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楚荻儿

51、清醒沉沦

　　『我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在这份以原谅为名的温柔里万劫不复。——谢逸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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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谢逸扬在浑身酸痛中苏醒，脖颈传来落枕般的刺痛。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衣襟，那里还残留着微微的湿意，是昨夜谢苏婉的眼泪。

　　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抱着他哭泣，泪水浸透衬衫，也浸透了他筑起的高墙。后来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声音轻柔得像催眠曲，再后来……他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被茶杯压着一角，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

　　「醒了就来吃早餐，2802。」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十年了，她的字迹一点都没变，笔画舒展而轻盈，宛若她低眉浅笑时的温柔。就像她的人，历经岁月打磨，骨子里的柔软从未改变。

　　洗漱时热水冲刷着紧绷的肩颈，谢逸扬望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昨夜那个拥抱太过突然，此刻回想仍觉恍惚。她主动邀请早餐，是否意味着真正放下了七年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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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2802门前时，他深吸一口气。门开的瞬间，玫瑰清香先于人影飘出。

　　谢苏婉站在门内，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未施粉黛，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透着居家的慵懒感。她手里还拿着锅铲，显然刚从厨房出来。

　　“来的正好，”她语气自然，侧身让他进来，“煎蛋刚要出锅。”

　　没有拥抱，没有过分的热情，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但这种恰到好处的平常，反而让谢逸扬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她对他，似乎真的撤下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早餐桌上摆着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新鲜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全是他喜欢的。

　　他怔了怔，胸口被温暖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坐啊。”谢苏婉将牛奶放在他面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不知道你现在口味变了没有。”

　　他低头咬了一口煎蛋，火候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溏心。

　　“没变。”他轻声说，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和以前一样。”

　　阳光透过玻璃杯，在她睫毛上跳跃。谢逸扬忍不住打量眼前的谢苏婉：粉嫩的嘴唇微微上扬，瓜子脸轮廓精致，那双含着笑意的杏仁眼里，既有着与初见时别无二致的纯净，又沉淀出几分令人心动的温婉风情。

　　“哥哥，可以递一下胡椒粉吗？”她忽然开口，目光仍落在自己的餐盘上，那个称呼自然得仿佛从未断裂过七年时光。

　　谢逸扬递过去的手顿了一下。

　　哥哥。

　　这个久违的称呼，曾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纽带，也是后来一切痛苦与误解的根源。此刻听她如此自然地叫出来，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一方面，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个称呼所代表的亲密与安全距离，这意味着她不再恨他，他们似乎可以回到某种纯粹的“家人”关系上。这曾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渴望企及的状态。

　　但另一方面，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悄然躁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看向她的目光，早已超越了哥哥对妹妹的范畴。他渴望的，远不止是“哥哥”这个身份所能拥有的。

　　她越是这般不经意地流露出亲近与信任，那种矛盾的撕裂感就越是强烈。他既想牢牢抓住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情，又卑劣地希望她能以看一个男人的眼光，重新审视他。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每一次听到那声“哥哥”，都像是尝到一颗裹着薄糖的药丸，初时甘甜，回味却苦涩。

　　早餐后，他主动收拾碗筷，谢苏婉也没客气，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到了客厅沙发上处理邮件。

　　她蜷在沙发里，双腿曲起，裙摆因着她的动作又往上缩了几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这种毫无防备的居家模样，像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种信号，她正在重新接纳他进入她的生活圈，以一种更私人、更松弛的方式。

　　他仓促地移开视线，心跳莫名失序。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碗碟，却控制不住思维发散，她在家衣着如此随意，是因为独自居住的习惯，还是因为……对他的防备心真的降低了？

　　他的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欣喜，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自我唾弃。他在利用她的信任，放纵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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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完厨房，谢逸扬发现谢苏婉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侧卧着，脸颊枕着手臂，白色小毛毯随意搭在腰间。她的双霞泛红，呼吸均匀，毫无防备的样子像只慵懒的猫。

　　他不由自主地俯身，指尖悬在半空，朝着她的脸颊缓缓探去。七年思念化作此刻汹涌的渴望，他想要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亲近并非梦境，想要触碰那份在心底描摹过千万次的温暖。

　　就在这时，她握着的手机突然滑落，“咚”地砸在额头。

　　“哎呀！”她吃痛地捂住额头，眼睛瞬间蒙上水雾。

　　谢逸扬见状，心头猛地一紧，立刻在她身边坐下。他轻轻拨开谢苏婉捂着额头的手，仔细查看伤处，额角已经肿起一个明显的红印，在白皙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望着那处红肿，谢逸扬先是怔了怔，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他迅速敛起笑意，眼中浮现歉疚之色。

　　谢苏婉捂着额头，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疼死了，你还笑！”

　　“我错了。”他忍着笑举手投降，却被扑来的谢苏婉撞个满怀。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谢逸扬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她气呼呼地挥拳捶向他胸口，却被他轻轻擒住手腕。

　　“还疼吗？”他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抚过她额角的红肿，最后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

　　谢苏婉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阴影，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不疼了……”声音轻得像耳语。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她湿漉漉的眼睛映着他的身影，微张的唇瓣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下巴。谢逸扬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距离近得危险。

　　他猛地站起身，“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点。”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

　　后来，这样的家庭聚餐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是晚上，谢苏婉会发消息问他“要不要过来吃饭，炖了汤？”；有时是周末，她会约他一起去超市采购，然后自然地问他“要不要上来一起吃？”

　　他每一次都应允。

　　他沉溺于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温馨氛围。坐在她家的餐桌旁，吃着家常菜，听她聊工作中的趣事，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做着事，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音乐。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太久的旅人，骤然遇见绿洲，便贪婪地汲取每一滴甘霖，不愿去想这绿洲是否只是海市蜃楼。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下沉，沉溺于她所营造的这种“家”的错觉里，越来越无法想象再次失去的滋味。

　　他一边享受着“哥哥”身份带来的便利与亲近，一边又备受着内心渴望与现实约束的煎熬。每一次她无意识的靠近，每一个自然的笑容，每一声清脆的“哥哥”，都在加剧这种矛盾。

　　他知道自己不该贪心，能重新得到她的原谅和亲近已是奢求。但他控制不住。那颗早已为她疯狂跳动的心，在希望的浇灌下，正悄然滋生着更贪婪的念头。

　　他越来越不想放手了。

　　哪怕只是以哥哥的身份，他也想牢牢守住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至于其他更深的、更隐秘的渴望……他只能将其死死压在心底，不敢流露分毫。

　　至少现在，这样就好。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沙发上那个专注工作的身影，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谢逸扬轻轻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

　　能再次站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已是恩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