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抑制剂》常俞swift

43、劣质品

　　仓库内的血腥味尚未散尽，电磁脉冲造成的短路火花仍在零星闪烁，映照着满地狼藉和那几具迅速冰冷的尸体。明谦站在破损的门口，暗狱帝王紫的右眼穿透贫民窟迷蒙的油雾，望向更深沉的黑暗。风从通道口灌入，带着垃圾的腐臭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声——这里的动静，显然已经引起了更多方面的注意。
　　“黯影之触”的出现，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之前屠戮“黑蝮蛇”带来的些许燥热。对手的层级完全不同了。专业、高效、背后可能牵扯着帝国高层或星际巨企的阴影。这不再是底层混混的缠斗，而是真正踏入了一场遍布陷阱的黑暗棋局。
　　银眸清理员沉默地检查着自身系统，电磁脉冲的影响正在被逐步排除，但他银白色电子眼中的数据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促。“‘黯影之触’介入，意味着我们的行踪和部分情报已泄露。此地安全等级已降至最低。必须立刻转移，并获取反侦察手段。”
　　明谦没有回头，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指尖那枚刻着扭曲触手符号的金属芯片上。芯片本身结构精密，但内部似乎有自毁机制，在被银眸清理员扫描后已彻底熔毁，只剩一个空壳。对方行事之谨慎，可见一斑。
　　“能追踪到那个逃跑的狙击手吗？”明谦问。
　　“信号在离开仓库300米范围后消失。对方使用了高级别的信号屏蔽和伪装技术。”银眸清理员回答，“但根据其运动模式及能量残留分析，其撤退方向指向下层区核心的‘锈蚀坟场’区域。”
　　又是“锈蚀坟场”。那个捡到帝国金属小瓶的垃圾倾倒点。
　　巧合？还是某种必然的指向？
　　明谦将芯片空壳捏碎，任由金属粉末从指缝间滑落。“去‘锈蚀坟场’。”
　　与其被动等待下一波更猛烈的袭击，不如主动踏入迷雾，去寻找线索，去……制造混乱。在混乱中，猎手才能更好地隐藏自己，并捕捉到猎物的破绽。
　　银眸清理员没有反对。对于目前孤立无援的两人而言，任何可能指向帝国痕迹或潜在盟友（尽管希望渺茫）的线索都至关重要。
　　他们迅速清理了仓库内可能指向他们身份或状态的痕迹，将杀手的尸体和残骸堆放在角落，用找到的易燃物简单掩盖。随后，登上那辆饱经摧残的悬浮越野车，引擎在低吼中再次启动，冲出了这片短暂的、充满血腥的避难所。
　　车辆在立体贫民窟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这一次，明谦开得更加谨慎，暗紫色的右眼如同最敏锐的探针，不断扫描着前方道路和两侧阴影。他能感觉到，自“黯影之触”出现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窥视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隐晦，也更加危险。如同鬣狗群中混入了更狡猾的猎食者。
　　“检测到多股非友好扫描信号。来源分散，技术等级高于本地平均水平。”银眸清理员确认了他的感觉，“我们正在被多方监视。”
　　“让他们看。”明谦声音平静，方向盘猛地一打，车辆冲下一条倾斜的、布满油污的维修通道，暂时甩开了几道锁定他们的信号。
　　他的目标明确——锈蚀坟场。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周围的景象就越是破败和荒凉。巨大的废弃飞船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骸，胡乱堆叠在一起，形成一片扭曲的金属丛林。各种工业垃圾和生活废弃物堆积成山，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这里的灯光更加稀少，只有一些依靠垃圾沼气发电的、忽明忽暗的灯泡，在浓重的雾气中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按照车载终端上粗略的地图指引，他们最终抵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由无数垃圾山环绕的洼地。这里就是“锈蚀坟场”的核心区域之一，一个巨大的、非官方的垃圾倾倒点。几台锈迹斑斑的巨型粉碎机和磁选机如同沉默的怪兽，停放在边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启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氧化味和有机物腐败的混合气息。
　　明谦将车停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被废弃舰船装甲板遮挡的角落，和银眸清理员下了车。
　　暗紫色的右眼扫视着这片巨大的垃圾场。能量环境极其混乱，各种废弃能量电池、泄漏的化学试剂、乃至某些未知科技造物的残留辐射，交织成一片对普通传感器而言近乎致盲的“噪音”背景。但这对于明谦那变异的能力而言，反而成了一种掩护。
　　“分头搜索。注意能量签名异常或与帝国相关的物品。”明谦下达指令。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有用的线索。
　　银眸清理员点了点头，银白色电子眼调整到高精度物质分析模式，开始对附近的垃圾堆进行扫描。
　　明谦则走向另一侧。他的方法更加直接——依靠右臂晶体对同源能量的共鸣，以及那暗紫色右眼对能量流动的独特视觉。
　　他在成山的垃圾中艰难穿行，脚下不时踩到软烂的有机物或尖锐的金属碎片。废弃的家用机器人、老旧的飞行器引擎、印着陌生文字的食品包装、甚至还有一些疑似生物组织的培养槽残骸……黑石城作为边缘星域的垃圾终点站，汇聚了来自各方的“废弃物”。
　　突然，他右臂晶体内的空间能量微微悸动了一下！
　　共鸣！
　　他立刻转向悸动传来的方向，那是一片由各种飞船外壳碎片堆积而成的小山。暗紫色的右眼聚焦，穿透表层锈蚀的金属，看到了深处一块扭曲的、边缘呈现融化状态的银色金属板。那金属板的材质，与他之前找到的那个小瓶，以及银眸清理员制服的部分材料，极为相似！而且，上面残留的空间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
　　是帝国飞船的残骸？！
　　他快步上前，徒手扒开覆盖在上面的垃圾。那金属板似乎是从某个更大结构上撕裂下来的，断面参差不齐，上面还有一些烧灼和能量冲击的痕迹。
　　就在他触碰到金属板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那个小瓶强烈数十倍的空间能量共鸣，猛地从金属板深处爆发出来！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混合着强烈的痛苦和恐惧的精神波动，顺着共鸣通道，狠狠撞入了明谦的意识！
　　“……编号……7-Ω……阿尔法……逃生舱……故障……请求……援……”
　　“……它们……在追我……‘织网者’的……爪牙……”
　　“……不能……被抓住……‘莲花’……钥匙……”
　　破碎的信息，夹杂着绝望的嘶鸣，如同鬼魂的低语，在明谦脑中回荡！
　　7-Ω-阿尔法！又是这个编号！“织网者”！还有“莲花”和“钥匙”！
　　这残骸的主人，竟然是那个从“观测棱镜”AI提到的“蛹”计划中逃出的“7-Ω-阿尔法”实验体？！而且，他似乎也在被“织网者”追杀？甚至可能知道“莲花”与“钥匙”的关联！
　　明谦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可能找到了一个了解帝国秘密、甚至可能与自身遭遇相关的关键人物的线索！
　　他立刻集中精神，试图通过共鸣锁定那求救信号的源头，获取更多信息。
　　但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坐标：正上方！”银眸清理员急促的警报声通过某种短程精神链接传来！
　　明谦猛地抬头！
　　只见垃圾场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一个比之前“黯影之触”杀手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黑色梭形飞行器，正如同幽灵般缓缓显形！它的造型与之前在“观测棱镜”外遭遇的那艘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狰狞，表面覆盖着吸收所有光线的暗色涂层，底部打开的舱门中，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能量聚集声！
　　是帝国的追兵？！还是……“织网者”的爪牙？！
　　几乎在飞行器出现的同一时间，明谦手中的那块银色金属板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共鸣陡然加剧，甚至开始微微发光、发热！
　　它成了一个信标！一个将追杀者引来的信标！
　　“被锁定了！”明谦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扔掉金属板，身体如同炮弹般向侧后方扑去！
　　与此同时，一道粗大的、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能量光束，如同天罚之剑，从梭形飞行器底部轰然射出，精准地命中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那片堆积如山的飞船外壳碎片瞬间被湮灭，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闪烁着紫黑色电光的巨坑！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金属碎片，向四周疯狂扩散！
　　明谦即使提前躲避，也被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堆废弃的轮胎上，喉头一甜，险些再次吐血！
　　银眸清理员的情况同样不妙，他所在的位置也遭到了能量余波的冲击，依靠临时撑起的空间折射盾才勉强抵挡，但盾牌瞬间布满裂痕！
　　那艘梭形飞行器一击未中，似乎毫不在意，缓缓调整方向，底部的能量武器再次开始充能，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压，牢牢锁定了几百米外刚刚爬起的明谦！
　　绝对的武力碾压！
　　在这帝国（或“织网者”）的高科技造物面前，他们之前对付“黑蝮蛇”和“黯影之触”的手段，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明谦半跪在垃圾堆中，暗紫色的右眼死死盯着空中那艘如同死神般的飞行器，右臂晶体内的三种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冲突、对抗，却又在死亡的威胁下，被迫寻找着那渺茫的共生与爆发点。
　　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太多的仇敌没有清算！
　　他猛地看向不远处同样严阵以待的银眸清理员，两人的目光在爆炸的余烬和死亡的阴影中再次交汇。
　　没有言语。
　　但一种穷途末路般的、唯有拼死一搏的决绝，在无声中达成共识。
　　明谦缓缓站直身体，暗紫色的晶化右臂抬起，三根利爪直指苍穹，指向那艘悬浮的死亡造物。
　　他深吸一口充满焦糊和死亡气息的空气，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