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眼见为实 ...
-
今日晴好,连翘拉开门出来伸了个懒腰。侍卫立时警觉地看着她,她无奈地瞪了他们两个:“女公子想要沐浴,赶紧准备去吧。”
侍卫尚在犹豫,连翘扯起嗓门斥责:“怎么?你们还真把我家女公子当犯人一样看管了?!皇后殿下只是不让她出门,可没说不能沐浴吧?我家女公子幼时体弱,与药石为伴,医工说要经常以药入浴,不可懈怠。这都第六天了,若她的身子出了问题,你们两个担待得起吗?别是女公子的罪定不下来,我们丞相先把你们俩的脑袋摘了!”
连翘的话却也没说错。只要她不出门,在屋子里做什么都行。侍卫们只好答应,命人准备浴桶和药材。
未几,抬着浴桶的车就到门口了,侍卫仔细盘查后,看着他们将浴桶抬进去,只放了一个宫女进去侍奉。
屏风之后,那宫女在帮刘玠撒药。连翘与刘玠窃窃私语:“这些人也太精明了。”
“他们以为我想偷天换日。”刘玠听到里面宫女叫她,应声前去沐浴。
一炷香后,连翘再度打开门,让人将浴桶推出来。侍卫看着满满当当的浴桶,伸手去撩,连翘甩开他大喊:“放肆!女公子尚未出阁,这水沾了她的身子,你也敢碰?我要即刻面见皇后殿下,说你坏了女公子的名声!你给我等着!”
“连翘。”
门内幽幽传出软语。床榻之上,有一美人侧卧,许是方才沐浴得有些劳累,背着身小憩。错愕之时,侍卫不敢直视,立马低下头。
“算了,他们也只是公事公办。”
“是。”连翘停了吩咐,脸色才稍稍好了些。侍卫一看,一宫女,一浴桶,里头人数也是对的,便没有在意,很快放了行。
连翘气鼓鼓地将门摔上。
屋子里总算没有外人了。她走过去将床榻上的“人形”破坏掉。对着窗户边露出的缝隙挥了挥手,心中松了一口气。
浴桶被两名宦官推行到僻静角落,从水里蹦出一个人,将宫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若让我听到什么,你们两个就别想活了!”
宫中侍者皆是蝼蚁,对着刘玠连连应和。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将浴桶推走。
刘玠稍稍拧干衣袖和裙边,拨开湿发,小心前往昭华殿。
此次能够离开鸾凤殿,全靠商陆和连翘配合得天衣无缝。几日前,刘玠就让商陆去外头寻来擅口技者偷偷带进宫里。那人每日去到刘玠禁足的后窗边,听她说话的语气模仿,不说十分也像了八九成。刘玠躲到浴桶中,害怕连翘不能及时喝止住,早早准备好枕头、假髻藏在被窝里,远看似个人形。侍卫哪里敢抬头去看美人出浴。此时蹲守在窗边的人又用刘玠的声音回答,他们才放下了戒心。
给崔真意的书信已经送出去了,但眼见才为实,为了揭开昭华殿的秘密,刘玠想亲自探查一番。
不巧的是,今日昭华殿似是迟迟未歇下。萧承珽午后便到了,直到傍晚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呆在这里慢条斯理地用膳。刘玠别无他法,只能候至深夜。没成想,竟在假山后等得呼呼大睡,连有人在她旁边看了半晌也不曾发觉。
醒来时,她的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眼前,是一个黢黑的背影,与层层叠叠的假山勾连得恰到好处。
“你倒是睡得悠闲。”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萧承徇就知道她醒了,自然而然发出嘲笑。
刘玠从草丛里站起身,将大氅还给他:“多谢。”
她浑身湿透,在这个天里要是没有这件大氅,怕是得冻出病来。刘玠一向有怨报怨,对她有恩的,也不吝啬这一声道谢。
萧承徇转过身,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为何每次见你都是这般模样。”
“是啊,说明只要见到六殿下,就没什么好事。”她理了理鬓发回应。
“你应当在禁足。”
“我没有打算离开皇宫。”刘玠的视线绕过假山,落在昭华殿内,“可我也不打算为人鱼肉。”
萧承徇的眼睛弯成一道弧,在刘玠眼里,这反而很可怕。
“什么人在那儿?!”
是捍卫皇宫的羽林卫。听到整齐有素的脚步声,刘玠仓促地隐进黑暗里,忽然想到还有一个萧承徇,正要查看他准备怎么做,头顶却再次被那件大氅蒙住,弄散了她的发髻。
漆黑一片的怀抱中,他的玉佩抵得刘玠瑟缩了一下。萧承徇以为她要逃跑,不由收紧手臂,从背后困住了她。辗转呼吸间,他咬了她的脖颈。
刘玠颤了一下,如惊弓之鸟,掐住他的后腰。
这样看起来反倒真像一对璧人,情到浓时缱绻得旁若无人,肌肤相亲恋恋不舍。
“六……六殿下?!”羽林卫手足无措地撞在一起,闭眼不敢去瞧。
“滚。”
就这一个字,在场的人都狼狈地落荒而逃。盔甲和刀鞘碰撞着遁入黑夜的宫墙。
大氅滑到地上,刘玠捡起散落的发簪不紧不慢地重新梳好。
那人盯着她,玩笑着说:“女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寻常女子若被这样轻薄,定会给我一巴掌。”
“六殿下是在帮我,我不会恩将仇报。”刘玠直视于他,暗暗出言相激,“只是在我看来,以殿下的能耐,应当会有更好的办法。”
而不是将她不由分说按在假山上,还装作与她亲密的样子……咬了她。
萧承珽面露难色:“女公子高看我了。我又不是羽林卫的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除了假装偷情,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听到“偷情”二字,刘玠面如土色。与他短短暧昧她都没有感觉羞耻,被他逼面揭秽,委实难以自持,不复风轻云淡之相。
他饶有兴味地端详她,唇角微微勾起,与眼睛弯成一致的弧线。
刘玠恰恰看不惯他这样的惺惺作态,冷笑一声:“六殿下就这么喜欢我?我竟不知道,殿下居然能够为了我,违抗皇后殿下的命令,将尚在禁足的我带出鸾凤殿,现在好了,羽林卫全都看到了。要同我私奔么?”
听她大放厥词,萧承徇眸中一亮:“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心中痛快极了,见他淡淡地赔了个笑脸,以为上当。
“殿下知道的,我不可能害昭华公主。就算你不想帮我,也请不要干涉我查明真相。我想进去与昭华公主说几句话,但我不想见到太子殿下,需要您替我引开他。”
“太子殿下早就走了。”萧承徇还以为是什么事,嫌弃道,“你方才睡了那么久,他早就离开昭华殿了。”
真是睡觉误事!刘玠窘然。既然萧承珽不在了,那她就不需要萧承徇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径直走向昭华殿。
“但是你要找的昭华此刻也不在宫中。”
萧承徇不由分说,霎时拉住她的手臂,笑:“你想见她,我带你去。”
他将大氅重新搭到她的肩头,穿行在皇宫内院中。守卫重重,一路应付巡逻的羽林卫,他信手拈来,不在话下。刘玠见他没有害她的意思,放下心来看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这件大氅上的肩头有云纹暗绣,与萧承珽常穿的那一件似乎是一模一样的。刘玠闻到这件大氅上怀念的香气,但凡和东宫走得近的人,身上都有此香。萧承珽喜爱研制香粉,此香以蜜树所结的沉水香做底,辅以白檀、蕙兰等等香料,是他特别研制的。因为他的寝宫叫建宁殿,故而取名作“建宁香”。全天下懂得制作建宁香的只有太子一人,因而他都是亲手所制,赐予亲近之人享用。比如太子妃,比如他的手足兄弟。
萧承徇靠她很近。他的侧颜有如雕琢过般精细,细长笑眼中将将好映出被云遮了一半的弦月,流露万种风情。幸好他一心揽权怙势,没有蛊惑人心的兴趣,否则这世上怕是又要多了一笔风流债了。
刘玠猜想这香也许是他身上传来的,恍惚间想到另一件事,双颊染上胭脂粉红,晕着淡淡羞涩之情。
萧承徇察觉她的不安,以为是她介意二人身份,悄悄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两人快步走到静寒潭。刘玠还在想为何他要带他来到此处,忽然看见昭华又像那日一般傻傻立在桥上。裴榕从远处赶来,视野开阔的湖边没有任何地方得以隐藏二人,萧承徇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了水中。
“我不会游水……唔!”
落水的恐惧还在刘玠心头。被强硬地塞到冰冷的潭水里,刘玠拍打着他的胸口,挣扎着要上去。萧承徇用手指抵住嘴唇嘘声,对她做了个口型。
抓紧我。
无非是因为害怕再度沉下去,刘玠才如此紧张。萧承徇紧紧抱着她,带她浮到桥底,那里的水不深,只到刘玠半腰处,她踩实了脚底,自然就不再乱动了。
潭水的浪很大,刘玠娇小的身子骨有些站立不住。萧承徇的手又上来了,刘玠无可奈何,只好死死地抱着他。
如此一来,建宁香的气味又涌入她的鼻尖。她不好意思地撇开头,集中精力去听桥上的响动。
“殿下,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身上的病才好呢。”
“可是……裴姑姑,我的病只要一好,母后就又要回鸾凤殿了是不是?”
裴榕安抚昭华道:“殿下,皇后乃是后宫之主,一日万机,总不能将心思只耗在您一个人身上吧。这几日不是已经来过了吗?您又不是太子殿下,继承不了大统,这点小毛小病,皇后怎可能放在心上……”
这个裴榕怎么能这么说!
刘玠抑制住怒意。看来,昭华落水,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