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沈云生

2、森林细语-2

　　霍童从洗手间出来，心情无疑是崩溃的。这都什么事啊！
　　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严玺莫名其妙的表白，想找老姐咨询咨询，结果老姐不仅不帮他，还净埋汰他，更毫无建设性意见。说好的血浓于水姐弟情深呢？说好的全科学霸金融之星呢？他姐那么好用的一个脑子怎么就净长事业脑没长点恋爱脑呢？
　　严玺也是，那么好用的脑子，怎么就突然长出来恋爱脑了呢！说好的友谊地久天长，啥时候就弯道翻船翻进爱河了？也不知道严玺什么时候对他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想到严玺竟然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背着他有了小秘密，他就生气。
　　最后……
　　还有他自己。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让严玺喜欢上他的？他改还不行吗，叹气。

　　霍童浑浑噩噩地飘回了餐桌，严玺早就点了一桌子菜，麻辣鲜香，都是他爱吃的，也都是严玺从前不怎么能吃，但经过长达十多年惨无人道的训练之后，现在早就被锻炼出来了的。
　　严玺看了看他，道：“小童？你不舒服？”
　　“啊？”霍童迷茫，“没有啊。”
　　“那就好。”严玺道，“你刚才在洗手间待的比较久。”
　　“噢，可能是今天爬山爬的吧，有点累。”霍童心不在焉道。可不是累吗，心累！
　　严玺想了想，道：“你姐不同意……吗？”
　　“她没有不同——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我姐打电话了？！”霍童十分惊悚了，难不成刚刚他跟他姐打电话都被严玺听到了，严玺什么时候这么不讲武德搞偷听墙角这种一点也不严玺的事了？要是他知道了，那自己刚才那一通“没事没事就是假装当一段时间男同再跟哥们谈个恋爱眼一闭一睁心一横就过去了”的心理建设岂不是白建设了？

　　严玺一脸理所当然道：“不是吗？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跟你姐说的。”
　　噢，是这样啊，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扑街了呢。等下，霍童忽然福至心灵道：“如果我姐不同意呢？”
　　严玺一副“别闹了”的表情，道：“你姐不会不同意的。”
　　“为什么？”霍童不乐意了。凭啥严玺说他姐一定会同意啊？严玺就对他自己那么有信心吗还是他二十年来活得不够直啊？
　　严玺分析道：“首先，你姐从中学起就热衷于看男男小说，为她心平气和地接受男同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基础。”心平气和？霍童想到刚才隔着屏幕和十万八千里都能感受到的冲天怒火，可一点也不觉得是这样。
　　严玺又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其次，她一直忙工作没时间谈恋爱，这些年被叔叔阿姨催婚催了几十遍了，这时候要是有你出来给她分担一波火力，她应该会很乐意。”
　　霍童恍然大悟，妙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哦，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是真的男同也并不是真的在跟严玺谈恋爱。
　　“最后。”严玺侃侃而谈，总结道，“从我第一次到你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四年了，作为弟婿，本人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什么弟婿？什么时间的检验？严玺第一次去他家还是小学一年级吧，毛都没长齐说话都漏风的年纪，他严玺浑身上下有什么可供检验的？还骄傲自满上了？霍童无力吐槽这槽点满满的总结陈词，只哼了一声，道：“无耻。”
　　严玺道：“我哪里无耻？”
　　“你哪里不无耻？”霍童心道，谁像你啊，惦记上兄弟鲜嫩的□□。他挑眉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弟婿’？”
　　“你想当1？”严玺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下，“cp可逆不可拆，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霍童一口汽水差点喷出去，忙摆摆手，道：“这个……现在讨论这个，太早了点吧，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
　　“那行，过几天再讨论也不迟。”
　　纳尼？过几天？严玺这是要造火箭上火星啊！不要以为你驾照拿到手了就什么破路都可以开了好吧！

　　“我开玩笑的。”严玺看他一脸如临大敌，眼角多了点笑意，从右手边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霍童定睛一看，眼神亮了：“手工冰淇淋！给我的？”
　　严玺顶着一张英俊的脸冷漠无情地吐出来两个字：“不是。”
　　霍童拿哀怨的小眼神使劲瞪他：“无情无义！”
　　“……才怪。”严玺姗姗来迟地吐出来另外两个字，见他要把冰淇淋往回缩了，霍童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拦住他。严玺盯着他抓住自己的手，霍童顺着他的眼神，也看过去……然后他就有那么一丝丝尴尬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拉拉小手而已啦，他和严玺哥俩好，从小到大拉手拉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勾肩搭背各种抱抱之类的肢体接触更是早就习惯了。
　　但今天好像一下子不那么习惯了。今天是霍童第一次以异性的角度看见了严玺的这只手，倒也不是说严玺冷不丁变成了女生，而是，他忽然想起来不到一个钟头前，他才答应了做严玺男朋友，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是，不管怎么样，严玺是真的喜欢他的。换而言之，严玺暗戳戳地肖想他，再换而言之，以他们如今这种诡异的关系，严玺这个人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部位，他也可以肖想。
　　造孽啊！他已经犯错了，不能一错再错，让严玺误会他有非分之想。
　　霍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了手。
　　严玺眼角笑意更深了，他确实是误会了，不过是误会霍童害羞了。

　　霍童埋头挖了勺冰淇淋吃，又非常做作地哼了声，道：“严尔玉。”
　　“儿臣在。”
　　霍童差点又喷了，道：“去去去！”
　　“噢，那是有点禁忌了。”严玺从善如流地改了个自称，“老公在。”
　　霍童一下子脸红了，斥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严玺歪了下头，道：“洗耳恭听。”
　　“就是，那个……”霍童扭扭捏捏，别着脸道，“你啥时候喜欢我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一定要找出敌方漏洞好一举击溃大获全胜哈哈哈！
　　“这个嘛……”严玺仔细思考了下，霍童瞪着他道，“你给我好好说。”不许再调戏他了！他第一天知道严玺这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会调戏人啊！
　　严玺果真没有再调戏他了，而是和从前一样认认真真地道：“几年前吧，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忘了……”严玺眉眼一动，忽地笑了一下，“太久了，记不清了。”
　　霍童内心捂脸，孽缘啊！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霍童那吊儿郎当的良心受到了一丝丝冲击，赶紧换下一个话题，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他改！狠狠地改！
　　严玺摇头道：“这个问题不对。”
　　“哪里不对？”
　　严玺正正经经地看着他，道：“你应该问我，你哪里能不让我喜欢。”
　　他懂了，高中做题做过，阴影面积太大了。

　　严玺道：“其实我倒是想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霍童神经一紧，学霸就是不好对付，好在他脑子也灵光得很，于是佯装生气倒打一耙道：“你不信我？”
　　严玺噎住了，只好道：“是我不好。”
　　霍童自动把“为什么喜欢我”这个问题转化成了“为什么喜欢跟我做朋友”，列出来了严玺一堆优点，比如好看啦，聪明啦，讲义气啦啦啦啦，逮到哪条说哪条，一口气不带停顿的。严玺几度想把嘴角压下来都失败了，只好彻底放弃，道：“我这么好啊？”
　　“当然。”这个问题，霍童可以毫不迟疑了，“你就是很好的。”
　　很好的，朋友。
　　当然此刻这句话听在严玺耳朵里，被他自动理解为“很好的男朋友”。
　　霍童说完，却有点难过了。或许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他忽地很为他们之间十多年的友情难过。他不明白，严玺为什么要喜欢他呢？严玺暗恋他这么多年，又为什么忽然表白了呢？他有那么一点自私地想，如果严玺不表白，他们就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他们的友情就永远也不会走散。

　　“小童？”严玺下意识伸出手，像中学时候那样摸摸他皱着的眉头，轻轻道，“别不开心，年年。”
　　好哇反了天了，这个男人趁机揩油吃他豆腐！
　　一瞬间，霍童气得差点哭出来。
　　“……啊那个我在想。”霍童掩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看着严玺，开始找理由，严玺静静地等他说，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他说什么严玺都听着。这么久了，好像他们从未变过。
　　霍童顿了顿，道：“如果……我爸妈不同意呢？”
　　严玺笑了。
　　霍童满腔忧郁一扫而空，道：“你笑毛线啦！”
　　“你考虑的这么长远，我当然高兴。”严玺道，“这个嘛，咱们不急，慢慢来，实在不行，我就带你私奔。”
　　……私奔个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