派了快马送来好几大筐。
苍朔想到季云意来绥州许久,可能也会怀念这一口味道,便让侍卫送了一筐去,谁知侍卫出去一趟又将樱桃原封不动地拎了回来。
“季娘子的丫鬟秋桑说她出远门了。”
苍朔眉头微皱:“去了何处?”
“柳州青云县。”
原来是回了家中,苍朔眉头松开,摆手让人下去了。
柴家也收到了一筐,因此柴茹拎着一篮子吃食前来回礼,然后撞见了那个拎樱桃的侍卫,她便朝侍女打听了一番。
“那是送给何人的?”
侍女恭声道:“原是送给季娘子的,只是她人出远门了。”
说完人便匆匆走了。
柴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柳州北边与绥州接壤,但青云县在柳州西边,路程也要花上个大半天。
季云意和木棉乔装一番低调出行,很快来到了季家老宅,因店中生意需要有人看顾,秋桑便没有跟来。
季家祖上世代居住于此,到了她祖父那一代只余几个旁支,如今也不怎么来往了。
季云意自小在京城长大,从未来过此处,因此一路打听地址终于到了地方。
下马车时,一座青瓦白墙的古朴小院赫然在目,临门的院墙上爬满了青藤,浓厚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季云意悄悄走进院落,因她只说了回来,家人并不知具体时间,因此无人候在门外。
院中亦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靠东的一侧墙边种满了各色花草,西边还有一方小池,院中有一布衣妇人正在侍弄花草。
“母亲。”
妇人拿瓢的手顿住,转身看了过来,认出是谁后满脸的惊讶和欣喜。
“意儿!”
季云意跑上前,几乎是扑进了母亲的怀中,哽着声音道:“母亲,意儿回来了。”
季母泪眼婆娑,早已丢下了手中的桶和瓢,一下一下轻抚着季云意的背,哽咽埋怨:“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木棉拿着众多行李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两人这番动静自是将屋中之人都引了出来。
有丫鬟仆妇上前接过木棉手中的东西,将人引进院内。
季云意哭了一会儿抬头看到台阶上双鬓斑白的季父,心中更是一酸:“父亲。”
季本尘慈爱地看着她,眼中亦有点点泪意:“嗳。”
亲人许久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在季云意了解了父母在青云县的生活情况后,三人从离京之后季云意和离开始讲到她如何在京中开起了酒肆,又如何来到了绥州,最后谈到为何不回家中来。
季云意自是没有把国师纠缠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还是以当初信件中所说糊弄了过去。
只说自己想要看看绥州的山水,路上遭遇歹徒,幸为云麾将军所救,之后在绥州安顿下来。
“绥州来往人员繁多,酒肆的生意也好做,女儿也是想多攒些银两,”季云意说着说着,搂住了季母的胳膊,娇声道,“等过几年便回到您二老身边,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季母被说得心中服帖,面上带笑:“家中也不需要那么多金银,足够维持生活便可。”
两人又闲话了许久,季云意偶一转头,便看到父亲一副忧思重重的样子。
她猜到父亲可能知晓了什么,也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只将季母哄得心怀大悦自去歇息了。
然后便听到父亲的声音:“意儿,跟为父来一趟。”
季云意默了默,心怀忐忑地出了门。
季本尘身形瘦削,去岁离京之时脸上也算丰腴,但是如今,他头发也白了,许是瘦了些身子更显挺拔。
他此时站在庭院中,凉风习习,季云意生怕一阵风将他给吹散了。
“意儿。”季本尘声音有些沧桑。
季云意闻言走了上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她微微垂首:“能有什么事呢,父亲且放宽心吧。”
季本尘蓦然叹了口气:“为父如今没有什么势力,怕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季云意乖巧应了,而后听到季父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说是云麾将军救了你......”
听到这个名字,季云意的心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