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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礁与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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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上,那个沉寂许久的聊天群因我留下的坐标而泛起了一丝涟漪。几个旧日相识跳出来调侃,“小狐狸”终于又出来透气了。我随意应付了几句,关掉了窗口。那个坐标是“尼莫点”,是南太平洋一片远离航道的区域又叫“海洋难抵极”,它曾是我们年少时玩笑的“失联点”,寓意着放逐与隐匿。我留下它,算是对那份摩斯密码问候的回应——我收到了你的关心,但我选择在此刻,将自己放逐于风暴眼之中。
果篮的温暖还留在心底,但现实的冰冷已扑面而来。实习生的意外事故,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我刚刚起步的事业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医疗费、赔偿金、项目延期导致的违约风险,以及朱总那边借题发挥散布了很多不利于我公司发展的谣言,几乎要将我淹没,与此同时银行账户上的数字飞速下降,焦虑在每个深夜如期而至。
我没有时间沉溺。我几乎跑遍了厦门所有相关的部门和机构,说明情况,处理善后。这个过程,耗尽了我大半的积蓄,也磨掉了我在报社时残存的最后一点天真。我学会了淡然面对人性的复杂,也学会了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莫东在这期间给了我关键的支持。他并未直接施以金钱援助,而是在一次业内交流会上,当着许多前辈人的面,肯定了我处理危机时的担当和责任感,无形中抵消了部分朱总散布的负面影响,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我铭记于心。
业务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停滞。原有的客户在风言风语中变得犹豫,新的开拓更是举步维艰。朱总的“□□”似乎开始显效,在集美区,我明显感觉到了一些此前友好的面孔变得疏离。
就在我以为山穷水尽之时,转机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一天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省内一家环保基金会的负责人,姓李。他说是通过莫东的朋友间接了解到我,认为我是一个“有韧劲、讲道义”的年轻人。他们基金会正在策划一个关于“企业安全生产与可持续发展的公益项目。还打包了一个厦门红树林生态公园开发的项目,(红树林生态公园是集生态保护、科研科普、休闲旅游于一体,设有生态展厅)需要一个既有媒体视角,又有实操经验的团队来负责调研和内容产出。
“我们需要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能触及真实困境的记录和思考。”李主任在电话那头说,“听说你不久前还在北京报社做过深入的安全生产调查?”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和刘忆娜在贵州奔波的日子,眼前的画面由远及近,近的就像是在昨天,脑海不知觉的划过来厦门后签下的那份转换协议,没想到在此刻成了我绝地反击的资本。
我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熬了几个通宵,做了一份极其详尽的方案书,不仅涵盖了项目要求,还融入了我在北京和厦门两地的观察与思考。面试时,我胳膊上还未完全褪去疤痕的伤口,反而成了我发言最有力的注脚。
最终,我拿下了这个项目。这不仅是一笔足以让我渡过难关的业务,更是一个跳出了集美区、面向更广阔平台的契机。朱总的阴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项目启动会上,我再次穿上了利落的职业装,盘起长发,站在投影仪前侃侃而谈。台下坐着基金会的高层、合作企业的代表,还有几位受邀的专家学者。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北京报社走廊上那些激励人心的标语,感受到了新闻战场上的脉搏。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人庇护的实习生,而是独当一面的项目负责人。
会议结束后,我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信息简单直接:朱治翼。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找我做什么?是示威,还是看到了我与基金会的合作,改变了策略?
我通过了申请。片刻后,他的信息跳了出来,没有寒暄,直截了当:
“手段不错。基金会这个项目,我原本也很有兴趣。”
我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凉,但很快镇定下来,回复道:“过奖,公平竞争而已。”
“呵呵。”他回了两个字,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次?”合作?真是讽刺,伤疤都还没好,怎敢忘了疼。不管你是谁,既做得出来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窗外,厦门的天空碧蓝如洗,几朵白云悠然飘过。我知道,眼前的危机或许暂时缓解,但更复杂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我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胳膊上疤痕传来的隐隐触感。那是教训,也是我破茧而出后,身上最坚硬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