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食言了》酒酒八十亿

8、闹事

　　店门被猛地撞开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脸色涨红，眼神浑浊，嘴里骂骂咧咧：“人呢！给老子……来碗面！”

　　许兰慧脸色微变，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前劝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店已经打烊了，灶台都熄火了，要不您明天……”

　　“放屁！”男人一巴掌拍在桌上，碗筷震得哗啦作响，“老子现在就要吃！不做是吧？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店！”

　　许兰慧被吓得后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围裙。她性格温和，向来不愿与人争执，眼看对方凶神恶煞，只能勉强点头：“好、好……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煮……”

　　“阿姨！”林佳一个箭步上前，把许兰慧护在身后。她今天扎的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扫过肩膀，“凭什么他说吃就得做？店里都收拾干净了，现在做面得多麻烦？”

　　醉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佳，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关你屁事？滚一边去！”

　　林佳冷笑：“怎么不关我的事？这是我姑姑的店，轮不到你在这儿撒野！”

　　蒋肆原本正冷眼旁观，听到这句话，眉头一挑。林佳刚才明明喊的是“阿姨”，现在却直接改口叫“姑姑”，摆明了是要替许兰慧出头。

　　醉汉眯起充血的眼睛，歪着头打量林佳。他呼出的酒气熏得人作呕：“小丫头片子……”他突然伸手去抓林佳的手腕，“关你屁事？”

　　蒋肆“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但有人比他更快。许望已经扣住了醉汉的手腕，拇指精准按在某个穴位上。蒋肆认出这是防身术里的招式。

　　“这位先生，”许望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像压着怒火的冰层，“请您自重。”

　　醉汉吃痛松手，却突然抄起邻桌的玻璃杯。林佳反应极快，抬腿就是一个侧踢，小白鞋精准命中对方手腕。“咔嚓”一声，玻璃杯摔得粉碎。

　　醉汉被激怒了，摇摇晃晃地逼近林佳：“臭丫头，找死是吧？！”

　　林佳丝毫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这位大叔，您要是真饿，前面路口有24小时便利店，泡面管饱。但在这儿闹事，我们可要报警了。”

　　醉汉愣了一下，随即暴怒：“报警？你报啊！老子怕你？！”

　　他说着，猛地抬手就要推林佳。

　　许望和甄晴朗同时冲了上去，许望一把扣住醉汉的手腕，沉声道：“这位先生，请您冷静点。”

　　甄晴朗也挡在林佳前面，笑嘻嘻道：“大叔，您喝多了，要不我帮您叫个车回家？”

　　醉汉见有人拦他，更加暴躁，猛地甩开许望，抄起桌上的醋瓶就要砸人。林佳眼疾手快，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醉汉吃痛，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旁边的椅子。

　　店里顿时一片混乱，桌椅翻倒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路人，有人探头张望，还有人掏出手机：“要不要报警啊？”

　　蒋肆原本只是看戏，但一听到“报警”两个字，瞬间警觉起来。

　　他刚被请了家长，要是再因为打架闹事被记过，蒋随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甄晴朗，走了！”他低喝一声，伸手就去拽人。

　　然而甄晴朗正忙着拦醉汉，蒋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旁边人的手腕，转身就往店外冲。

　　“甄晴朗”的手腕在他掌心里挣了一下，像尾滑溜的鱼。

　　蒋肆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拇指无意识摩挲到对方突起的腕骨。

　　跑出几条街后，他才发现不对劲。手里拽着的人手腕纤细，皮肤微凉，根本不是甄晴朗那粗犷的手感。

　　他一回头，对上了许望错愕的目光。这一回眸恰好看见许望被路灯镀上金边的侧脸。少年抿紧的唇线像刀刻般锋利，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奔跑的节奏轻轻颤动。

　　“……”蒋肆僵住了。

　　这一懵让蒋肆没注意看路脚下一滑，连带着许望一起摔在地上。

　　许望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洗衣粉的淡香混着少年温热的体温扑面而来。蒋肆呼吸一滞，清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隔着两层校服传来，频率快得惊人。

　　头顶昏黄的路灯照得蒋肆眼睛疼，身上更是重的不行。

　　他这才发现许望的骨架比想象中纤细，校服袖口露出的那截手腕白得晃眼，青色血管在薄皮下若隐若现。

　　“你……快给我起来！”

　　许望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刚才莫名其妙被他拉着跑了好几条街，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许望被他拽着跑，校服袖子都被扯得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你拉我干什么？”

　　蒋肆：“……操。”

　　他居然拉错人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点尴尬。

　　蒋肆摸了摸耳朵，恼道：“谁拉你了？我记得我明明拉的是甄晴朗！”

　　许望道：“那你下次看准了人再拉。”

　　蒋肆道：“我拉你跑的时候怎么不早说？”

　　许望皱了皱眉，道：“你给我机会说话了吗？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精力说话？”

　　蒋肆撇了撇嘴，好像是这样的哈。

　　许望转身离开，蒋肆拉住他。

　　“你要回去？”

　　“我当然得回去，我不能丢下我姑姑一个人跑开，她会担心的。”

　　蒋肆松开手，许望走了几步，兜里的手机响了。

　　许望一看，是林佳的电话。

　　“林佳，店里怎么样了？”

　　林佳：“放心吧，我已经把那醉汉给打倒了，警察一会儿就到。对了，你跑去哪里了？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许望侧头看了一眼蒋肆，道：“情况有些特殊，蒋肆把我当成甄晴朗拉出来了。”

　　“我说呢，你什么时候交新朋友了。”林佳正说着，甄晴朗突然一把夺过林佳的手机，冲着手机喊道：“蒋肆你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甄晴朗的大喇叭声在许望耳边像烟花一样炸开，好吵，感觉耳膜要破了。但很快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爬上许望全身。

　　什么叫重色轻友？不会用四字词语不要乱用好不好！

　　“许望！叫蒋肆接电话！”

　　许望把手机递给蒋肆，蒋肆挑眉，道：“干嘛？”

　　“甄晴朗找你。”

　　蒋肆无奈地接过手机，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

　　“我靠！蒋肆你个重色轻友的！为了许望连兄弟也不要了是吧？！”

　　蒋肆闭了闭眼，懒懒道：“什么‘重色轻友’？我是想拉你的，拉错了而已。”

　　林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促狭的笑意：“人家这叫见色轻友懂不懂？不过许望什么时候成‘色’了？”

　　“你朋友……”许望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很吵。”

　　蒋肆眉心跳了跳，声音很轻：“谁说他是我朋友了。”

　　另一端甄晴朗还在嚷嚷：“重色轻友就算了，居然还玩私奔！蒋肆你——”

　　“咳！”蒋肆表情有些不悦，道：“甄晴朗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甄晴朗乖乖闭嘴：“好啦，我不说了。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也没什么关系了。那你现在是回家了吗？”

　　“嗯，快了。”

　　“好吧，那我们明天回学校再说。”

　　蒋肆把手机还给许望，一瞬间气氛又尴尬到了极点。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许望说。

　　“反正都出来了，跟我走一趟吧。”

　　许望疑惑：“去哪儿？”

　　“眼镜店。”

　　许望这才想起蒋肆在开学那天撞坏了自己的眼镜。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蒋肆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但撞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赔。走吧。”

　　眼镜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蒋肆单手插兜站在柜台前，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玻璃台面：“配副眼镜，要最好的。”

　　许望站在一旁，看着店员热情地拿出几款镜框，轻声道：“不用那么贵的。”

　　“少废话。”蒋肆拿起一副银边镜架，突然转身往许望鼻梁上一架，“试试这个。”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许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镜框压在他的鼻梁上，蒋肆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怎么样？”蒋肆退后半步，目光在许望脸上逡巡。

　　暖黄的灯光下，银边镜框衬得许望的皮肤愈发白皙，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睛像是被框住的莹石。

　　许望道：“还行。”

　　店员笑着夸赞：“这款很适合这位同学，显得特别斯文。”

　　蒋肆心道：“本来人就长得斯文。”

　　蒋肆道：“就这个。”

　　等待配镜的半小时里，许望低头摆弄手机，蒋肆则站在门口抽烟。

　　许望第一次见蒋肆抽烟。他之前也见过其他男生抽烟，但见到蒋肆抽烟时，心里竟然没有对其他学生抽烟时的那种厌恶感。

　　相比那些黄毛，蒋肆抽烟有一种玩世不恭，肆意洒脱的美感。

　　“镜片好了。”

　　蒋肆灭掉烟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同学，这副眼镜528元，二维码在这里。”

　　蒋肆扫了二维码，忽地脸色不好看。

　　操！忘了蒋裴之那个老狗把自己的钱给扣光了！

　　店员见蒋肆脸色不好，笑道：“是……支付不了吗？”

　　蒋肆尴尬地摸摸耳垂，道：“抱歉，今天钱没带够。”

　　店员：“……”

　　许望：“……”

　　许望道：“知道钱没带够，今天就别带我来配眼镜嘛。”许望点开手机微信，道：“那我付吧。”

　　“等等！”蒋肆拦下他，道：“我有办法！”

　　他给蒋随打了个电话。

　　“喂。”蒋随接通了电话，手机里传来蒋随清冷的声音。

　　“姐，我现在在眼镜店给许望配眼镜，但我没钱，你转我点钱呗。”

　　蒋随皱眉道：“你每个月生活费一千元，扣除一半还剩500，买个眼镜应该够吧？”

　　蒋肆冷笑一声，道：“还不是蒋裴之那不要脸的……总之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快转点给我，不然今天晚上我就回不了家了。”

　　“行吧。要多少？”

　　“嗯……八百！”

　　许望疑惑地眨了眨眼。

　　“配个眼镜要这么多钱？”

　　“好的眼镜还有一两千的呢，这算什么呀。”

　　“那我给你转一千，剩下的两百就当是替你哥哥向你道歉了。”

　　蒋肆挑眉，还有这等好事？！

　　“好。”

　　“买完眼镜就赶紧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好～”

　　付了钱后，蒋肆心里美滋滋的。

　　本想着把价钱说高点，坑蒋随个一两百，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又多给了两百。

　　“蒋肆。”许望停下脚步，一脸严肃道：“你怎么能骗你姐姐？”

　　“我现在心情好，你别跟我说教啊。”蒋肆哼道：“再说了我坑的是我姐的钱，又没坑你的钱。”

　　“可你这种行为就是不对啊。”

　　蒋肆啧了一声，不耐烦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用你那一套正人君子的说辞来教育我，像你这种虚伪的好学生最让我感到恶心！”

　　许望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原来在你心里这么讨厌我。”

　　“是啊。”蒋肆抬头看着昏黄的路灯，忽地笑了。

　　“自从转来了临江二中，自从遇见你，就没一件顺心事。我讨厌这里，非常讨厌！”

　　蒋肆离开了。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延伸向远方。但这一次，蒋肆心里却莫名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