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条燃烧时》打捞星辰

6、第五章 鸡汤馄饨

　　晚饭时间，天气很好，晚霞绝美。
　　实验室的人几乎都已出门觅食，唐圆倾换上运动鞋，准备去操场小跑几圈。
　　这也是医生的建议，说是对戒断安眠药所带来的烦躁感很有帮助。

　　跑完回来，通体舒畅。
　　她没有再安排实验，怕结束时间不可控。
　　定好九点半的闹钟，她先将下午学到的实验经验梳理好总结成文档，然后心无旁骛地读起文献。

　　*

　　家里。
　　一听到隋宋铭敲门通知吃饭，陆腾立即兴冲冲来到餐厅。
　　看到桌上的菜后，他顿时哭丧起脸：“就这些吗？我明明看到鸡汤来着，还有你剁了好久的肉馅呢？怎么一个都没有！”
　　他很怕隋宋铭罢工，偷偷跑到厨房门口查看过情况，看到备菜丰富才放下心来。
　　本以为晚上会有一顿大餐，没想到只有两个菜：鸡蛋羹和辣椒炒肉。

　　“那不是给你的。”
　　隋宋铭说完便没再理他，转身又进了厨房。
　　揭开砂锅的盖子，香味扑鼻而来。
　　他用筷子戳了戳鸡肉，发现已经酥烂，于是搁了点盐，搅拌两下，最后关火回房间。

　　没一会，他换了身运动服，手拎黑色健身包，往大门口走去。

　　陆腾见状连忙咽下嘴里饭菜：“铭哥你不吃吗？”
　　“不吃，都是你一个人的。”
　　大门随即关上。

　　陆腾有点蒙。
　　饭都不吃就去健身，为了保持身材这么拼吗？谈恋爱这么可怕吗？
　　还好我是单身狗，不怕胖。
　　行吧，都是我一个人的也好，把它们全都吃完，这样晚上打游戏就不会饿了。
　　想到这里他又乐滋滋地干起饭来。

　　*

　　晚上，唐圆倾带着一阵秋风回到家。
　　开门后，依旧是一盏暖黄色的灯和一个默默等待她的人。

　　隋宋铭站起身系围裙：“下次出发前就跟我说，我可以早点准备。”
　　“没关系的，我可以一起帮忙。”唐圆倾立即跑进房间，换好衣服洗好手后飞奔到厨房。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一个灶头正热着鸡汤，另一个上面放着康宁锅，里面的水还未煮开。
　　隋宋铭正在切蛋丝，听见脚步声转头提醒：“还要再等一会。”
　　唐圆倾跃跃欲试：“我能帮什么忙吗？”
　　“不用，都弄好了，你去外面坐着休息吧。”

　　她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什么自己能帮忙的地方，干脆站在门口观摩。

　　隋宋铭身系围裙手持菜刀正在切蛋丝，刀速很快，仿佛都能看见残影。
　　他把切好的蛋丝、葱花还有香菜分别放进两个大碗中，再将煮开的鸡汤浇入，装了差不多7分满。
　　接下来就是等水开，将馄饨煮熟。

　　等待的空当，隋宋铭转过头，看到唐圆倾还眼巴巴地站在门口。
　　“要不要先喝碗鸡汤？”他猜她可能饿了。

　　唐圆倾点点头。午饭吃得太多一直没觉得饿。直到刚刚，鸡汤的香味配合着隋宋铭做饭的场景，才让她感受到了饥肠辘辘。

　　隋宋铭拿出小汤碗，拆了一个鸡腿和几块嫩些的鸡肉放进去，最后又用鸡汤将其装满。
　　端到餐桌前，他叮嘱：“小心烫。”
　　唐圆倾吹了吹，刚喝下第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夸赞：“好好喝。”
　　“咸淡怎么样？”
　　“不咸不淡，正正好。”

　　隋宋铭带着笑容回到厨房继续忙活。
　　不一会儿端出来两个大碗，里面各装了十颗馄饨。

　　待他在唐圆倾对面坐下后，晚饭正式开始。

　　隋宋铭的吃相一向斯文，哪怕现在饿到前胸贴后背，这个习惯也丝毫没有改变。
　　唐圆倾先将鸡汤喝完，才端过馄饨开始品尝。是猪肉馅的，还吃到了虾仁的颗粒感，在鸡汤浸泡后味道更加馥郁了。
　　熬到这个点才吃饭的两人都饿极了，顾不上说话，只埋头干饭。

　　馄饨个大料足，唐圆倾喝完一整碗加了鸡腿和鸡肉的汤，又连吃了6个大馄饨后胃有点撑。她用勺子舀起一颗馄饨，吹得它几乎凉透，也没放进嘴里。
　　“吃不下了？”隋宋铭问。
　　“嗯，有点饱......”唐圆倾不好意思地承认。
　　但她也不想浪费别人心血，打算先休息一下，过会儿再继续吃。

　　可还没等她反应，下一秒，手中的碗和勺子就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看着他极其自然地吃起自己剩下的馄饨，唐圆倾的脸轰得一下红了。

　　这，这，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虽然......但是......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啊，不对。
　　他只是单纯不想浪费粮食吧。
　　当年那个大手大脚的人，现在已经过得这么节省了吗？
　　那我要不要给他夜宵的钱呢？

　　唐圆倾胡思乱想一阵，抬眼发现隋宋铭已经将馄饨吃完了。
　　想着自己做饭没有帮忙，碗筷理应收拾一下吧。
　　于是她开始行动。
　　可隋宋铭的动作更快，他双手端碗准备站起身，而唐圆倾此刻伸出准备接碗的手，不偏不倚正好覆上了他的。
　　感受到一阵温热后，她匆忙缩了回来。

　　“不是说饱了，”隋宋铭戏谑地笑道，“怎么还吃我豆腐？”
　　唐圆倾脸颊上的红晕本就没消，现在更是像一只煮熟的虾。
　　她拿过厨用纸低头擦桌子。

　　隋宋铭稍微收拾下厨房，把要洗的物件都泡在水池里，准备明天让免费劳动力去洗。
　　刚刚碰到唐圆倾的手，感觉有些凉，于是又热了杯牛奶放到她面前：“热得比较烫，你慢慢喝。”
　　“谢谢。” 唐圆倾接过暖了暖手。

　　隋宋铭打开电脑，打算再继续工作一会，突然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我看冰箱里有一些中药，是你在喝吗？哪里不舒服？”

　　那是医生开来给她安神补气的，但唐圆倾不想说安眠药上瘾的事，她想保持住在他面前的形象，最好还是和高中一样，活泼开朗无忧无虑。
　　于是随意找了个毛病来糊弄他：“啊，那个......调养身体用的，我体寒！”
　　隋宋铭一下就相信了。
　　她高中就很爱喝冰的东西，而昨天给她的可乐不加冰，她居然都没抗议。

　　唐圆倾低头喝了一小口牛奶，还是没按耐住，问了昨天就想问的事情：“你爸妈，还好吗？”
　　隋宋铭眼睛都没从电脑移开，仿佛早料到她要问这件事：“你看到新闻了？”
　　“嗯......”
　　“新闻里是不是说，他们怎么怎么惨，怎么怎么被人迫害，不得不远走他乡？”
　　“......”
　　“傻！别共情资本家，他们过得挺好的，至少比我好，你有那闲心不如共情下我呗。”

　　“啊？”
　　唐圆倾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地展露自己的窘迫和拮据。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老实巴交地提议，“那......我给你房租减半？”

　　隋宋铭忍不住大笑：“你怎么一点没变，这么好骗怎么行......你没听说过吗，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见唐圆倾抱着牛奶杯一脸懵，他干脆地合上电脑，毫无保留地向她介绍自己目前的经济情况。
　　他不想再被这个小傻子误会穷困潦倒了。

　　家里突发变故，确实出乎意料。但所幸他从没打算向家里寻求帮助，很早便开始为自己的创业计划储存粮草。
　　资金的大头是他在美国大厂的实习工资，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一年多的时间，换算成人民币还算可观。其次是来自于他读大四时发布的一款卡牌类手游。那是他利用业余时间独自一人开发完成的，虽然画面和音乐有些粗糙，但胜在玩法亮点颇多，在没有任何宣传的情况下也吸引到了一批忠实玩家。巅峰时期月流水可达10W+。
　　当然，现在的收益已大不如前。因为玩法很容易被借鉴，资力雄厚的大厂很快就复刻出了更加精美的替代品，再加上他们强大的宣发能力，导致他的用户流失惨重。
　　不过隋宋铭也不太在意，反正是试水，现在他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目前的AI项目上。
　　再就是他大学时期写的各种小工具，现在仍在源源不断地产生收益。同上面的手游一样，虽然进账不算多，但好在不用耗费他的时间精力，坐着收钱即可。
　　......

　　听到这里，唐圆倾陷入沉思。

　　妈妈幸运地中大奖之后，虽然家境得到很大改善，但为她在杭市买房之后，所剩的钱也刚够他们养老。
　　懂事的她拒绝了家里塞过来的生活费。
　　算算看银行卡里的余额。
　　嗯，不对比不知道，小丑竟是她自己。
　　以后吃他的饭决不会再手软，什么食材贵就点什么，甚至想违背契约精神给他涨点房租！

　　隋宋铭并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看她有些神游，还以为自己专业术语讲太多她听着无聊，于是将话题转到她身上：“你爸爸还好吗？”
　　唐圆倾扬起笑脸：“嗯，挺好的，厂里还给他安排了新岗位呢。”
　　爸爸最近状态很好，已经走出阴霾，家里这几年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很多。
　　从四年里没能一起看的电影、没能一起玩的游戏，到大学时期遇到的奇人趣事，再到目前正在做的事情......
　　唐圆倾手中的牛奶凉了热，热了又凉，为此隋宋铭跑了不止3回厨房。
　　最终，他担心唐圆倾明天起不来床，催她早点回去休息，这才结束了这段谁都不愿结束的聊天。

　　喝光最后一口牛奶，唐圆倾笑着和他道了晚安。
　　回到房间后，她背靠房门，过了很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好遗憾啊，错过的这四年里，有太多事物因为他不在而无人可说。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朋友。只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就没了分享的欲望，久而久之堆积成山，一朝重逢便如井喷般涌现。
　　还好，来日方长。

　　唐圆倾的主卧很大，是个应有尽有的套间。有独立卫生间、衣帽间，还有个朝南的小阳台。
　　卫生间的大浴缸是她的最爱，躺在里面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好睡衣，她拿上垫子走到阳台，准备做个睡前冥想。
　　这也是医生的建议，说是对睡眠很有帮助。但她从没做过，因为觉得毫无用处，不如尽早躺到床上多留些时间酝酿睡意。
　　可今天不知为何，很想试一试。

　　阳台没有开灯，唐圆倾盘腿坐在垫子上，沐浴着月光。
　　小区很安静，没有闲杂的人声，只有一些秋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叫，闭上眼睛，还可以闻到弥散在空气中的桂花香。
　　做了几组深呼吸之后，身心松弛下来，思绪开始随意飘散。

　　希望今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