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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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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乐慵懒地流淌在昏暗的酒吧里,萨克斯风的呜咽像一缕幽魂缠绕着天花板。
林季之踩着破碎的月光回到公寓,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格外刺耳。
镜中的女人让她陌生。
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颈间那处印记,江寒逸的吻痕似一枚火漆印章,烫得她心尖发颤。
昨夜记忆如潮水漫涌:那人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手背时激起的电流,耳畔那句
"跟我走"
裹挟着威士忌香气,还有黑暗中肌肤相贴时迸溅的火星......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反复灼烧。
江寒逸眼尾上挑时像把出鞘的刀,黑色衬衫领口敞开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锁骨的凌厉线条。她笑时总带着三分讥诮,仿佛早看透世间所有欲念。
林季之突然攥紧洗漱台边缘。
陶瓷的寒意渗入指骨,她才惊觉自己甚至没问过对方姓名。
只有桌上那条银质项链,那是她仓皇逃离时,唯一能留下的
更衣时她刻意避开衣裳那滩酒渍。
红的污渍像朵糜烂的花,见证着昨夜那场荒唐。
指尖掠过衣柜,最终停在那女式西装上。
白衬衫扣到第二颢,恰好半掩着锁骨上未褪的绯色。
黑色直筒裙裹住腰肢的弧度,转身时裙摆划出优雅的弧线,像黑天鹅收拢的羽翼。
化妆刷扫过眼睑时,手腕突然颤抖。
粉饼盒"啪"地合上,镜中映出她泛红的眼尾,昨夜江寒逸的指尖也曾这样划过过她的眼眶。
早晨的地铁玻璃映出她紧绷的侧脸。
公文□□革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凹痕,而脑海中全是那个女人解衬衫纽扣时漫不经心的神情。
耳垂似乎还残留着被含住时的湿热,让她不得不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
林季之推开旋转玻璃门,冷气混着淡淡的香氛气息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公文包的皮质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大堂的灯光太过明亮,几乎刺得她眯起眼。
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您好,请问您是来应聘的吗?”
前台小姐抬起头,嘴角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目光却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林季之的喉咙微微发紧,她抿了抿唇,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颤抖:
“不,我是来上班的,新入职的员工,林季之。”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边缘,像是在确认某种真实感。
“哦,欢迎加入易安!”
前台小姐的笑容稍稍鲜活了一些,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临时通行证。
“您的工牌和入职资料都在人事部,您可以直接去那里报到。”
她抬手示意方向,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低调的裸色甲油。
林季之点头道谢,转身时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那里。
通往人事部的楼梯并不长,但她的脚步却像是灌了铅。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一下一下,像是某种倒计时。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来到人事部门口,她抬手敲门,指节在木质门板上叩出三声轻响。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推开门时,她的指尖有些发凉。
办公桌后的中年女性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和善的弧度。
“你是新来的林季之吧?欢迎加入!”
李姐站起身,伸出手时,腕间的银色手链轻轻晃动,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
林季之急忙伸手相握,掌心微微潮湿。
“您好,我是林季之。”
她的声音比预想的要稳,但尾音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来,这是你的工牌和入职资料。”
李姐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崭新的工牌,递过来时,工牌边缘轻轻擦过林季之的指尖,触感微凉。
林季之低头看去,工牌上的照片是她上周匆忙拍的,表情略显僵硬。
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卡面,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你的上司是公司的总裁,江寒逸。”
李姐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林季之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会在办公室等你,你可以先去见她。”
总裁?林季之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工牌的边角硌在掌心,带来一丝轻微的疼痛。
她勉强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好的,谢谢李姐。”
“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李姐微笑着目送她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林季之才发觉自己的自己后背已经泛起凉意。
"易安贸易"的logo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冷光。
电梯上升时,失重感扯得胃部生疼。
电梯钢壁映出她苍白的唇色,而采集器上,她的食指在微微发抖。
"进来。"
那道声音劈开空气的瞬间,林季之的脊椎窜上一阵战栗。
推门看见江寒逸倚在办公桌边的身影,阳光在她黑色衬衫上流淌如水银。
那人指间晃动的项链刺得她眼眶发烫正是她昨夜留下的。
江寒逸的目光像是手术刀在剖开她的伪装。
从紧绷的衬衫领口到刻意挺直的腰线,最后定格在黑色西裤,这条西裤,昨夜曾被揉皱在酒店地毯。
"林季之。"
简历纸页在她指间哗响。
"易安不需要花瓶。"
这句话像记耳光甩在脸上林季之下意识攥紧裙缝,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江总。"
轻笑声突然打破寂静。
江寒逸起身时带起一阵苦艾香。
江寒逸用冰凉指尖挑起她下巴,昨夜尼古丁味再度缠绕上来。
"最好如此。"
热气呵在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否则..."
尾音暧昧地停留在空气里,似未燃尽的烟头
公文包坠地的闷响惊醒这暧昧的气氛。
江寒逸缓缓坐回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椅背发出细微的皮革摩擦声。
林季之的手搭在门把上,她透过即将闭合的门缝,看见江寒逸紧绷的侧脸在灯光下投出锋利的阴影。
"咔嗒"
一声轻响,门锁咬合的声音让她一颤。
走廊的冷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喉咙上下滚动着。
她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工牌,指尖因用力而泛红。
田野从办公室走出来时,高跟鞋的鞋跟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似一串被风吹动的风铃。
她远远地看见林季之的背影,那姑娘的脊背挺得笔直,肩膀却微微绷着,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仿佛连呼吸都怕惊动了空气。
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握着文件边缘,右手则在桌角反复摩挲,仿佛要抹去什么。
她走近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声音清脆似冰山崩裂。
那声响却让正盯着电脑屏幕出神的林季之猛地一颤,像是被突然扯出水面的鱼,浑身的神经骤然绷紧。
她仓促抬头,睫毛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茫然,像一只受惊的鹿。
喉间“咕咚”一声吞咽,却发不出声音。
田野忍不住笑了。
新人的紧张她见得多了,但像林季之这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少见。
“江寒逸是不是吓唬你了,她人就是这样,别在意哈。”
她声音放柔了些,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小小的弧线,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我带你去各部门转转,熟悉下环境。”
林季之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她迅速站起身,动作太急,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沿,发出一声闷响。
疼痛让她下意识咬住了下唇,齿痕在唇肉上压出一道痕迹,却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伸手扶住桌边稳住身子,掌心沁出的汗渍在木纹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暗色。
“好、好的,田野姐。”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干涩。
李季之连忙清了清嗓子,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衬衫下摆,布料被揉出褶皱,又强迫自己松开,手指却在半空中悬了半秒,最终握成拳头藏进裤袋。
耳尖泛起的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脸颊,像被晚霞染透的薄云。
田野假装没看见她泛红的耳尖,转身时唇角却翘了翘,高跟鞋的节奏变得轻快了几分。
走廊的灯光很亮,像无数根针扎在头顶。
林季之亦步亦趋地跟在田野身后,目光掠过两侧的玻璃隔断,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忐忑的尾巴,蜷缩、伸展,再蜷缩。
“人事部。”
田野停下脚步,指尖点了点玻璃门。
林季之顺着她的指引望去,里面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声隐约传来。
一个穿薄荷绿衬衫的男生正对着手机屏幕比划手势,嘴里念叨着:
“又有新瓜吃了。!”。
林季之看得有些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的胶条,直到田野的声音再次响起:
“羡慕?”
她猛地怔住,连忙摇头:
“没有,只是觉得……大家关系很好。”
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音,像风中摇晃的铃铛。
田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财务部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推门进去的瞬间,林季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整个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送风的嗡鸣。
一个中年女人正对着计算器反复核对数字,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铅笔在她指间转得飞快;斜对角的小格子间里,一个男生正快速翻动文件,纸张摩擦声像秋日落叶簌簌作响。
每个人的神情专注得近乎冷漠,键盘声连成一片,仿佛无数蚕在啃食桑叶。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怕惊扰到这片办公的深海。
经过一张办公桌时,余光瞥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表格,小数点后四位数字不断跳动,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有万千蚂蚁在背上爬行,指尖冰凉。
这种安静的压力让她心跳加速,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而严肃的世界。
“吓到了?”
走出财务部后,田野低声问。
林季之摇摇头,她想起大学时熬夜做报表的日子,手心又开始冒汗。
最后回到行政部时,她长舒了一口气,胸口起伏得像刚跑完长跑。
这里的节奏让人安心,键盘声如春雨淅沥,偶尔的低语像风掠过竹林。
田野靠在隔断旁,手里转着一支笔,笔尖在空中画出慵懒的线条。
“怎么样?”
她挑眉,笔尖在记事本上点了点,墨水洇出一个小圆点。
林季之抿了抿唇。那些画面在脑海里闪回:人事部的笑声撞在耳膜上,财务部的数字如潮水淹没视线,市场部的争论像火焰灼烧神经,销售部的催促声如鞭子抽打后背,研发部的专注让她自惭形秽……“
比我想象的……”
她斟酌着用词,喉咙发紧。
“更鲜活。”
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
田野挑眉,笔尖继续在纸上跳动:
“这个形容可不大行。”
她合上本子,声音轻了下来: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适应需要时间。”
林季之点点头,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田野是好意,但那些忙碌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个人都工作严丝合缝,只有她像个误入丛林的幼童,连呼吸都要反复斟酌,生怕发出一点不该有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