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过路人》雨热同期

11、抵达

　　舒玉宁离开唐门时并不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他还记得临行前，自己甚至交代好了后事，把全师门的人都吓坏了。

　　他如今再次踏足这片熟悉的土地，突然感觉一阵鼻酸，总算懂得了劫后余生是什么感觉。

　　舒玉宁作为大师兄是唐门所有人的榜样，大家都盼着他能回来，这几个月的时间对留在唐门的这些人来说无疑是度日如年，如今舒玉宁活着回来了，他们自然激动不已。

　　那少年飞扑到舒玉宁身上，舒玉宁背后还背了一个人，被两人一前一后地拉扯着差点没站稳，他拍拍那少年说:“小九，快下来，舒灵师妹晕过去了，我们要赶紧把她送去蒲长老那里。”

　　小九这才注意到舒灵一动不动地趴在舒玉宁身后，他大吃一惊，又去掐舒灵的人中，舒灵没有一点反应，他说:“真的诶！舒灵师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师兄！她没事吧？”

　　段落看这小兄弟年纪也不大，像是特地守在城门口等着舒玉宁的。

　　她很理解小九的心情，对他说:“小九兄弟，舒灵没事的，路上的事之后慢慢再说，咱们先回去吧。”

　　小九这才发现舒玉宁身边还有个人，他突然就怕生了起来，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就飞一般地跑走了，舒玉宁只说了句“跟上！”也追上去了。

　　舒玉宁回家，全门派的人都过来看他了，段落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受师兄弟姐妹们敬重的人，对他不免有了些改观。

　　只是这么一来场面太热闹了，他们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李掌门赶走了，只留下了蒲长老，仔细地给舒灵和舒玉宁二人诊疗。

　　那守在城门口的唐门弟子小九热情地拉着段落问东问西。
　　段落耐心地一五一十说给他听，还没说到精彩的地方却不料小九被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唐门弟子叫走了。

　　一时间房内就剩下了段落这个客人，她有些坐立不安，想去找舒玉宁，起码他是这里自己唯一的熟人。

　　段落刚一走出门口就听到那个大弟子在训斥小九。

　　“你离那个女人那么近干什么？听说她是五毒教的。”
　　小九道:“不是，段姐姐是治好了大师兄的神医啊。”
　　“你傻啊，师父说了，大师兄的蛊毒只有五毒教的人能解，也不知道大师兄是不是中了魔教和五毒教的计，带回来一个妖女。”
　　“不会吧！”小九不愿意相信。
　　“你不知道会蛊术的草鬼婆多可怕，她们为了杀人甚至还会给男人下情蛊，这种淫术当真是最下三滥的招式。”

　　段落刚想要打断这个弟子，教育一下他，身后却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段姑娘，屋里请。”

　　说话的人正是李掌门。

　　那声音贯通屋内外，就是特地说给那个弟子和小九听的，他们也听到这句话，回头就到段落和李掌门站在他们身后，吓得立刻深鞠了一躬赶紧跑了。

　　段落被请进门，李掌门和一个漂亮女师父亲自招待。

　　“你好段姑娘，在下唐门宗主李三释，这位是唐门萧长老。”李三释客气地介绍道。

　　说罢，萧长老亲自泡了一杯茶端给她。

　　段落活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礼，段落如坐针毡，她估计唐门中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已经很糟糕了，于是她只能老实一点，也拿出自己平生能想到的最有礼貌最周到的礼节来应对。

　　她双手接过茶杯，话到嘴边却突然词穷，只剩几个字:“多谢掌门。”
　　段落此时有些悔恨自己没多读点书，现在只能表现得像个没见识的乡村小市民。

　　她口干舌燥，也顾不上这茶还滚烫，吹了吹就往嘴里送，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茶叶，这茶还没进口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淡雅清新，喝下去之后甘甜美味，这是她喝过最香的茶。

　　萧长老又拿过一碟精致的点心放到她面前，说:“尝尝这个药糕，很配这个茶。”

　　段落听话地吃了一块，这棕色的糕点切成几个小块，一口一个，入口微苦但嚼了两下就回甘了，不会腻味。

　　萧长老就这么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段落吃东西，段落觉得有点压力山大，难道她不是个“妖女”吗，这是闹哪一出，还不如直接把她赶出去。

　　萧长老一头乌黑的长发，容光焕发面带微笑，看上去像仙子般美丽，让人看不出她的年龄，这样高贵优雅的人此时就坐在自己面前看着她吃吃喝喝的，段落觉得很不自在。

　　按理来说她是见惯大场面的人，遇到谁都不会发怵，但这次，她跟随舒玉宁来到唐门，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毕竟江湖之上正邪之间的明面上不对付，武林盟主也尚未决定，而她勉强算是邪那一方的人，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正教门派之中实在是有些突兀。

　　面对段落拘谨的模样，掌门李三释也不再拐弯抹角了，他详细地询问了他们这一路来发生的各种事情。

　　段落详略得当地给他说明了情况，李三释听完之后只是摸着自己的胡子，陷入了沉默。

　　这是怎么了？
　　难道要兴师问罪吗？

　　段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觉得他们并没有做错，舒玉宁和她不是故意加深与魔教的矛盾，杀人也只是无奈之举。

　　虽然段落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但如今这样被盘问，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萧长老先开口了：“段姑娘，多谢你救了玉宁的性命，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竟然有如此高超的蛊术。”

　　段落只是笑笑没说话，李三释开口却问：“你与五毒教是什么关系？”

　　段落刚才对于自己的身份介绍是一带而过的，没有说得很详细，涉及到五毒教和蛊术的事她一向是能藏就藏的。

　　虽然她早就单方面和五毒教一刀两断，想来五毒教也早就把她这个人遗忘了，但自己的蛊术的确师传五毒教的苗疆蛊术，这一点在这些老江湖面前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

　　她见瞒不过李三释，便扯谎道：“我偷看了贺之行的秘籍，所以才学会了五毒教的蛊术，与五毒教算是仇人吧。”

　　反正如今贺之行死了，自己曾经是五毒教教众的事情已经死无对证，为了不节外生枝，段落就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他们了。

　　“段姑娘好本事，竟然能在贺之行的手中偷取秘籍。”萧长老面上是在称赞她，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怀疑。

　　段落懒得为自己辩解，误会了也无所谓，于是装作听不懂他们的言外之意似的，道：“多谢。”

　　萧长老和李三释都觉得舒玉宁带回来的这个五毒教女子实在是太可疑了，她来历不明，年轻貌美又拥有出神入化的蛊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书中记载的巫女。

　　她们利用自己的美貌蛊惑世人，神秘又诡异，手段极其歹毒和残忍，饲养蛊虫来残害敌人甚至可以操纵人心。

　　这种听上去超自然的能力，很容易让人心生恐惧，段落虽然换上了普通中原女子的服装，但头上和身上的首饰依然多得引人注意。

　　李三释对段落一直有着很强的防范心，段落也有所隐瞒，一副不打算坦诚相见的模样，在一番打探交谈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如一开始时融洽。

　　段落很清楚世人对于巫蛊之术多有忌讳，自己的身份一说出去别人都要退避三舍，她根本无所谓，心里更是鄙夷这样的人。

　　世人对养蛊的误解太大了，难道她要培养一个蛊虫很容易吗？

　　喂养蛊虫的草药多是珍稀草药，又贵又难找，有些特殊蛊虫还需要用到养蛊人的血肉，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虫蛊，还有心蛊、情蛊等等一些更加复杂的蛊术，要耗费的心力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自己辛苦养大的蛊虫拿来杀敌，是非常让人舍不得的，起码段落是这样的。
　　段落心中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响，她面对仇敌时可不会随意下蛊，她觉得不划算。

　　恰逢这时候蒲长老和舒玉宁从房内出来，舒玉宁很自然地站到段落身边，李三释见状立刻喊他到自己身边来。

　　“师父，这是为何？”舒玉宁看了看段落，以为她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段落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蒲长老打断了对话:“掌门请先听我说，玉宁已无大碍，但是舒灵……舒灵如今内力尽失，元气大伤，体内没有气支撑她的身体运转。”

　　这与段落的判断也差不多，这种情况还是有得挽回的。

　　“路上我不时向她传送内力，但总觉得自己的内力不足，传到她体内总是耗损大半，作用不大。”舒玉宁补充说道。

　　“不。”蒲长老道:“倒不是你内力不足的问题，只是她如今身体太弱，四处‘漏气’，只怕要召集四个人内力深厚的人给她四面传功，效果更好。”

　　萧长老想了想，道:“那我们三个加上玉宁正好四个人，可以试一试。”

　　李掌门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是四人一同传功，内力之间会产生对抗，如果有一人太弱便会失去平衡，不仅舒灵会遭殃只怕其他三人也会受伤。所以李三释有些担忧地问了问舒玉宁:“你顶得住吗？”

　　舒玉宁坚决地点了点头，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舒玉宁去魔教复仇之前，内功又精进了一层，虽然可能略逊色于李掌门和两位长老，但也算是他们之下的唐门第一人了。

　　这一路上虽然打斗不断受了许多伤，但内功这种东西是越用越长进的，如今舒玉宁又自觉进步不少，和三位长辈一同协力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