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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摆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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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恒可没忘记,上一个县令就是被自己欺负走的,胖得跟猪似的,不知是吞下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喂出这么一身膘,真是看着就糟心。
尹恒也不客气,带着人就把县太爷扔进河里了,反正天高皇帝远,杀人放火横竖没人管。
这么隔三差五地扔几回河,吊几回房顶,人家就受不住欺凌,自己告老还乡了。
这新来的县令,又是哪一路货色呢?横竖不过是些社稷蛀虫罢了。
新县令到任那一日,他领着人策马围了官轿,呼哨声响得嚣张恣肆,乍看这架势仿佛抢亲一般。
附近民众早作鸟兽散,四下里叫喊着:“强抢民女啦!!山匪抢亲啦!!!”
轿夫并侍从是八宝县本地人,早被八宝山管治服帖,眨眼的功夫全跑没了影。
轿子里一声轻笑,一管玉笛掀开帘子,阮山遥拿手撑着半边脑袋,就那样坐在被弃置的轿子里,一错不错地看着尹恒笑。
尹恒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一颗心砰砰跳着,从此打定主意想把人劫进寨子里做夫人。
那时候尹恒才十四岁。
七岁混成街头霸王,十岁混成八宝山当家,身边跟着的都是赵一、钱二、孙三、李四、周五、吴六、郑七、王八子这些奇形怪状的老头子和糙大叔。
好不容易有个尹藏跟自己年纪相仿,又是个实打实的愣头青,问他算是见了鬼。
可怜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除了每次见了人就跑以及隔三差五就寻个由头将人骗进寨子里见上一面之外,再想不出什么办法去得偿所愿。
看着堂下这个温润佳公子,尹恒在心里问了自己第一万次,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好看呢?
尹藏咳嗽了一声,尹恒回了回神:“摆宴吧。”
好酒好菜是早已备下的,热气腾腾摆上来。
阮山遥不尴不尬地看了景福临一眼,不尴不尬地又去问尹恒:“这些人横竖是要跟我回衙门的,眼下不如先解开绳索,让他们也吃顿饱饭,你看好不好?”
阮山遥说话轻柔和缓,似三月春风吹动一树桃杏婆娑,尹恒爱极了他这么说话,心里温软一片,面上却仍骄矜着,只略点点头“嗯”了一声。
尹恒原就拙手笨脚,一行人葫芦串儿似的绑了,绑的全是死结,现在疙瘩连疙瘩的,死活解不开,偏生元霸酒肉当前,急着要吃,就拿蛮力去挣,哪里就挣得开,眼见得疙瘩越结越紧。
可巧有一道绳索,本是松松地从傅达礼脖子上绕过背后去,被元霸这么一折腾,脖子都勒起了一层皮。
傅达礼还不待说什么,知书先就急了,中间隔着四五六七八个人呢,就挣着要站起来去拦元霸,一边喊着:“你给我住手!!!”
本来就疙瘩连疙瘩,哪里还经得起他这么个大汉高高站起来,连带着就东倒西歪了好几个。
覃宛被绊得一头栽到地上,被一道绳子斜斜勒过左眼。云笺一眼瞧见了,赶紧把手从绳索缝里掏出来,拿了匕首去给覃宛割绳索。
偏偏知书又踉跄着乱动,云笺几次险些划伤覃宛的脸,急得他冲着知书也是一通吼:“你别动了行不行!!”
真是越闹越乱,不可开交。
赵一右手拿一个肥肘子正啃得带劲,嘴里“啧”了一声,左手抽了刀就哗啦一阵乱影掠过,再一看,绳子已经一段一段躺在地上,匀整得不得了。
知书一解了束缚就屁颠屁颠去瞧傅达礼,温柔体贴就往傅达礼脖子上凑,给他吹吹磨破的地方。
傅达礼被赵一的刀法晃瞎了眼,正在思忖这犀利的手法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再一回神就发现某个人趴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把他给气得,一巴掌过去就拍歪了知书的脑袋。
云笺把覃宛从地上捞起来,捧起脸给他瞧眼睛,左瞧右瞧确定只是擦破了眼睑下一点皮,就愤愤地敲他的头:“蠢不死你!”
景福临因把手护在杨玉琳腰侧,眼下手背上也是几道醒目红痕。
贾凉尚好,绳子往左拽他就往左倒,绳子往右拽他就往右倒,跟个汤圆儿似的,倒没怎么伤着。
最惨的是元霸,拼着一口气死活要抢吃的,浑身绕着绳索自己把自己捆得跟粽子似的,露出来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好的,他也浑不在意,一脱了绳索,就抢在桌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得了,这一串葫芦串子多多少少都算是挂了彩,饭也不吃了,由着尹藏领着去上药。
劝了元霸好几次劝不动,也不管了,随他敞开肚皮吃去。
尹藏招呼好了人,想着再给这边摆一桌,几个人这么闹了一场却也没什么胃口了,只杨玉琳要了一壶茶,尹藏上了茶就回了八宝堂,留他们自己休息。
杨玉琳端了茶到嘴边,发现覃宛盯着自己看,顺手把茶碗递过去:“你也要?”
覃宛不做声,盯着茶碗看了半晌,不咸不淡地说:“不要。我就是看着眼熟。”
杨玉琳止不住笑:“这有什么奇的,要么就是这茶叶你们家也有,要么就是这茶碗你们家也有。”
说完就抬手准备喝,被景福临一把夺了,复又递给覃宛:“验验。”
覃宛摆摆手:“我也没带药箱在身上啊,怎么验?”
景福临凉凉地抬了抬眼皮:“验不出来?那你就喝喝看。”
覃宛:“……”
杨玉琳迷迷糊糊地:“这茶有问题?”
景福临摸摸他的脑袋:“不知道。反正覃宛看着眼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覃宛:“……”
身为药王,过目最多的东西有两样:药草,或者,毒草。能让覃宛眼熟,确实不太像是什么好东西……
云笺好奇心盛,端了茶仔细瞅了瞅,又凑近鼻端闻了闻,没查出个所以然,就兴致盎然端着碗去找知书。
知书一边往后退一边吞吞吐吐抗议:“为……为什么……要找我……”
云笺笑得灿烂:“为了小达子,你也该喝一喝,你想呀,万一这寨子里的东西有问题,小达子不小心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被人给害了,你的良心是不是要痛的?”
知书似乎被这番话说动了,看上去十分踟蹰。
傅达礼表示完全看不下去,上手就把茶碗掀翻了,“啪唧”摔在地上。
云笺跳起来躲茶水,一脸委屈,手颤颤巍巍就去指傅达礼:“小达子,你……你……你欺负人!”
说完捂着脸“嘤嘤嘤”就跑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傅达礼翻了个白眼,这群人怎么一个个的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回头一看知书又是一副娇羞万状的样子,傅达礼上去就踹了他一脚:“我不是在帮你!我是不喜欢被他喊小达子!”
一听这话,知书更羞涩了。
傅达礼:“……”
茶是喝不成了,杨玉琳忽想起云影来:“云影眼下去了哪里?”
景福临一边去杨玉琳身侧挨他坐了一边回他:“云影一向稳重,无需记挂他。”
傅达礼点点头:“真有什么事,小五总会想法子传消息的,眼下没有消息,可见这寨子还算干净。”
尹藏安置好了客房,收拾好了被褥衣物,折回来征求几人的意见,问他们是这就下山呢还是在寨子里留宿。
杨玉琳有些不解:“我们不是要跟着县太爷回衙门么?”
尹藏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显得格外开朗:“公子这是扮上瘾了?几位公子是客,怎么敢劳动客人进衙门?”
“那你们抓了我们做什么?”
尹藏露了大白牙傻笑。
“前几年寨子四处劫富济贫,惩恶扬善,跑动惯了,近年来八宝县治安越发清明,也没有那么多贼匪要治理了,大概是我们老大闲得慌,就开始四处请了客人上山扮贼人,扮完了就好吃好喝好住把人都给放了。”
杨玉琳摸不着头脑:“那你们请了县太爷做什么?”
尹藏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人多更热闹?”
杨玉琳:“……”
景福临“哧”一声笑,抬手摸摸杨玉琳脑袋,带了些安抚的意味:“这就回去?还是想在山上住一宿?”
杨玉琳揉了揉筋骨,觉得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落水又是扮山贼的,实在是累了些,就老实说:“明日再走不迟吧?”
景福临点点头:“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