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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归途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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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那团刺腥草纤维带来的灼烧感与冰冷麻痹,如同跗骨之蛆,混合着微弱的能量流,在李之心残破的躯体里缓慢蠕动。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牵扯着后背肩胛骨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毒素被强行压制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坠着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刺痛。
瘦猴和小豆子蜷缩在旁边,脸色同样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显然也在承受着刺腥草毒素的反噬。小豆子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不时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干呕声。噬灵谷的灰雾无声地翻涌,如同巨大的、冰冷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走他们体内残存的热量和微弱的生机。
时间在死寂和痛苦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久。李之心感觉胃里那剧烈的冲突终于平息了大半,虽然依旧隐隐作痛,恶心感挥之不去,但那股极其微弱、混杂着毒素杂质的能量,终究是缓缓流淌开来,如同几滴浑浊的露珠,勉强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
他尝试着,极其微弱地引导着这点来之不易的能量,并非用于壮大自身——那点能量连塞牙缝都不够——而是小心翼翼地、如同修补破船般,流向后背和左臂的伤口。能量所过之处,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极其缓慢的修复感,虽然杯水车薪,但总好过持续的恶化。
“必须…离开…”李之心嘶哑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噬灵谷的吞噬之力太强,多待一刻,生机就多流逝一分。而且,张叔、老吴他们的牺牲,灰石寨几百口人的期盼……他必须回去!
瘦猴和小豆子抬起头,眼中是同样的渴望和深沉的恐惧。离开这鬼地方,是他们唯一的念头,但想到要再次穿越那片充满未知恐怖的灰雾,面对可能潜伏的变异生物,甚至再次遭遇蚀骨豺……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
“走…哪边?”瘦猴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茫然地看着四周翻滚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灰雾。噬灵谷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根本辨不清方向。
李之心挣扎着坐直身体,忍着眩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努力回忆着跌入谷底时的方位,以及洞窟入口与谷口裂缝的相对位置。头顶那翻滚的赭红色浓云被灰雾遮蔽,无法作为参照。他只能凭借对岩石纹理、苔藓分布以及空气流动的微弱感知,结合对废土地形的经验,艰难地判断着。
“这边…”他指向灰雾相对稀薄、隐约能感觉到微弱气流涌动的方向,那是记忆中谷口裂缝的大致方位。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必须做出选择。
瘦猴和小豆子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三人彼此支撑着,李之心走在最前,凭借着微弱的方向感和在废土挣扎磨砺出的警觉,小心翼翼地踏入翻滚的灰雾。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虚弱,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丝异响都足以让他们心脏骤停。
灰雾如同粘稠的液体,阻碍着视线,也吞噬着声音。脚下是冰冷湿滑的岩石和黏腻的苔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那无处不在的吞噬生机之力,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他们,缓慢而坚定地抽取着他们残存的生命力。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枷锁,越来越重。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久。前方的灰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怪异的岩石轮廓。李之心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方向似乎没错。
突然!
“吼——!”
一声沉闷、压抑、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咆哮,猛地穿透厚重的灰雾,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和狂暴!
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密集的震颤!如同有庞然大物在远处移动!
“什么…什么东西?!”瘦猴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李之心瞳孔骤缩,猛地停下脚步,示意两人噤声蹲下!他侧耳倾听,心脏狂跳。那咆哮声和震动并非来自他们前进的方向,而是来自侧后方,似乎距离尚远。但在这死寂的灰雾中,任何动静都意味着致命的威胁!
“绕开…快!”李之心当机立断,压低声音,立刻改变方向,朝着与声源垂直的方向快速移动!不管那是什么,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遭遇即死!
三人如同惊弓之鸟,在灰雾中跌跌撞撞地奔逃。身后的咆哮和震动似乎并未靠近,反而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灰雾深处。但刚才那短暂的遭遇,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又不知跋涉了多久,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的边缘。就在李之心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住时——
前方的灰雾豁然开朗!
一道巨大的、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的裂缝,赫然出现在眼前!裂缝之外,不再是翻滚的灰雾,而是那片熟悉的、诡谲赭红天穹笼罩下的废土荒原!虽然依旧死寂、破败,但没有了那吞噬生机的灰雾,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一丝!
“出口!是出口!”瘦猴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指着裂缝,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小豆子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剧烈颤抖。
李之心看着那道裂缝,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逃出了噬灵谷,只是第一步。张叔、老吴永远留在了那片荒原,散落的地藓薯恐怕也早已被污染或野兽糟蹋。灰石寨……他不敢去想寨子里的情况。
“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率先踏出了裂缝。
重新踏上荒原滚烫的土地,看着头顶那片令人压抑的赭红色浓云,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噬灵谷内的经历,如同一个漫长而恐怖的噩梦。
李之心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伤痛和虚弱,带着瘦猴和小豆子,朝着灰石寨的方向,踉跄前行。归途,沉重得如同背负着山峦。
距离灰石寨还有几里地,一股异样的气息便随风飘来。
太安静了。
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没有熟悉的、寨墙简陋望塔上传来的警戒哨声,没有寨内孩童饥饿的啼哭,没有妇孺劳作时疲惫的低语……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卷着沙砾和尘土,掠过荒原,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李之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加快了脚步,尽管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终于,灰石寨那用粗糙巨石和坚韧藤蔓勉强垒砌的寨墙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然而……
眼前的景象,让李之心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寨墙,塌了!
不是局部倒塌,而是如同被某种恐怖的巨力硬生生碾过、撞碎!数段寨墙彻底垮塌,巨大的石块散落一地,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爪痕和撞击的凹坑!断裂的藤蔓如同垂死的巨蟒,无力地耷拉着。
寨门更是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边缘的石块上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破碎的布片。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焦糊、以及尸体腐烂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李之心的口鼻上,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不可能…”瘦猴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褪,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小豆子更是吓得死死捂住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泪水无声地滚落。
李之心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甩开瘦猴和小豆子的搀扶,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坍塌的寨门豁口!
冲进寨子,地狱般的景象瞬间将他吞噬!
曾经勉强算得上“家园”的灰石寨,此刻已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
简陋的石屋和窝棚大半倒塌,断壁残垣间散落着破碎的陶罐、断裂的农具、染血的衣物碎片……许多地方残留着大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灰烬混合着凝固的血块,被风吹起,打着旋儿飘散。
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
有倒在坍塌寨墙下的守卫,身体被巨石压扁,只露出扭曲的肢体;有在窝棚废墟中被烧成焦炭的妇孺,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有倒在寨子中央空地上的汉子,手里还紧紧握着断裂的骨矛或锈刀,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恐怖撕裂伤,内脏都流了出来,早已腐烂发黑,引来大群嗡嗡作响、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蝇虫!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凝固发黑的血迹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一些尸体被啃噬得面目全非,只余下森森白骨和破碎的衣物,显然是变异兽所为。
死寂!除了风声和蝇虫的嗡嗡声,再无一丝活物的气息!
“张婶!小虎!三叔!”瘦猴发疯般在废墟中翻找、哭喊着熟悉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和更加浓烈的腐臭。他扑倒在一具被啃掉半边头颅的尸体旁,从破碎的衣物认出那是他的邻居,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小豆子早已吓傻了,瘫坐在一滩凝固的黑血旁,浑身抖得像筛糠,连哭都哭不出来。
李之心如同石雕般僵立在废墟中央,赤红的双眼扫过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他看到了老寨主——那位一直待他如子侄、将寨子扛在肩上的老人——的尸体。
老人靠坐在寨子中心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树下,头颅低垂。他的胸膛被整个剖开,心脏不翼而飞,干涸的血迹在他身下汇成一片暗红的湖泊。但令人心碎的是,他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手,依旧死死地、保护性地按在身后一个倒塌的窝棚入口处。那窝棚下,隐约露出几具小小的、蜷缩在一起的孩童尸体……
悲恸!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李之心的灵魂!比后背的伤口更痛,比蚀骨豺的爪牙更利!张叔、老吴的血还未干,灰石寨……他视为家的地方,他拼死也要回来的地方,竟已化为一片死地!那些看着他长大、对他抱有期望的老弱妇孺……全都……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下。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愤怒和绝望,在胸腔里疯狂燃烧!
是谁?!是魔修?是强大的变异兽群?还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净世盟”?!
“呃啊——!!!”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充满无尽悲愤的嘶吼,终于从李之心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凄厉得令人心碎。
就在这时!
“嗬…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风箱破漏般的喘息声,从一片相对完整的石屋废墟深处传来!
还有人活着?!
李之心和瘦猴同时一震!眼中的绝望瞬间被一丝微弱的希望点燃!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声音的来源!
他们疯狂地扒开倒塌的石块和断裂的房梁,灰尘簌簌落下。终于,在一个被几块厚重石板斜撑起、勉强形成一个狭小三角空间的角落里,他们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皱纹和凝固的血污,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断了。他靠在一块石头上,气息奄奄,胸口的麻衣被鲜血浸透,已经发黑。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鲁…鲁头叔?!”瘦猴失声叫道,认出了对方。鲁头是灰石寨最好的匠人,精通些粗浅的符文和机关陷阱制作,平时沉默寡言,但手艺没得说。
听到声音,鲁头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李之心和瘦猴身上。当他看清是李之心时,那濒死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
“之…之心…”鲁头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恸和急切,“寨子…完了…是…是‘黑爪’…那帮…挨千刀的…魔崽子…”
黑爪!一个在附近废土臭名昭著的魔修团伙!行事狠辣,毫无人性!
“他们…抢走了…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鲁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黑血,“还…还抓走了…青壮…说是…祭品…老弱…反抗的…都…”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血污的脸颊滚落。他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攥着胸口一个被血染红的小小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祭品?”李之心心头剧震!又是祭品!和之前那些“净世盟”仙使的说辞如出一辙!难道……
“鲁头叔!吉萍呢?你看到吉萍了吗?就是那个会哼歌的小姑娘!”瘦猴急切地问道,他想起了那个善良的女孩。
鲁头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更加微弱:“…没…没见到…也许…被抓走了…也许…没了…”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如同风中残烛。
李之心蹲下身,看着这位濒死的老人。他看到了鲁头死死攥着的那个小小布包。布包的一角散开,露出里面一个用粗糙木头雕刻的、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拨浪鼓。那是鲁头给小孙女做的玩具。
“囡囡…我的囡囡…”鲁头涣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废墟,看向某个虚无的方向,嘴里发出梦呓般的低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绝望,“…爷爷…没用…护不住…你…”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攥着拨浪鼓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那小小的木鼓,“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血污中。
鲁头,这位灰石寨最后的匠人,这位失去所有亲人的老人,带着无尽的悲痛和对孙女最后的思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死寂。废墟中只剩下瘦猴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和小豆子低低的、恐惧的啜泣。
李之心默默伸出手,将那个沾满血污的、小小的木头拨浪鼓,从冰冷的地上捡起,紧紧握在掌心。粗糙的木刺扎进他的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冰冷到极致、又灼热到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在胸腔里疯狂咆哮、燃烧!
灰石寨!他的家!没了!
张叔、老吴、老寨主、鲁头……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吉萍那纯净、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容上。她…还活着吗?被抓走了?还是……
“祭品……”李之心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棱。黑爪魔修…还有那个所谓的“净世盟”…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迅捷的摩擦声,如同蜥蜴在沙地上快速爬行,猛地从废墟外围传来!
“谁?!”李之心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瘦猴也瞬间止住哭泣,惊恐地抓起地上半截断裂的木棍,挡在吓傻了的小豆子身前。
只见不远处一堵半塌的矮墙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脸上涂满了黑灰色的泥灰,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他身材异常瘦小,但动作却极其灵活敏捷,如同常年生活在野外的猿猴。身上裹着一件明显大好几号、破得不成样子的兽皮袄,腰间挂着一串用细藤蔓串起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小骨头和几颗尖锐的兽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在脏污小脸上显得格外明亮、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李之心三人,眼神中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种在废土挣扎求生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机警和戒备。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弓着身子,保持着随时可以扑击或逃窜的姿态。
“虫…虫牙?!”瘦猴失声叫道,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没死?!你还活着?!”
这个像野人一样的少年,正是之前跟随李之心小队外出寻找食物、后来在蚀骨豺袭击中失散的虫牙!
听到瘦猴的呼喊,那少年眼中的戒备稍稍褪去一丝,但依旧保持着距离,目光飞快地在李之心和瘦猴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李之心手中那个沾血的拨浪鼓上,又迅速移开,看向满地的废墟和尸体,明亮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取代。
“黑爪…刚走不久…”虫牙的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很快,带着一种野性的直白,“…我躲在地窖里…看到他们…往‘黑风坳’方向去了…”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向废土深处一个方向。
李之心心头一震!黑风坳!那是黑爪魔修的老巢!鲁头叔临终前的话得到了印证!他死死盯着虫牙:“被抓走的人…还有活着的?”
虫牙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我看到…他们被铁链锁着…押走了…吉萍姐…也在里面!她还活着!我认得她的衣服!”他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就是那个…总在寨子边上…小声哼歌的吉萍姐!”
吉萍!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李之心心中沉沉的绝望!那个有着清澈眼眸、哼着温柔小调、总是带着一丝怯生生笑容的少女!她还活着!但……落入了魔窟!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更加炽烈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心哥!吉萍姐被抓走了!我们…”瘦猴也激动起来,眼中悲愤交织,看向李之心,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方向。
李之心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和焦糊味,如同刀子刮过喉咙。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几乎要炸裂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拨浪鼓——鲁头叔对小孙女最后的思念,又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他家园和亲人的废墟,最后目光落在虫牙那张写满野性生存智慧的小脸上,落在瘦猴眼中的悲愤和希冀上,落在小豆子惊恐无助的眼神里。
家没了,亲人惨死,但还有人活着!还有像吉萍那样无辜的人被掳走,在魔窟中承受未知的折磨!血仇未报!人还未救!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焦急,压在了他年轻的肩膀上。这责任比噬灵谷的巨石更沉重,比后背的伤口更痛楚!
他缓缓挺直了因为伤痛和疲惫而有些佝偻的脊背,尽管左臂的剧痛和后背毒素的麻痹让他身体微微颤抖。他环视着眼前这三个同样伤痕累累、失去家园的幸存者——断了几根肋骨、眼中悲愤的瘦猴;惊恐未定、瑟瑟发抖的小豆子;以及像野狼般机警、熟悉废土生存的虫牙。
活下去!报仇!救人!把吉萍……救出来!
李之心眼中燃烧起冰冷的、如同熔岩般炽烈的火焰。他伸出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从今天起…我们…一起走!活下去…救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