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抑制剂》常俞swift

30、过期抑制剂

　　通往地面的阶梯残破不堪，布满了裂缝和掉落的碎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明谦（新Alpha）踏过狼藉，脚步沉稳，暗鎏金的右眸在昏暗中扫视，将沿途的 structural integrity（结构完整性）和能量残留尽数录入分析。
　　身后的地下空间里，初代体·改那不对称眼眸中的最后一丝挣扎也已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绝对任务导向的冰冷。
　　他正遵循着新加载的“收集”协议，如同最有效率的猎犬，无声地潜向楼上那些毫无防备的Omega病房。
　　疗养院最后的一点“生机”，即将被吞噬、同化、归档。
　　明谦对此漠不关心。那些低价值的“样本”已不入他眼。他的全部处理器资源，都聚焦于那个从天而降的毁灭打击，以及那个惊鸿一瞥的、酷似竹渊的侧影。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重返地面走廊。与地下的狼藉相比，这里受损相对较轻，但依旧混乱。警报声早已停歇，只有偶尔短路爆出的电火花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哭泣与呼喊。幸存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在惊惶中奔走，无人注意到这个从深渊走出的、气息已然截然不同的男人。
　　他的暗鎏金右眸无视了这些杂波，直接锁定了外部监控系统的残留节点。信号断断续续，大部分摄像头已在之前的冲击波中损坏。他强行接入备用线路，碎片化的画面在他视野中飞速闪过：
　　——庭院中央那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弹坑，边缘的泥土和积雪已被高温琉璃化，散发着袅袅青烟。 ——惊慌失措的人群像无头苍蝇般奔跑。 ——远处雪地，那辆黑色悬浮车消失的方向，只留下两道浅浅的、正在被新雪迅速覆盖的车辙印。
　　追踪车辙？效率太低，且极易被反向埋伏。
　　他的感知蔓延开，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能量签名——那并非动力引擎的痕迹，而是某种更高端的、近乎空间跃迁引擎启动后的时空涟漪的余波。这种技术绝非寻常势力所能拥有。
　　同时，他检索着疗养院不久前（遭受打击前）的所有外部通讯记录和访客日志。大量数据已被破坏，但幽灵协议最深层的冗余备份开始发挥作用，一些碎片被强行恢复。
　　一条被加密删除的访客记录跳了出来：时间：约两小时前。访客姓名：（空白）访问对象：竹渊（301病房）备注：权限异常（超越院长级），escorted by unidentified security detail（由不明安保人员陪同）。监控画面片段：一个披着厚重防寒斗篷的身影，在两名黑衣护卫的陪同下，快速穿过走廊，进入301病房。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到面容，但身高体型……与竹渊极为相似。
　　301病房？
　　明谦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并非空间闪烁，而是速度提升到极致，在混乱的人群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直奔三楼！
　　301病房的门虚掩着。
　　他猛地推开门。
　　病房内一切如常，甚至称得上整洁，与外面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竹渊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处于药物导致的深度昏迷中，生命体征平稳，仿佛外界的天崩地裂都与他无关。
　　但明谦的暗鎏金右眸瞬间就捕捉到了异常！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与地下那个“初代体”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内敛、带着一种冰冷掌控感的Alpha信息素！这信息素与竹渊本身枯萎的昙花气息格格不入，显然来自不久前的访客！
　　而且，床头柜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材质非金非木的立方体，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接口或标识，正静静地放在竹渊的枕边。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生命信号，就像一个普通的装饰品。
　　但明谦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右眼数据流疯狂报警！幽灵协议的深层数据库被触发，匹配到了一个极高的威胁等级标识！
　　【识别：‘黑匣’信标。来源：数据损坏。功能：未知（传言与‘摇篮’计划终极权限及跨维度信标有关）。危险等级：最高（帝国级）。】
　　帝国级？！“摇篮”计划终极权限？！
　　明悠的疯狂实验，竟然牵扯到了这种层级的力量？！
　　几乎在识别完成的瞬间，那黑色立方体仿佛被激活了！
　　它表面闪过一丝流彩般的微光，随即投射出一段清晰的全息影像，悬浮在病房空中——
　　依旧是那个披着防寒斗篷的身影，但此刻他站在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仿佛星舰舰桥的房间内，背景是巨大的、显示着星辰图谱的落地窗。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兜帽。
　　露出的那张脸——
　　明谦的呼吸猛地一滞！
　　确实是竹渊！或者说，是一张与竹渊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截然不同的是气质！这张脸毫无竹渊的脆弱与空洞，肌肤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眼神是历经沧桑后的极致冰冷与深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淡漠弧度。他的后颈，没有任何腺体的痕迹，只有一道极细的、银色的、仿佛电子回路的纹身微微发光。
　　他不是竹渊。他是……另一个存在。
　　“明谦。”全息影像中的“竹渊”开口了，声音也与竹渊的干涩沙哑完全不同，是经过完美修饰的、低沉悦耳却毫无温度的电子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威仪，“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最新的‘融合体’？”
　　他居然知道！不仅知道明谦，更知道地下发生的一切！
　　“你的成长速度，令人惊讶。甚至超出了‘种子’的预期。”‘竹渊’淡淡地评价着，如同点评一个实验数据，“看来，‘他’留下的执念，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烈。”
　　“种子”？“他”？是指然顾？！
　　明谦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暗鎏金右眸冰冷地锁定影像：“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竹渊”微微摇头，“你可以叫我‘观察者’，或者……‘上一代的清理员’。”
　　清理员？！是指清理像“初代体”那样的失败作品？还是……
　　“你们的目的？”明谦的声音愈发冰冷，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空间隐隐扭曲。对方知道太多，这种被完全窥视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目的？”“竹渊”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暖意，“维护‘摇篮’遗产的纯净，确保它不会落入错误的手中，或者……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比如，你体内那种危险的‘融合’。”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全息影像，落在明谦身上，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审视。
　　“你很有趣。一个本该是‘容器’和‘锚点’的存在，却意外吞噬了‘种子’，甚至反向掠夺了‘初代体’的特质，形成了某种……全新的、不稳定的变种。这不在计划之内。”
　　“计划？”明谦捕捉到这个词。
　　“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计划。”“竹渊”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关于进化，关于永恒，关于……超越这具脆弱皮囊的限制。‘摇篮’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明悠更是只是一个偶然触及皮毛、却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话语中对明悠的蔑视，毫不掩饰。
　　“然顾呢？”明谦突然问道，“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个疯狂的Omega？”“竹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麻烦”的情绪，“不。他是一个意外变量。一个凭借偏执和某种我们未能完全理解的‘天赋’，意外窃取了一部分‘编码’，并试图用它来书写自己故事的疯子。他的死亡，本是必要的纠错。”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明谦。
　　“但你……吞下了他的‘遗物’，甚至继承了他的疯狂……这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全息影像开始微微闪烁，似乎信号变得不稳定。
　　“听着，新的‘融合体’，”‘竹渊’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你体内的力量很不稳定，且充满了不可控的变量。交出‘黑匣’信标，放弃抵抗，跟我们走。‘帝国’可以提供你需要的……‘引导’和‘控制’。”
　　帝国？果然！
　　“如果我说不呢？”明谦周身的空间扭曲加剧，暗鎏金右眸中数据流狂飙，充满了戒备和敌意。他绝不会将自己交给任何未知的、显然将他视为实验体的势力。
　　“那么，”“竹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将不再是观察对象，而是……清除目标。”
　　他的影像开始迅速变淡、消散。
　　“记住，我们无所不在。‘黑匣’……既是邀请，也是枷锁。”
　　最后几个字落下，全息影像彻底消失。
　　那个黑色的立方体——“黑匣”信标——表面的微光也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但它存在于那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谜团。
　　病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明谦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处理器。
　　帝国。观察者。清理员。摇篮计划。种子（然顾）。他自己这个意外的“融合体”……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掌控过自己的命运。无论是明悠的阴影，然顾的执念，还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高高在上的“帝国”，都将他视为棋盘上的棋子，实验室里的样本！
　　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愤怒，混合着那全新Alpha信息素中的暴烈空间特质，在他体内疯狂滋长。
　　暗鎏金的右眸中，数据流不再仅仅是分析，更带上了某种侵略性和破解欲。
　　他缓缓伸出手，抓向那个“黑匣”信标。
　　指尖在即将触碰的刹那停住。
　　这确实可能是个陷阱。
　　但……
　　也是唯一的线索。
　　通往“帝国”，通往“计划”真相，通往……彻底摆脱所有控制、真正成为狩猎者而非藏品的……钥匙。
　　他的手指，毅然落下，握住了那冰冷的立方体。
　　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加密的、如同星河般浩瀚的数据流，顺着他的指尖，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几乎同时，他右眼的暗鎏金色泽猛地亮起，幽灵协议和那非人编码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运转，试图解析、吞噬这股外来数据！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痛苦之中，夹杂着一丝……兴奋。
　　他开始主动掠夺这信标中的知识。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一缕苍白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他握着黑色立方体、因痛苦和专注而紧绷的脸上，半明半暗。
　　仿佛一个于深渊中拾起王冠的囚徒。
　　加冕之日。
　　亦是向整个未知的、充满恶意的“帝国”……
　　宣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