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难逢》叶流清

10、新年快乐

　　宋瑾辰不是很喜欢过年。

　　她的外公外婆很早去世，她没有舅舅或者姨妈，父母又已经离婚，过年对于她来说只是待在家里和妈妈久违地吃一顿饭，久违地听她唠叨上几个小时。

　　说实话，挺烦人的。

　　宋瑾辰可以理解妈妈的心情，但她不能做到对她毫无意见。她又不是毫无感情毫无思想的机器。她是人，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她接收太多负面情绪也是会爆炸的。

　　她能坐在这里面无表情地听完妈妈的唠叨已经是极限了。

　　但妈妈却不会因为她的安静就放过她，在她看来，一个合格的女儿不仅要懂得倾听、更重要的是要立马践行她的要求，超出十倍甚至百倍地回报于她。

　　如果宋瑾辰有哪里让她失望，她就会把从与前夫相识到结婚再到婚后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到离婚独自抚养宋瑾辰之中所受到的委屈全都向宋瑾辰一一诉说一遍，然后哭着问她为什么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再继续为难她。

　　这些事不是她的错，但也不是宋瑾辰的错。

　　宋瑾辰没办法回答她，内心的委屈让她也不想安慰她，所以她只能继续沉默地站着，沉默地看着母亲发泄。只要等这场风暴过去，妈妈就会获得短暂的温和，宋瑾辰就能重新见到那个只藏于记忆深处的温柔的妈妈。

　　但温和往往只是少数，大多数时候，当宋瑾辰因为内心的挣扎沉默不语时，妈妈会把这种沉默当做一种挑衅，她认为宋瑾辰的沉默是不服、是不甘示弱。每当这时，宋瑾辰的小腿腰间和后背就会多几道抓痕。

　　这是妈妈对她“反抗”的惩罚。

　　宋瑾辰无数次地想要通过死亡走向解脱，却又在看到妈妈关切的眼神时瞬间放弃了这种想法。

　　比死亡更难地是选择死亡。

　　她还没有抛下这一切的勇气。

　　她还在试图修补那岌岌可危的亲情，她没办法割舍掉生来就有的情感。她也只是个懦弱可怜渴望爱的孩子。

　　＊

　　宋瑾辰的新年通常是从一片混乱中开始的。方玥会给她送来新年的第一份爱，只是今年有了点不同。

　　往年的除夕夜都是方玥陪她度过的，宋瑾辰之前没有手机，方玥会在过年前几天把自己的旧pad塞给她，两人在除夕当天偷偷躲在被窝里视频，一起度过零点。

　　今年的宋瑾辰有了手机，也有了更多人的联系方式。

　　宋瑾辰在被窝里等到了十一点，方玥的视频准时打了过来。她看着对面漆黑的屏幕打开了手中的小手电，方玥也跟着打开，两张在手电的照射下有点怪异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

　　方玥家里没有过年还要早睡早起的规矩、房间里也没有用作监视的摄像头，但她为了营造与宋瑾辰相同的气氛，每次都学着她的样子和她偷偷摸摸地连麦。

　　[方玥]：用手机就是不一样，画质都变清晰了。

　　[宋瑾辰]：嗯。

　　[方玥]：清晰了也不太好，我脸上的痘痘都拍出来了。你看，我鼻子上这颗痘是不是又变大了？

　　[宋瑾辰]：没有，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大。

　　[方玥]：……

　　[方玥]：你就不能说看不出来有痘吗！

　　[宋瑾辰]：其实细看也看不出来有痘。

　　[方玥]：这还差不多

　　：

　　十一点四十五，宋瑾辰的生物钟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没让自己睡着，眯着眼继续看方玥发来的消息。

　　[方玥]：你困了吗？

　　[宋瑾辰]：有点

　　[方玥]：马上快十二点了，你先别睡啊！

　　[宋瑾辰]：我没睡

　　她一边回复方玥的消息，一边掐了自己胳膊一下让自己醒了醒神。方玥见她实在困得不行也不再打字，而是让她拿出耳机，她要用她那亲切的声音来将宋瑾辰唤醒。

　　宋瑾辰听话地戴上了耳机，一只手支着脑袋听方玥唱那变了调的流行歌。

　　她刚唱完“缘分竟然默许你离去”＊，魏南星的消息弹窗就跳了出来。

　　[魏南星]：睡了吗？

　　宋瑾辰把他的消息划走，没有回复。

　　[魏南星]：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你现在如果睡了的话可以等明早醒了再看。

　　[魏南星]：【视频】

　　[魏南星]：位置不太好，只能看到这一点。

　　[魏南星]：我拍的不太好，但是烟花很漂亮，所以想让你看看。

　　对面的方玥还在吱哇乱叫地胡编着歌曲，宋瑾辰点进与魏南星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刚开始时只有朦胧的光影，入画隐约能看到类似于城堡的建筑，拍摄者的手还有些抖，周围的环境很是嘈杂，但宋瑾辰还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过了几秒，画面突然涌上一束光亮，绚烂的烟花炸开，火星四射分散。

　　烟花很漂亮，只是拍摄者的手抖得实在是有点厉害，将这份美感破坏了四五成。

　　七八秒的视频，宋瑾辰反复看了好几遍。

　　“你怎么了？光盯着屏幕也不打字，你知不知道大半夜你这样真的很吓人啊！”

　　宋瑾辰回过神来，她赶忙关闭了视频退出了魏南星的聊天框，跟着也无视了他后面那几句关切的话语。

　　[宋瑾辰]：没什么，就是刷到有地方在放烟花。

　　“放烟花啊……我也想看烟花，但在这里放烟花是违法的，宋小辰你就不要再妄想了。”

　　[宋瑾辰]：嗯，我知道。

　　“不过你要是想看烟花我们倒是可以等高考结束后迪士尼看，我很早就想看迪士尼的烟花表演了，也不知道成年前还有没有机会去一次……哎呀！好想去看啊，你一定要陪我去看！”

　　[宋瑾辰]：你肯定可以去的。

　　“我要去也要你陪我一起去啊……哎呀，先别说那些了，马上就要倒计时了，你快把你现在开的小窗全都清掉，和我一起默数二十个数。”

　　[宋瑾辰]：好。

　　“哎呀，你真是的。哎呦，还剩十几秒了。十、九、八、……三、二、一！宋小辰！新年快乐！”

　　[宋瑾辰]：方小玥！新年快乐！

　　[魏南星]：宋瑾辰，新年快乐。

　　[魏南星]：希望你每天都可以快乐。

作者有话说

　　“缘分竟然默许你离去”＊：出自林俊杰的《茉莉雨》
很好听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