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家人关系》周惊橘

48、当年

　　那个男人正在埋头翻找垃圾桶里面的东西，动静很大，其间还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

　　程鱼咽了咽口水，双手握紧书包带子。

　　她偷偷扭过身子来，用余光窥伺着那个男人，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啪嗒！从垃圾桶里弹出来一个易拉罐。

　　那声音迅速在狭窄的小巷子里荡漾开来。

　　声音滴滴答答，像是一个被装了发条的娃娃，撞上地上一块崎岖不平的石块后，又开始滴滴答答啪，四处乱撞，直到易拉罐撞上暗绿色的墙面，叮一声！弹在地面上。

　　空气寂静的不像话。

　　程鱼双眼瞪大，心脏如同打鼓，顿时头皮发麻。
　　她的腿僵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佝偻着脊背的男人，慢悠悠转过身来。

　　随即，程鱼调转身子，闷头继续走。

　　却没想到，走反了方向，她捏紧书包带子，心都要跳出来了。

　　于是，她闷着头，调转方向，步履慌乱。

　　男人立在原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随后往地上一丢，蓄积起力气，表情近乎扭曲，抬脚一踩！声音很大，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彼时，程鱼眼里划过一丝惊恐，连忙加快了脚步，心脏砰砰直跳。

　　男人捡起地上的易拉罐，装进尼龙袋子里。

　　晃悠悠起身，脚步虚浮，像是喝了酒，但不是完全醉。

　　散乱的发晃荡着，露出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眼神空洞冰冷，逡巡四周时。猛地落在不远处的程鱼。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视线下移，落在那条浅蓝色的校裙上，热浪翻滚，卷进他的喉咙里，视线凝视着，凝视着，略带审视，形成一种不协调的怪异感。男人往地上淬了一口，双眼紧盯着前方，嘴角莫名的勾起一抹痴笑。

　　“同学，你脚边有一个瓶子，帮我踢过来吧？”那声音低沉、冷寂、隐约里带着一丝怪异。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程鱼脚步一顿，额角覆着冷汗，嘴角不自觉地张开，微微颤抖，眉毛上扬皱在一起，眼神里的惊恐和慌乱，藏也藏不住。

　　她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

　　男人低伏着身子，默不作声紧跟其上。

　　程鱼顿时慌了！立刻加快脚步！

　　男人眯眼，也加快了脚步。

　　却不妨，程鱼脚下一绊，硬生生摔在青石地板上。

　　强烈的疼痛，从她的膝盖处传来，她的胳膊上也是，“唔！”

　　可是这些疼痛，不能让她停下脚步，她抬手捂着膝盖，膝盖处明显传来一阵闷痛，类似石子挤进皮肉的疼。伤口泛红，擦破了皮。程鱼立刻站起身来。

　　她佝偻着身子，肩膀微微耸起，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唇瓣紧抿着，脸色发白，一双眼睛无助的看向四周。本以为那个人没有跟上来，程鱼这才调转身子，准备出巷子。可是此刻她身子僵硬，她迅速在脑海里思考，试着先去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去。

　　身子一转，眼前是一张可怖的脸。

　　气息，是酸臭的，隐约里透着一股烟酒、酸涩、汗臭腐烂的味道。

　　程鱼瞪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吓得她立刻，失声尖叫：“啊！”

　　男人眯着眼睛，将其上下打量，乌黑的嘴角不知道沾上了什么东西，微微张开，“同学，你跑什么？”

　　熟悉的，如同的恶魔般的声音，缓缓在她耳边荡漾开来。

　　程鱼面色惨白，嘴角抽搐着，脚迅速往后退开半步，拉开距离。

　　她握紧书包带子，手指蜷缩，紧张到发抖，瞳孔也一因为恐惧而放大。

　　“同学，”男人抬手拨开眼前的碎发，眼神看似温和，却隐约里透露出尖锐的审视与不加掩饰的欲望，他抬手刻意靠近，也在暗暗观察她的反应，“你是哪个学校的，今天，好像是高考，对吧？”

　　程鱼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抿得紧紧地，止不住的嘴角颤抖，声音一点也发不出来。

　　不回答。
　　她的手，慢慢伸进书包里口袋里，想要拿手机。

　　似乎这个动作，被男人捕捉到了，他没有再近一步的反应，只是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阴鸷和轻浮藏也藏不住，他抬手摸着下巴，暗红色的舌头舔舐着唇瓣，眼神却一直跟随着程鱼。如同伺机而动的动物。

　　程鱼好不容易摸到手机，耳边却再次传来，这个男人的声音。

　　他两颗眼珠忽然冒起精光，明显有些异常兴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邪恶的眼神再次落在程鱼身上，缓缓走到程鱼身侧，话语之间带着一抹隐晦的试探：“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吗？”

　　唇瓣哆嗦说不出来话，程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变得惨败，眼神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她死死地盯着。

　　内心的防线，瞬间崩塌！
　　程鱼猛地后退，声音发颤，甚至是有些语无伦次，“我不认识你……”

　　却未想到，男人嘴角咧开，微挑眉，故意缓缓走上前，“你是当年那个孩子吧。”

　　程鱼声音发颤，喉咙发紧，甚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慌乱，“不是……我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握紧手机，飞快地拨打着电话，刚被拨通，手机就被一巴掌拍开。

　　掉在地上。

　　声音闷重！

　　男人脸上透着一股阴冷，缓缓上前。

　　程鱼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她扯开嗓子呼救。

　　****

　　却被男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程鱼眼眶泛红，抽噎着，地上的手机一直传来声音。

　　程鱼坐在地上，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抬手将眼前的头发撩到而后，露出那张脸，狰狞、可怖、的眼神，声音和当年比起来稍显粗厚，彼时的他，和当年相比，头上早就出现了白发。自从从里边出来后，他浑噩了一阵子，每日以捡垃圾为生，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再次碰见当年那个小姑娘。那个害他得了九年牢狱之灾的小姑娘。

　　当年她才不过十岁，如葱般高，瘦瘦小小的，眼下时间过得很快，当年的小孩成长成大姑娘。高是高了点，却还是瘦瘦的，五官眉眼也变得很多，唯独没有变化的，是那双每次看向他时，便会恶狠狠的模样，这个眼神，他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再跟她碰上。
　　拳头捏紧，他徐徐上前，眼神里陡然生出一股子恶意和狠厉来。

　　他蹲下身来，睨着地上的程鱼，抬起手来，“我回来了！”

　　程鱼抱紧自己，身子颤抖，嗓子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都是一股酸涩的臭味、烟酒味道混杂，只是轻嗅一下，都觉得胆颤。

　　她的手撑着底边，不停地往后退，往后退，往后退。

　　日头越来越高。

　　内心的恐惧有增无减！大脑一片空白。

　　她只知道，那个人，回来了。

　　林大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