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沈云生

39、命运交响曲-5

　　一进食堂，霍童就惊呆了。
　　好豪华的自助餐，这餐标每人每顿得爆表吧？霍童端着餐盘站在一排展示柜前，感觉自己不是看到了从天南地北运过来的美食，而是看到了一个戴着大金链子大金镯子躺那露着个大金牙哈哈打嗝大笑的土豪，待会他要吃的也不是饭，而是钞票。
　　西音再也不低调了呢。霍童悲伤地想，然后夹了只龙虾尾。

　　“别想了，咱学校不会这么大方的。”严玺道，“这次M市各大音行还有一些媒体唱片公司都有赞助，如果夏令营表现好的话，毕业之前直接锁定就业也不是不可能。”
　　好一个为了提高学生就业率而煞费苦心啊，但霍童怎么有种被打包推销贩卖的感觉？
　　“没办法，现在音院就业率太低了，校长他们只能另辟蹊径了，这次也算是一个创新吧，以后还有各种活动、音乐节什么的，都会慢慢跟市场挂钩了。”
　　霍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问题，道：“可是这就违背了西音‘教学为重，艺术为先’的校训了。”
　　严玺道：“艺术也得先生存再生活嘛。”
　　霍童忽然由衷地生出来一种悲壮之情，又对他们老校长油然而生出一种崇高的敬佩，虽然抠门，但是是真的在为学生的未来着想啊，可想而知违背百年校训做出这等改革，一定会招来多少阻力多少骂名。他再也不说他们校长是铁公鸡了，这人格魅力简直杠杠的。
　　严玺又道：“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东音之前也做出过类似的改革，但跟市场深度挂钩随之而来的就是乱象丛生，以前是学阀遍地，现在就连一些公司也来走后门塞人了，简直是鱼龙混杂，东音教学一度被扰乱，一些老教授也因为看不惯而出走了，东音教师人才库极度匮乏，不得不高薪聘请了一波像凌教这样从国外回来的青年教师，折腾大半年下来，学风这才趋于正常了。”
　　果然好难啊。要么维持现状陷入一片死水，要么就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难怪都不敢轻举妄动。

　　霍童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严玺道：“因为这次招标也有严氏的份。”
　　“……所以你昨天晚上看的文件？”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严玺道，“就是跟这次夏令营相关的文件。”
　　哇哦，霍童看严玺的眼神顿时变了，好像在看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这还是他们严少吗？这是未来的甲方爸爸严总啊！
　　霍童忽道：“我以后不会要在你手下打工吧？”
　　严玺微微带笑道：“你以后可以当我秘书，给我端茶倒水跑个小腿唱个小曲啥的。”
　　“去去去！”讨厌的富二代！
　　二人玩笑了几句，说归说闹归闹，霍童仔细一想，又有点心疼，道：“这就是你的责任？”
　　严玺一怔，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叮了一下，有点涩，也有点轻微的刺痛，但更多是由衷的温暖。他不敢多想，只以一种非常客观的语气陈述事实道：“这是属于我的位置，年年，你也有属于你的位置，只有每个环节上的人都能各司其职，互相合作但互不干扰，大家才能都过得好。我在这里，总比我不在要好，就像这次夏令营，有几个叔叔伯伯，他们本来是想要借机抬价的，但是因为我也在，他们想卖严氏一个面子，所以没有那样做。”

　　好一个无名之人幕后英雄啊！
　　霍童忽然觉得他喜欢的人真是好阳刚好有男子气概噢！这一刻严玺简直是父爱如山啊呸攻气值爆表啊！
　　什么？严玺是1那他以后要那啥？这种问题等他攻略成功了再协商讨论一下啦，既然是合作讨价还价还是可以的啦。

　　霍童笑道：“我不是你秘书吗？”
　　“好啊，你要想来我很欢迎，丑话说在前头，本司初创阶段流动资金不足，实习期不包吃住没有工资。”
　　“你个严扒皮！”霍童道，“不是总助吗一点油水都没有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总裁了？本人从基层做起，现在充其量是个部门小组长就这还是开后门进的。”严玺道，“你要想当我秘书就只能倒贴了。”
　　“……倒贴就倒贴。”霍童嘟哝。
　　严玺一顿，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开走开，不要耽误我吃大餐。”霍童走到一边，耳朵却有点红，是他就是这么恋爱脑比起富二代他就是更爱潜力股！
　　严玺定了定神，道：“你不要夹多了，那是金枪鱼大腹是鱼身上脂肪最多的部位，你吃不惯的！”
　　“哼，我改吃重口了！”

　　“对不起同学，自助餐不让外带的噢。”
　　二人逛完又一排展示柜，忽听见食堂阿姨跟一人说话，霍童定睛一看，那不是小雀斑吗！
　　他领着严玺上前跟人打了个招呼，问明白了情况，原来小雀斑家是外地的，这个暑期留在西音住宿，东西刚从隔壁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想打包回去吃。
　　“而且，而且……”小雀斑道，“门口电子锁好像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人修……”
　　“噢，那个破锁啊，没问题，包我身上了。”霍童拍拍自家胸脯，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饭吃好了，别急，待会吃完饭，我俩一块跟你回宿舍看看。”
　　“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小雀斑开心得鼻尖上雀斑都在手舞足蹈，“你们是西音本校的吗？”
　　“是啊，我们都是音表大一的，我叫霍童，他叫严玺。”
　　小雀斑两只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道：“我在东音听说过你们，你们一个弹钢琴弹的很棒，一个会写曲子，都好厉害啊！”
　　霍童被夸得不大好意思了，摸摸头道：“那个，谬赞谬赞……呃不过严玺确实琴技很好，比我好多了！”
　　严玺静静看着他。
　　小雀斑又悄悄道：“那个，听说你俩是一对是吗？”
　　谁传的谣啊呸，谁把他俩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故事都传到东音去了？
　　霍童本该反驳，却忽然不大想反驳，扭扭捏捏面生红晕，最后还是严玺道：“不是，我们只是好朋友。”
　　霍童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好心酸怎么回事？
　　“喔喔，不，不好意思哈。”小雀斑磕磕巴巴，本来就腼腆的他更加腼腆了。

　　三人吃完饭，小雀斑刚下楼就走错方向了，还是霍童把他拽了回来，小雀斑红着脸道：“我有点路痴。”
　　嗯，看出来了。而且还不是一般路痴，一路上每到一个拐弯，小雀斑都能精准地走向相反的方向，该往东他往西，该往北他往南，传说中的那种做十道判断题能错十道，错误率百分百何尝不算是天赋异禀呢？
　　霍童打趣他道：“你该不会是外星生物，比如ET、超人什么的吧？地球磁场跟你八字不合啊！”
　　小雀斑一怔，道：“真的吗？”
　　他不会真信吧？霍童道：“呃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我是说……”小雀斑道，“就是，从小到大，我家里人都说我很笨的，我很晚才学会说话、走路，还经常说错话走错路，在上大学之前，他们还一度担心我生活不能自理，上大学之后，我舍友他们也都说我平常笨笨的……你是头一个不这么说的人。”
　　霍童不解道：“怎么会呢？你能上东音能入夏令营，而且你是6号诶，大一学生里没有人比你排名更靠前的了，说明你专业很强啊。”
　　小雀斑怔怔道：“……好像是诶。”
　　霍童笑道：“再说了，学艺术的奇葩一点算什么，我就很奇葩，严玺也——”严玺盯他一眼，霍童转了个弯道，“严玺也很正常。”
　　小雀斑不明觉厉道：“有道理！”

　　三人来到宿舍楼门口，期间霍童问起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条街家里几口人，小雀斑愣了，这是聊天呢还是查户口呢？
　　霍童笑道：“我逗你呢，同学你叫什么？”
　　“我叫常歌。”
　　噢，常歌，倒是很音乐生，属实是一眼姓名决定命运。
　　……常歌？！
　　霍童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个常歌？传说中十五岁的天才少年常歌？少年组一骑绝尘青年组凭实力碾压一众大哥大姐的小提琴神童？传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天到晚基本上除了练琴就是练琴，人生中除了练琴没有别的爱好别的追求，练完了就接着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个常歌？
　　他竟然没有出国而是上了东音？
　　他竟然还入了夏令营，刚才还跟他们一块吃饭一块聊天？
　　常歌羞涩地笑道：“是我。”
　　好一个卧虎藏龙的夏令营啊。

　　三人坐上电梯来到六楼，六楼原先是大四男生们的宿舍，现在人已经毕业了宿舍也腾空了，正好被用来当做营员宿舍。霍童来到601，听常歌说，他原本还有一个舍友，也是东音的，不过人家家里有矿，所以没来住宿舍，而是直接在西音附近买了间公寓住下了，既解决了东西音两地来回倒腾的通勤问题，也解决了要跟人一块住不方便独处练琴的问题，真是钞能力啊。
　　好消息是，601全归常歌一人了。
　　坏消息是，601的锁坏了，常歌输了两遍密码，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出来的时候起码还能吱哇乱叫动弹一下呢。
　　“我来。”霍童走上前，狠狠扇了电子锁屏幕十几个耳光，并示意常歌再输一次密码。

　　“欢迎回家~”
　　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唤，门开了。

　　常歌惊呆了。
　　霍童表示电子产品就是这么欠揍这么抖m，有时候物理疗法比什么技术流理论流管用多了，以及这个锁应该是好久没换电池了，他待会可以下去小卖部买板五号电池换上，小卖部就在宿舍楼负一层。
　　常歌再次不明觉厉了。

　　三人进来宿舍，里边确实堆了不少东西，好在地方大也不显得杂乱，霍童当即化身包工头指挥严玺去阳台开窗通通风，自己则转了一圈，顺手帮常歌把床垫枕头啥的一个投篮投上床，拍了拍手，忽而看见了什么，顿了一顿。
　　对面桌子上放着一个小提琴琴盒。
　　霍童道：“这是你的琴？”
　　常歌点点头，道：“霍哥你也拉小提琴吗？”
　　霍童道：“没有，我弹钢琴。”
　　“噢，我还以为你也拉小提琴呢。”
　　霍童大惊失色：“难道我高低肩大小脸吗？”
　　“……那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