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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钱从天降 ...

  •   灵越坐在床边借着月色上药,只是上夹板时依旧痛得龇牙咧嘴,左右都夹不上,不免有些气馁,赌气似地将那木板与绷带丢在一旁。

      不一会儿百里青沐浴完回屋,进屋后也不去点蜡烛,只借着月色将灵越打量一遍。

      灵越起了心思,一手撑着床榻斜身侧躺,手指一勾衣服露出半截小腿,可怜道:“恩公……我上不了木板,你帮我绑一下吧?”

      言辞温柔,神态殷切,倒是教人不忍拒绝他。

      黑暗中男人双手抱臂站在门口,高大身影犹若一座小山,灵越虽瞧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那股目光。

      良久,百里青似是妥协了,口中长叹一声迎面走来,在床边坐下低着头闷不吭声给灵越包扎伤口。

      灵越暗自窃喜,坐直身子好方便男人动作。

      百里青双手布满老茧却十分温暖,上药缠木板一气呵成,更是避开灵越伤处,动作温柔仔细,着实与他粗鲁冷厉的外貌不相符。

      灵越目光游移,落在男人宽阔肩颈之上,努力忽略脚踝处粗糙触感,不知怎的忽而想到秋哥儿的事。

      “秋哥儿似乎要说亲了,只是……找的人家却不怎么样。”灵越倒是对季秋还算有好感,故而提及那红婶的话时便多觉惋惜。

      百里青听他说完也不惊讶,好似意料之中,“季秋是家中幺子,上头还有一对兄姐未说亲。”

      灵越回过味来,长兄长姐不曾说亲,却急吼吼将季秋“卖”出去,无非就是想着拿礼钱。

      灵越心中对秋哥儿爹娘有几分不齿,说出话时亦多了几丝轻蔑。

      “一家老小没病没灾,倒是寄希望卖儿女为生。秋哥儿若真被说去当了填房,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百里青收拾好起身,深深望向灵越一眼,随后转身将手中团好的绷带丢在桌上,走向一旁的藤椅躺下。

      灵越暗自唏嘘,不免又想到自己,亦是年纪轻轻就被卖了,更是能感同身受,只是他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男人不说话,呼吸放缓似是睡着了。

      灵越轻叹一声也跟着躺下,黑暗中二人呼吸声交错起伏,屋外山野虫鸣啁啾,月光洒入屋内,照彻两张无眠的脸。

      灵越背身向外,手指绕着发丝不停打转,一圈又一圈像是那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繁杂思绪。

      “阿青哥……我会给你钱,我会报答你的。”灵越忽而出声,像是喃喃自语,却依旧被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百里青一手枕在脑后,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夜色,“不用。”

      言罢,又补充一句,“伤好就离开这里。”

      灵越呼吸微微一窒,手上发丝蓦地收紧,扯得他头皮刺痛,他急急喘了几下,才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追杀吗?”

      不等男人回答,灵越又道:“你救了我,我不想连累你。”

      “我得罪的人地位尊贵,那天晚上只是一小队前锋,往后他们还会派其他人来。”

      灵越心如擂鼓,连呼吸都分外困难,男人的沉默便如同一只手无形地扼住他咽喉,每说出一个字都分外干涩。

      “阿青哥,你是好人……”灵越死死咬住唇,违心地吐露字眼,“如果你担心的话……等我腿脚好一些我就会离开,不牵扯你。”

      话落,屋内一室寂静。

      灵越知道百里青没睡,此时的沉默无异于将他再一次吊在悬崖边,上下都没个着落。

      百里青不说话,这到底是默认同意了还是他另有想法?

      灵越等了又等,然而百里青别说出声了,甚至连翻身都没有。

      刹那间,懊恼后悔等种种情绪翻涌而来,灵越手指绞紧枕头,指尖用力到发白,却在这冗长的沉默中认命一般渐渐松手,颓然落在耳畔。

      早知道就忍忍再说了……灵越心中暗叹,不过却也有残存些许希冀。

      大不了明天说起来他就装傻好了,他一向脸皮厚。

      灵越第二天特意起了个晚,不想与男人正面相对,生怕他提起昨晚之事真让他走人,待他确认百里青离开后才慢吞吞起身。

      灵越拿了根木棍当拐杖用,撑着起身穿衣,又去厨房打水洗漱,等一切拾掇好之后本想离开厨房,眼尾余光却忽地瞥见锅盖漏了一个缝隙。

      像是特意给他留的。

      灵越眼皮一跳,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等走近了一揭开,里面正是给他留的早饭。

      两个馒头和一个鸡蛋。

      灵越伸手去戳了戳,馒头冒着热气松松软软,鸡蛋也热乎乎的。

      灵越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昨晚那睡在藤椅上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如同春风化雨,整张脸都焕发生机,神采奕奕。

      看来百里青吃软不吃硬,死乞白赖只会让他烦不胜烦,相反识趣一些倒会让他心软。

      灵越只拿了鸡蛋又将锅盖上,心情颇好,一边哼曲儿一边将厨房门落锁准备回屋。

      百里青没养鸡,这鸡蛋应当就是和那王婶交换而来,原先他以为鸡蛋是男人打算自己留着,没想到第一个竟是给他吃上了。

      灵越心中承情,只想着日后更要多多回报这位面冷心热的恩公才是。

      秋哥儿走到篱笆院外时,灵越正哼哧哼哧地拖着一个木盆往院子里搬,里面堆着他与百里青的衣服,正好天气晴朗,他打算清洗晾晒,谁知他腿脚不方便,光是把木盆从屋内搬到院子里都耗费不少时间。

      “灵越!你要洗衣服吗?”秋哥儿推开篱笆门,走上前来帮了把手,好奇道:“你就在院子里洗吧,塘边太危险了。”

      灵越当然没打算去池塘边,闻言讪讪道谢,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是阿青哥让你来帮忙的吗?”

      秋哥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待对上灵越的目光后才慢吞吞解释道:“也没有,是我不想在家里……左右也没地方去,就想来看看你有没有要帮忙的。”

      灵越了然,试探道:“因为说亲?”

      秋哥儿深深吸了口气,眉目也跟着凝重万分,随后无奈点头。

      灵越坐在小木凳上,两条长腿舒展岔坐,慢条斯理将衣服浸在水中,又添了些皂荚搓洗,口无遮拦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那么大年纪还想着娶媳妇儿,指不定哪天就马上风没了,嚯嚯不了你。”

      秋哥儿蹲在旁边帮忙一起洗,灵越搓地粗糙,他便将灵越洗过的衣物再拿起来仔细搓,闻言莞尔,“这话也能随便说呀。”

      灵越哼哼两声,“我可是亲眼见到的!都快把人花娘给吓惨了。”

      秋哥儿好奇抬头,“花娘?那是什么?”

      灵越瞬间哑然,一时嘴快说漏了,他又怎么能解释是那种风月之地,只好打了个哈哈掩盖去,好在秋哥儿也没追问。

      “我不想嫁给他。”秋哥儿沉默良久才开口。

      “那你有什么想法?”灵越问道。

      秋哥儿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眸光亦逐渐黯淡,“我不知道……我大哥和二姐还等着说亲呢,可惜家里拿不出钱,我听见娘说将我嫁了就能拿到礼钱。”

      灵越听在耳中不免有些唏嘘,同是爹娘却如此区别对待。

      “倒是你,村里人都说青大哥要把你留下做夫郎了,真的有这件事吗?”

      秋哥儿话锋一转忽而指向灵越,灵越猝不及防被这消息砸晕了头,一脸震惊之色,手上劲没把稳“哗啦”一声将衣服扯了个洞。

      “啊!”秋哥儿也被吓了一跳,“怎么把衣服都洗破了?我看看。”秋哥儿将那扯破的衣服拉过去,仔细对比一番道,“还好,缝一下就行。”

      “这话……是谁说的?”灵越回过神,下意识追问。

      秋哥儿将破了的衣服放在一边,继续低头洗,“不知道谁先说的,但村里头都这么传,红婶私下里还扯着我问呢,说如果真有这种事她可不能乱相看了,我说不清楚,得来问问你们。”

      村里都这么传,那百里青指不定也听说了,灵越想到男人古井无波的神态,不免又有些纠结。

      “这……还没定呢。”灵越斟酌回道。

      秋哥儿毫不意外,笑了笑道:“其实青大哥只是瞧着凶,人很好的,之前也有村里人想把自家姑娘或小哥儿说给他,但他都拒绝了,现在忽然多了一个你……你又这么好看,大家都猜青大哥或许是真有打算成家了呢。”

      灵越干笑几声,秋哥儿又继续道:“况且青大哥在镇子上还有一家打铁铺,虽然生意不多,但也算是稳定,哪怕他不种地也不用担心挨饿,条件也算不错了。”

      打铁?灵越捕捉到关键字,仔细一琢磨瞬间了然。

      难怪最近总是不着家,看来是去铺子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村里总是少不了一些闲话。”

      灵越应声,他才不怕闲话,又不是没被说过,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百里青会不高兴。

      秋哥儿和灵越二人将衣服洗好晾起,休息片刻灵越又坐不住,张罗着要去打扫房间。

      秋哥儿欣然应允,二人一个扫地一个擦桌子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将屋子内外打扫干净,唯有几处堆放杂物的柜子没动。

      那里都是百里青的旧物,灵越不敢乱动,秋哥儿便提议将柜子外面擦擦,等百里青回来后再整理。

      灵越站在衣柜前,伸手拿着布巾往高处擦,只这一伸手却忽地触碰到什么,来不及反应已将那物给扫了下来,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秋哥儿也凑近来看,地上扫落的正好是一本书册,只不知放了多久纸张都已卷起泛黄,有些地方还残缺不全,偶尔几页里面夹着各色布条像是在记录什么。

      “这是什么?”

      灵越也好奇,俯身拾起一翻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账本。

      里面洋洋洒洒记着日期和钱数,底下则是赊账人的姓名,已经还清的就将那账目划去,灵越从头看了一眼,这账簿第一笔账竟然是三十五年前,而最近的一笔……

      “冬月十二,王彩,山鸡一只,赊五十文。”

      灵越又往前翻了几页,发现都是没有销账的记录,而王彩这个名字出现次数格外多。

      “这是我爹的名字。”秋哥儿忽然出声,手指着其中一页上“季天海”三字上,下面写着是兔子一只,赊六十文。

      灵越回过味来,将账簿合上,“账簿上这么多都没要回来,这如果能都要回来,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算什么,钱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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