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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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气最是好，万物生机勃勃，没有冬季的严寒，夏季的闷热也还没来临。
昨夜里下了一场雨，还未消散的水汽凝在屋檐上，滴答滴答，和房间里滑动的秒针一起往下掉，啪嗒啪嗒，垂在窗沿落下一圈圈水渍。
祝译撑着身子下床，贴着针管的手推开窗，一眼望过去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山里弥漫着春意，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窗外是大树，窗里是病恹恹的小树。
蓝白色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本就又高又瘦的人更像被抽了条。
他伸出指头，摩擦着窗户，玻璃上还残留着水雾，一抹就是一串印子。
冷气在指尖化开，无形的画落笔，化出一大片清晰的景色。
只需轻轻一瞥，就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堆在角落，祝译特意换了只干净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伸。
“我看见你啦。”祝译轻飘飘的一句话，蹲下的人就抓着他的手起身。
一张巴掌大的脸撞入视线，棕黑色的眼眸闪烁，比落日余晖还要灿烂几分；
橙黄色的光倾斜，落在面庞上只觉温暖，光与暗的交界清晰，半截鼻梁横亘在其中，高耸的鼻尖和眼尾的小痣让人难以忽视。
也许是着了凉，嘴唇略显煞白，却依旧饱满，一颗小小的唇珠坠在正中央，衬着春天都失色。
一缕小辫子扎在发尾，却一点都不服帖，总是贴着衣领往外跑。
来人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意，抓着祝译的手往回推：“你不能着凉，手快回去。”
祝译挑挑眉：“我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你手可也不暖和”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却很顺着对方往回收。
“进来吗？”祝译侧了半边身子，企图给窗外的人翻窗进来的空间。
“不啦。”戚司思摇摇头，“你妈妈要给你送饭了吧，怕被她看见。”
一边说还一边把背后的书包展示出来：“再说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好可惜。”祝译叹气，手指搓着病号服的边缘，柔软的布料在暗处被揉成一团，他看向戚司思，“本来昨天刚和妈妈说带甜品，看来没机会给你吃了。”
戚司思闻言，眼睛一亮，刚准备开溜的脚停下，面色纠结。
别的不说，祝译妈妈买甜品的水平真是一绝，虽然戚司思印象里好像都是吃的一家，但是每次祝译给他的都很好吃。
“那我在外面等，等你妈妈走了我再进来。”戚司思没放下书包，就想直接在外面找个地方坐着打发时间。
祝译怎么可能让戚司思在外面待着，屋子里面开了暖气，他光是把手伸出去都知道外面气温不算高。
更何况戚司思就穿了件外套，一件外套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有些地方都开了线，单薄的一层披在身上，阵阵风吹过，看着都冷。
“进来等。”祝译言简意赅，站在窗户边。
戚司思摇头，祝译不动，势必有他不进来自己就不走的架势。
“服了你了。”戚司思嘟囔着，双手一撑，干脆利落地贴着窗边翻进来。
靠着墙壁，一张孤零零的椅子摆在角落，上面铺着毛毯和坐垫，戚司思轻车熟路地坐下。
祝译心满意足，连躺上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关窗了吗？祝译？”一道女声从戚司思头顶传来。
他往上看，依旧是那个位置，白色的监控摄像头直晃晃地对着祝译的床位，红色的眼睛睁着，昭示着监控正在运行。
祝译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关了。
“那就好，本来你身体就不好，还非要透气，一不小心感冒了又怎么办，还说又想吃甜品……”
中年女声仍在絮絮叨叨，戚司思坐在祝译对面憋着笑。
祝译其实也想笑，监控没那么高清，他稍稍弯弯嘴角，恶狠狠的眼神示意戚司思别笑了。
戚司思吐吐舌尖，把祝译的话当耳边风。
窗边的一小节路和这个角落，是监控唯一的死角。
——也是戚司思从七岁待到十七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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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译锁了病房门，直到自己妈妈敲门才下床。
步履匆匆的母亲将饭盒递进来，附带一袋子甜品。
手机里的电话不停，佩薇往房间里短暂望了下，就打算继续开下一场会。
自己省心的儿子点点头，关门的速度倒是一如既往地快。
祝译把甜品袋子递给戚司思，戚司思还在拆包装袋，他就已经把饭菜摆好了，一道清蒸鱼，一盘凉拌菠菜，再加一份芹菜炒木耳，就构成了他们今天的晚饭。
戚司思看着这一桌子没辣椒的菜，心都想死了。
“吃吧吃吧。”祝译把唯一一双筷子先给戚司思，“没辣椒，将就吃。”
戚司思端起碗，小块小块地夹着碗里的鱼。
祝译说将就，其实哪是真将就。
哪怕是这样清淡的菜，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鱼是专门养殖的，蔬菜是有机蔬菜，比福利院的炒青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多吃点肉。”祝译看戚司思就夹那么点，恨不得自己上手帮戚司思夹，“又不是第一次吃，不好意思什么？”
还不是怕我吃多了等下你不够。戚司思哼一声。
本就是给一个人准备的饭自然不够两个人吃，戚司思只是随便吃了点菜，就把目光投向了甜品。
祝译接过戚司思用过的筷子，扫尾的动作都自然流畅，戚司思咬过的鱼，他吃；戚司思吃剩的饭，他吃，看不出一点嫌弃的样子。
戚司思没往祝译那边看，一门心思全在甜品上了。
福利院资金不充足，能让孩子们吃饱饭都不容易，更谈何甜品这种算得上享受的消费。
好在他和祝译认识得早，祝译不喜欢吃的小甜品，全部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刚开始弄得佩薇都以为自己儿子转了性，怎么过了八岁还开始喜欢吃甜的了。
两块小蛋糕下肚，戚司思心情那叫一个舒适，滑嫩的奶油在舌尖起舞，在胃里变成柔软的棉花，给五脏六腑都盖上了一层棉被。
祝译不用看都知道，此时的戚司思必然是眼睛微眯，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十足的享受模样，就和只吃饱了的猫似的，呼噜呼噜毛就是极大的享受。
短暂的相处时光终究要告一段落，戚司思贴着墙，躲着摄像头的死角翻出去。
祝译低着身子，意图探出头，想看着人走远。
戚司思倒着身子走路，好在山顶多是平路，他走了十年，总是熟悉的。
“别看啦，关窗户。”戚司思挥挥手。
明天来吗？祝译想问。
却有一个问句先自己而来。
“祝译你人呢，又去窗边了？”佩薇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病房，夹带着不容置喙的疑问。
祝译面色不悦，戚司思的身影在夜色里越来越远，两条长腿走得快，原本是蓝色的校服被夜色染黑，渐渐和寂静的夜融为一体。
他知道戚司思的终点，就是这座山的另一边，一座福利院。
专门收留无家可归和被丢弃的孩子。
戚司思就是其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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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步履匆匆，走得太快，祝译第一次见戚司思的时候，还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的山顶还没那么多树，爷爷还活着，自己的身体也还没那么差。
爸妈带着他来疗养院看望生病的爷爷，怕他无聊，特意说可以去外面玩，但是不能跑出疗养院的范围。
彼时的祝译还算得上阳光开朗，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在一片草地上见到了长头发的戚司思。
是真的长头发，快垂到腰的长度披在肩上，身上衣服又长，和面条片子似的蹲在草丛里。
出于长头发的刻板印象，他还以为这是小女孩，结果一上去，看见对方那张出水的小脸，八岁的祝译第一次没礼貌地愣在原地。
明明还是小孩子，却浓眉大眼，棕色的眼珠子和水晶无异，扑闪着的睫毛宛如振翅的蝴蝶，那点深色的痣更是点睛之笔，直直让祝译看进了心里。
真不是他自恋，从小到大，就没看过几个比自己好看的同龄人呢。
“你，你是男生吗？”不怪祝译磕磕绊绊地问出这句话，只怪戚司思长得太水灵，再加上背后的长头发，让人很难不多想。
“啊？”稚嫩的男声响起，戚司思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很像女孩子吗？”
“不是不是，我看你长头发，”祝译脸色通红，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我不是，我没有说男生不能留长头发的意思。”
祝译手足无措地解释，戚司思反倒笑出了声：“哎呀，开玩笑的啦，好多人都说我如果是女孩子肯定也好看。”
“你也觉得我好看吗？”戚司思骤然靠近，小小的一张脸在日光下靠近。
方才还远在天边的痣一下子靠近，近得让祝译霎那间是失了神，本就不好的心脏更是怦怦跳，跳得意乱情迷，连自己在哪叫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叫戚司思，你呢？”对方只是靠近一瞬，又退回了安全距离。
只留下一个还在原地发傻的祝译。
“嘿。”戚司思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没听明白呀，戚是很难写的那个字，司思不是一样的字哦，一个是司机的司，一个是思考的思。”
祝译当然听懂了，他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滚动，轻声的呼唤流出。
戚司思笑得开心：“我名字很好记吧，悄悄告诉你，我生日是四月四号，所以才叫这个的。”
“好记。”祝译点头肯定。
戚司思。
戚司思。
不止喊在嘴边，更留在了心间。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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