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牛马不相及》栖淼

1、迎万丈光芒

　　早上十点多钟，耀眼的太阳光从东边的窗户里射进来，被半拉的窗帘切割开，地面一半光明一半黑暗，让人有种似梦幻影的感觉。
　　演讲台上，校长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大道理，以及那些老的掉牙的激励人的话。演讲台下，这个能够容纳上万人的礼堂，此刻坐的满满当当，高中三个年级的人都来开这场表彰会了。
　　这个表彰会开的极其没有意思，参加物理竞赛获奖的主角还没上台，校长就已经大夸其词的讲述了半天，由他们获得的荣誉，讲到在座各位同学的未来。
　　听多了这类话的同学们早就免疫了，有的低下头睡觉，有的悄悄地和旁边的人说话。
　　因为这场讲话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就算是江明予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他也低下了头，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校长的说话声，以及，他的脑海里的另一个人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互相碰撞，让江明予像是陷在一个空灵的山洞里一样，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却听不清究竟说的是什么。
　　忽然，万物归于寂静，江明予手足无措的慌乱着，像梦魇了一般。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这个寂静的空间。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江明予清醒过来了。他猛地抬头，太阳光正好落入他的视线。
　　他看向演讲台，大肚子穿西装的校长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穿蓝白校服的挺拔身姿。
　　空气里尘土飞扬，无数光线照射在他的眼睛里，他眯着眼，想要看清台上人的模样。
　　清冷干脆的声音充斥整个礼堂，烦躁和闷热也消失不见了。
　　“我很荣幸今天可以站在这里，首先，我很感谢我的老师，没有他的教导，我是不可能获得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其次，良好的学习方法也是很重要的……”
　　他看着台上被光笼罩的少年，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他的脸上有一层光晕，直直的映照在他的眼里，又穿梭进他的脑海，将过去的记忆拉在眼前。
　　此刻，台上的声音和记忆里的声音重合，交叠。
　　“这种人，不给他点教训是不会知道错的，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少年站在台阶上，居高望他，头顶的灯泡滋滋作响，它充当了太阳的角色，照的江明予睁不开眼。
　　恍惚中，江明予又回到了现实，同样的视角，他在台下，坐在暗红色的椅子上，成为芸芸众生的一员，仰望着他。
　　台上的人依旧在演讲，他翻动着手里的演讲稿，间歇的停顿就是低头看稿子的那片刻。
　　蓝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姿挺拔的人身上，总是会比别人多出几分韵味。江明予不懂什么黄金分割，他只知道，台上的人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帅的人。
　　江明予一直在看他，看他额前的碎发偶尔会遮住眼睛，看他那双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眸，看到他忽然抬头的那一刹那和自己对视。
　　那一瞬间，江明予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旁若无人。直到话筒里再次传来声音，江明予才肯低下头，移开自己的视线。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虚慌乱的抓了抓头发，试图平复心情。
　　也许，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只是视角的原因才会让自己误以为和他对视了，江明予安慰自己道，还有，季时璟的眼神太平静了，一点都不像看到了自己。
　　“你怎么了？热吗？”江明予的异常引起周行彦的注意，他看着江明予涨红的脸，好奇的问。
　　“没，不是，那个，就是有点闷。”江明予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否定，但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合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确实，咱这礼堂坐了好几千人呢，又因为开空调不开窗户，肯定会闷的。”周行彦认同的的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也有点闷了。”
　　“嗯。”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江明予没有多说话。
　　“没事，快结束了，获奖感言一般都是最后一个。”周行彦低头看了看表，“这也快到吃饭时间了，一会儿直接去吃饭吧。”
　　“行。”
　　和周行彦说话的时候，江明予的眼神控制不住的望向讲台，似乎是想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刚刚没有暴露。
　　“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往台上看呢？”周行彦看他不太对劲，于是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他目光一直在演讲台上。
　　“啊，没有，就随便看看，听听学霸的经验。”江明予被看穿很心虚，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他？你听他的学习经验，不是吧？老江，你又不是新转来的。他可演讲了一年多了，回回都是他，而且人家得的都是竞赛奖，我们有什么可学的。”周行彦表示很震惊和不理解。
　　“他一直演讲吗？”江明予问道。
　　“当然了，你不会没注意过吧？”
　　“好像真的没有。”江明予小声的说。
　　如果他已经演讲了很多次了，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呢，明明他是这么的耀眼。
　　“你说什么？”周行彦没听清，想要让江明予再说一遍，恰好这个时候演讲结束了，主任宣布可以解散了，顿时，整个礼堂热闹起来了。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同学们终于可以活动活动了，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拉着自己身边三三两两的同学一起出去，商量着一会儿要去干什么。
　　周行彦也被这情况打断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顾着拉江明予赶快去吃饭。两个人穿越拥挤的人群，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抢到了饭。
　　周行彦端着餐盘，和江明予坐到了被韩谦和李阳江早就占好的位置，他刚坐下，就立马忘记来时路，指着排起长队的人，带着几分嘲笑和得意说。
　　“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就得像他们一样在这排半天队了。”
　　“是啊，还好我们有先见之明。”李阳江附和着。
　　“吃完饭我们去操场打球吧？江明予，你去不？”旁边的韩谦看向江明予。
　　“我不去了，我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南湖高中有个很人性化的规定，就是住校生在每周三的下午可以回家一趟，只要在晚上十点熄灯之前回到寝室就可以了。这项规定对江明予来说是很好的，不用待在家里很长时间，却能有时间回家看看情况。
　　“行吧，那你呢，周行彦，你总该去吧？”听到江明予拒绝了自己，韩谦也没什么反应，反正都习惯了。他看向了周行彦，带着肯定的语气问他。
　　“去，当然去了，坐着一上午可快憋死老子了，正好打打球松活松活筋骨。”果然，周行彦利落的答应了。
　　“还松活筋骨，你别被我们打趴了就行。”韩谦嘲讽他。
　　周行彦刚要和他来一番战斗，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在礼堂和江明予没有说完的话，他怕自己又忘了，就赶快问，
　　“诶对了，老江，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呗。”
　　“什么话？”江明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周行彦在问什么，但他不想回答，就装傻反问。
　　“就在礼堂的时候，你问季时璟是不是经常演讲，我说是，然后你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的那句。”周行彦解释道。
　　“我忘了。”江明予像是在思考，最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忘了？那行吧。”看也问不出什么，周行彦也知道江明予是个什么人，无论他是忘了还是不想说，只要他下定决心，谁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所以他只好放弃了，但是桌上的其他人却被挑起兴趣了。
　　“什么季时璟经常演讲？你们说什么了？孤立我们啊，还在这打哑谜。”韩谦一副委屈的样子讨伐着两个人。
　　“对啊对啊，什么意思，还不告诉我们。”李阳江也附和着。
　　“没什么。”江明予解释，“就是在礼堂坐的无聊了，聊了会天。”
　　“那关季时璟什么事啊？你们谁和他这种人还有关系了？”韩谦满脸疑问。
　　“你可真能想啊，我们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人家是谁啊？”听到韩谦不合理的猜测，周行彦满脸的你太高看我了。
　　“行吧，那你们到底聊啥了？”
　　“老江不认识季时璟，我就帮他认认人。”周行彦如实回答。
　　“啊？？不认识？江明予你在说什么？有好几次你上台演讲的他不都在你前面发言吗？你没在后台见过他吗？”韩谦几乎都要站起来了，他对于这件事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知道鸡蛋碰石头，而石头碎了。
　　“有吗？我可能没注意吧。”江明予淡淡的说。
　　“你可真厉害，不说别的，就说人家的那张脸，也不会让你忽视吧。”韩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那么关注人家的脸干嘛，怎么，你看上他了？”周行彦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看上个屁，老子是直的，还有女朋友，你净在这胡说八道。”韩谦气势汹汹的反驳。
　　“行行行，你是你是，你最直了。”李阳江阴阳怪气的说。
　　“嘿，老子打死你，你再胡说八道。”韩谦说不过他们，直接就要动手了。
　　“诶呀，你这是被我们猜对了？”
　　“对啊对啊，你心虚啊？”
　　…………
　　江明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吃着饭，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场景，心里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不开心，又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