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月光》褚英珞

1、序章

　　顾嘉宇看见顾嘉心灰溜溜地拿着手机回来了，耸耸肩努努嘴，表示自己没要到微信号。李承和在旁边“啊”了一声说：“不是吧，你还有失败的时候，这不可能啊。”
　　顾嘉心叹了一口气说：“我走到人家后面还没开口呢，就听见人家说‘臭二本不配跟我说话’。二本都不配跟人家说话了，我一个大专，那不是更臭。”
　　顾嘉心倒是跟李承和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了，说着学历歧视害人之类，顾嘉宇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高中三年顾嘉心有多难过，大专又怎么了，如果不是她坚持过来了，当时可能都没命了。顾嘉宇看着那个跟自己的朋友说说笑笑走开的人，心里下意识厌恶起来。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来跟顾嘉宇要微信了，顾嘉宇看着面前笑盈盈的人，说：“我一个985，臭211不配跟我讲话。”

　　裴华珞还不是受了林苏的怂恿所以才去要微信，秉承着“要到了就是赚到，要不到也没有损失”的想法，鼓起勇气去了。没想到这帅哥长得人模人样，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
　　“我一个985，臭211不配跟我讲话。”
　　裴华珞的左边眼角抽动了一下，第一时间感受到挫败，不过她很快冷笑一声收起手机手在胸前交叉，用鼻孔看着这个帅哥，语气充满嘲讽
　　“我说，你们985不要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我看你像个腔肠动物，吃东西排泄都用一个口，一张嘴吐出来全是屎。不配跟你讲话？哼，谁稀罕跟你讲话，免得靠近你被喷一脸屎。”
　　裴华珞转身就走，不给这男的说话的机会。

　　顾嘉期末周想要放松，于是趁着高中成人礼的时间回母校看望当时的班主任，说话说到一半呢，班主任开心地看着顾嘉宇的后面，说着什么“我最爱的学生居然有时间回来看我了。”顾嘉宇转身，居然看见裴华珞满脸堆笑地走进来。
　　什么……班主任从高二一直念叨到高三的那个很喜欢的学生居然就是裴华珞吗？
　　谢老师总爱跟班上学生说以前一个学生的事，说那个学生高一高二的时候学习很差，每天不知道在乐啥，结果高三的时候正经起来认真学习，虽然还是一边学一边玩，晚自习还逗别人玩，但是最后考上了很不错的学校。
　　顾嘉宇的爸妈总跟他和妹妹说，学习不好没啥，考不上高中没啥，考不上大学没啥，家里生意好，实在不行就回家，家永远是他们的靠山。顾嘉宇是踩线进的二中这所普通的学校，没有什么想法。但是高二分班之后，因为总听班主任念叨那个很有意思的学姐，本来平静如水的顾嘉宇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个学姐努力一年可以考上211，他能吗？
　　只是秉承着验证的态度，一向没有什么愿望的顾嘉宇开始为了这个想法努力。
　　结果现在顾嘉宇发现，那个成为他努力学习动力的学姐，居然就是那个因为要联系方式被拒绝就破口大骂的人。而那个人好像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顾嘉宇看着裴华珞眯着眼睛走过来，走到他面前说：
　　“原来是学弟啊，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顾嘉宇看裴华珞用手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她说：“我高一的时候很喜欢他来着，但是他不喜欢我。”
　　裴华珞的神情有点落寞，顾嘉宇刚想说其实两个人互相喜欢这种事情的几率本来就不高，很快裴华珞的神情又变得愤愤不平，她冷哼一声，顾嘉宇知道那是裴华珞要开始喷人的前奏。
　　“没眼光。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没有那种发现有趣灵魂的能力，肤浅得要死。我跟你说，后来我发现这个人也没什么好喜欢的，那么矮，眼睛那么小，后面成绩也不好，蠢货。我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他，简直就是案底。”
　　顾嘉宇皱皱眉，又对裴华珞贬低别人这件事感到一丝厌恶。裴华珞到底为什么总要这么说自己喜欢的人呢？
　　“裴华珞，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顾嘉宇说。
　　裴华珞的表情又换了一副，她怔愣一会儿又笑了，说：“没什么。”
　　又是“没什么”。
　　裴华珞甩甩手，转身迈开步子走，说着“热死了热死了”朝商场走去，顾嘉宇跟上她。两个人走进商场，裴华珞拿出纸巾擦汗，从脸擦到脖子。
　　裴华珞看顾嘉宇皱着眉头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本来今天能遇见完全是偶然，就跟他们以往的任何一次遇见一样。裴华珞没有跟别人诉苦的爱好，没有那种就想把自己的伤口展现出来让别人同情或者皱眉的爱好。
　　反正也快走了。说说也无妨的对吧。裴华珞想。
　　“其实那个男的吧，我又一次听到我一个玩得好的男生朋友跟我说，那男的在宿舍说我又矮又胖又丑，我这样的人喜欢他简直就是他的耻辱。我听到之后觉得实在生气，就单独去问他是不是，他当时就像这样。”裴华珞把双手抱在胸前，抬起头，“我说了又怎么样，难道不是吗？”
　　裴华珞模仿完之后笑得弯了腰，直起身来之后又长叹一声，又继续擦汗。顾嘉宇不知道裴华珞为什么要笑。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喜欢谁就骂谁，我妹跟我说过那个词，辱追？”
　　裴华珞瞪大眼睛看着顾嘉宇，像是听到什么震惊的事，她摇摇头。
　　“不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那样，又矮又胖又丑。然后……”说到这里裴华珞停下来不说了，她把擦汗的纸团成一团，四处看了看，“我去丢垃圾。”
　　垃圾并不急着丢，顾嘉宇知道裴华珞不想讲接下来的事情了。在学校碰到裴华珞时，在江边碰到裴华珞时，她都是这样，讲一部分留一部分，乍一看是很坦率，但是后来顾嘉宇发现，裴华珞剩下了百分之八十的真相，她缄口不言，她只是很会把能说出来的那一小部分伪装成百分之百。还不如一点都不说呢，顾嘉宇想，只会让人对她的沉默更加好奇。他开始想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并不深，虽然总是偶遇，但那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很小，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妙。

　　裴华珞听完顾嘉宇讲的他们家的事情之后沉默了很久，看着江面。有一阵风吹过来，不凉快，很热的风，不知道裹挟了哪里的热气朝着顾嘉宇和裴华珞吹来。
　　“真好，顾嘉宇。”裴华珞转过身来看着顾嘉宇，“你的家庭真好，我能去你家吗？”
　　江边的水在灯光的照射下，跟像素一样模糊朦胧地闪着。
　　“可以啊，但你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呢？”
　　裴华珞啧了一声，点点头说：“你要是乐意，我可以当你女儿。”
　　“我比你还小四岁呢，你当我女儿。”
　　“那怎么办，我们结拜，你是我义弟，我是你义姐这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