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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设计 ...

  •   拜见过皇后,新封的这批嫔妃就算真的入了册,从此能够侍寝。当天晚上,小太监端上来的绿头牌就多了八个。

      皇帝看着写有“景宝林”和“江宝林”的绿头牌,有些犹豫。

      江宝林是有几分娇憨可爱,景宝林的才情却也动人,况且她父亲...皇帝还是翻开了景宝林的绿头牌。

      皇上第一天就翻了景宝林的牌子,众人想着毕竟是有封号的,拔得头筹也合情合理。谁曾想之后皇上接连召幸她,连着三天宿在了钟粹宫蘅芜苑。

      这一来,新进宫的这批秀女都难免有些慌了神。本来入宫皇上总会一个一个召幸的,也算是新人入宫的第一次表现机会,如今皇上丝毫不见去下一家的打算,什么时候能轮到她们呢?

      便是皇后的亲妹妹沈宝林,也有点沉不住气,跑到皇后宫中哭诉了一番。皇后虽恨铁不成钢,训斥了这个耐不住性子的妹妹,却还是赏了好些珠花首饰,哄得她高兴了,才叫人送她回去。

      这对江书鸿却是个好事。如果第一次见面就是侍寝,那对皇上来说,每个嫔妃都不过是在床上用的工具,又能有什么脱颖而出的机会?

      江书鸿当然不甘于当个平平无奇的低位妃子,在这深宫里草草捱过一生。与皇上的第一次相见很重要,她有自己的设计。

      这些日子她得空就常在御花园散步,七月的天并不凉爽,出门散步其实辛苦多于享受。然而这御花园建来就是给人看的,皇上总不至于一次不来吧?

      可惜几天下来未得见一次皇帝圣驾,白挨了几天的晒。

      江书鸿也不急,边坚持每日出门,立下自己本就是闲不住、爱逛园子的人设,边一遍一遍调整路线,在心里打磨遇见皇上的对话。

      这一日晚间用过膳,江书鸿照常用消食的理由出门遛弯,只带了流萤、疏雨两人跟着。因前一日刚下过雨,天气不像之前一样闷热,她也就多走了几步,踱到了西北角的莲花池。

      却见池边立着一个人影,看背影和穿着是男子,身边却并无严公公跟随,四周既无仪仗、亦无宫卫侍女。

      天色已晚,又不能凑得太近,也难辨识出他的衣服上有无龙纹配饰。

      江书鸿有些犯难:按理说皇宫内并不该有其他男子出没,看衣服的用料做工、周身的气度,这人也不会是太监侍卫之流;然而没有仪仗佐证,万一这不是皇上,贸然上前岂不是有宫妃私通外男之嫌?

      稍作犹豫,江书鸿还是决定富贵险中求。

      和其他所有宫妃一样在侍寝时见到皇帝的机会,不足以获得远超出别人的在意和偏宠。今夜是上天赐给她的良机,她绝不可能放过。

      于是她屏退了流萤疏雨,快速调整好心情,一个人走上前去,轻声道:“你也在想家吗?”

      那男子一愣,转过身来,神色间还有一丝未曾褪去的惊诧。

      江书鸿自顾自地说道:“想必是想家了。也不怪你,我在宫里住得这样好,也总想回家去呢。”

      男子一挑眉,认出这是选秀那日的江家女儿。不过看样子她并未认出自己,选秀时毕竟是不得直视圣颜的。

      于是他有意稍微放低了声线,不叫她认出来:“你想回家?”

      这和江书鸿想得不太一样,她预料中应当听到皇帝的声音,然后演一出大惊失色、连连告罪,再继续后面的回话。

      不过这男子的声音虽更低,和选秀那日的语气却很像。

      江书鸿心里多了几分把握,这样也好。

      这样更好。

      “当然。这宫里处处要小心谨慎,规矩又多又难,也没有家里的桂花糕吃。往年这时候家里快要做桂花糕的,不知道我走了,母亲还做不做。”

      这话让男子啼笑皆非:“区区一个桂花糕,宫里还能没有?”

      “那不一样。宫里的桂花糕只是御膳房做出来的,食材虽都上等,却无丝毫心意。我母亲做的桂花糕是专为我做的,只因我从小爱桂花的香气。”

      “采桂花要从我们沈府老宅的那株金桂,那是母亲刚嫁入沈府时亲手所植;每年只在中秋后三日采摘,否则过早香气未足,过晚易沾秋露寒凉。单是酿桂花蜜这一步就有许多讲究:去尘增香,用的是子时到寅时在竹楼檐角接的的无根水;分层铺到瓮里,每铺一指厚便要淋入荔枝蜜与醴泉酒调制的玉液。”

      “离开母亲,谁会为我花这么多心思呢?”

      男子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江书鸿却放下心来——因这些话而不悦,可见确是皇帝无疑。

      她知道这很冒险,当着皇上的面抱怨宫里的御膳房,多少有些藐视君威之嫌。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险她是冒定了,端看冒犯完能不能圆得回来。

      “我知道宫里的吃食样样都好,御膳房的厨子想必也下了许多功夫、花了百般心思,宫里的桂花糕肯定比府里的用料丰富、工序繁琐,也肯定更好吃。皇宫的生活当然处处金尊玉贵,这里的什么不比我在家里用的金贵千万倍呢?”

      “可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我的亲人,没有母亲摸我的头发、哄我睡觉、为我绣香囊,我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闻言,皇帝终于动容,神色变得柔和。

      江书鸿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进宫前就做过这些功课,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母,他是被自己的生母养到六七岁才交给当时的皇后抚养的,没过几年生母就去世了,想必当时已经记事。太后没有其他子嗣,全力扶持他继承皇位,因而把他当作储君培养,要求一向严格。

      既非生母,又教导严格,母子间的温馨相处,于他已有近二十年的缺失。

      即使贵为九五之尊,也有血脉亲情的遗憾吧?

      皇帝沉沉地说:“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想家。”

      江书鸿扑哧一笑:“自己想家就想家,还说是我把你说想家了,”又语带同情地安慰道:“你好好做事,逢年过节江主子讨个恩典,还是有机会出宫和家人见一面的。”

      感情是把自己当太监了。皇帝有些哭笑不得,心头那点浅淡的惆怅散去许多。

      他有心说出身份吓她一跳,看她作何反应:“你可知我是…”

      “不用告诉我,”江书鸿却开口打断了他,“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也断不会告诉你主子。谁没有点没规矩的时候?你日后不要再在人前这样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走,没给他留半点解释的时间。皇帝在她身后挽留也不是,就这么放任她误会下去也不是,心里有些好笑。

      这个江宝林和选秀时一样,身上很有些莽撞天真的劲头。

      他原是对此有些怀疑的:世家大族的女子,长到这个岁数,哪还能有半分单纯在身上?

      可她今日这么一说,皇帝心头有了点苦涩的猜测:是有母亲疼爱的孩子,长大后就会格外烂漫吗?他无法理解她的不设防,是因为不像她一样生长在家人的爱护里吗?

      总有机会和家人见一面吗?在他刚被抱给皇后抚养时,也曾有宫人这样哄过他。

      她们说,只要他听话、勤勉,总有机会见见那个生他的女子。

      他现在再无机会了。

      “回罢,”他眼底晦暗不明,“查查这个江宝林,今日是凑巧过来,还是打听了朕在这里。”

      “是,奴才领命。”隐在稍远些暗处的严公公走了出来,恭声应下。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子,江宝林别是自作聪明才好。

      皇帝手下的人办事很快,当晚就回禀了结果:“江宝林确是有出门闲逛的习惯,尤其是每日晚膳后、就寝前,都要出门散步消食。路线也并不固定,看着是凭心情,今晚恰好走到了这里。您身边知晓圣驾行踪的人也都查过了,并无消息走漏。”

      看来确实是巧合,皇帝满意了,对严公公又吩咐了几句。

      翌日,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皇上赏了雍和宫锦绣居几笼桂花糕。

      锦绣居那位江宝林刚入宫,还未得召幸就得了赏赐,未免有些打眼,引来六宫侧目;然而这桂花糕并不金贵,皇上赏赐向来是绫罗锦缎、珠钗珍宝,小小几笼桂花糕算什么?

      琼琚就是这样宽慰皇后的:“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物件,想必皇上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沈皇后却轻笑道:“本宫看正好相反呢。贵重的赏赐不过是让下人拟个单子,这种不贵重的玩意儿才说明皇上真放在心上了,否则哪至于为个桂花糕赏这一趟?”

      一下一下转着手中的青玉雕莲珠钏,沈皇后心中有了计较。

      这个江宝林是个聪明人,殿选时就有些灵巧劲儿;难得的是有规矩、能忍耐,前些日子薛昭容为难她,这个亏她也一声不吭咽下了。

      近些日子景宝林风头太盛,有江宝林分去一些注意力,对后宫平衡是好事。

      “捡几件精巧些的首饰给江宝林送去戴着玩吧。再去查查昨晚皇上在哪,跟她怎么有的交集的。”

      吩咐完此事,沈皇后便召宫人来,继续商议准备中秋家宴之事。

      中秋虽非国宴,只是太后、皇帝并后妃自己庆祝,却也算宫里有数的热闹,少不得操办一番。

      况且宫里有些老人自登基大封后宫以来,位份都没怎么动过,后宫也显得凋零。皇后的意思是趁新人入宫的喜庆劲儿,把几人的位份升一升,也让阖宫上下过个好节。

      因此请了皇上今日午后来商议,他便干脆来坤宁宫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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