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好孩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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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唐长康打开丘丘。
已经隔了一天了，那个前台应该把话传给安宁了吧？
他这样想着，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却发现仍没有回信。
就当他心灰意冷时，才悄然发现，有人在自己的空间说说上留言了。
他点开留言，发现正是安宁发的。
四年前安宁参与策划的游戏开始内测时，她特意给唐长康留了一个内测名额。
唐长康便激动地发了一篇说说，内容是一张游戏登录界面的截图，配文：是谁拥有了内测名额呀~哦！原来是我~
安宁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一条留言。
安安爱扎双马尾：上号
唐长康看着屏幕笑了笑，回复道。
康仔想摘星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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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康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他一推开门，坐在电脑前正在打字的郑霄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揶揄道：“诶呦喂~穿成这样去见谁啊？”
“去你的，朋友而已。”唐长康边脱鞋边说。
“真的只是‘朋友’？”郑霄不死心地问道。
唐长康斜了他一眼：“真的真的。”
郑霄继续逼问：“男的女的？”
“男的。”
郑霄一脸邪笑。
唐长康换下外衣，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不由得感到诧异：“升哥还没回来？”
当时他跟万永健碰到姚升的时候，桌上的菜都几乎上齐了，居然比自己还晚回来？
“嗯，”郑霄应了一声，“诶，不过，你也确实单了很久了吧。”
唐长康想了想：“差不多有个三四年了吧。”
“是挺久了，”郑霄捏着下巴、眯着眼，仔细观察着唐长康全身上下，“不应该啊......你这么帅，性格也不错，喜欢你的人都能排到法国了吧。”
“呵，你以为我能拿得出三百亿和你玩儿啊？”唐长康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手，“只是力不从心罢了。”
郑霄看着唐长康擦着手走出，玩笑道：“其实，当时你跟升哥出柜的时候，我真以为你俩能成呢，没想到升哥居然有对象了。”
闻言，唐长康一时失笑。
升哥的对象吗......
哎。
为了防止郑霄看出端倪，他紧急表情管理，故作无语道：“你个臭直男，我俩只是都喜欢男的，又不是谁都可以。就跟你喜欢女的一样，又不是喜欢所有女生。”
“我知道啊，”郑霄打了个哈欠，接道：“主要吧，升哥人真挺好的，我甚至感觉我要是喜欢男的，绝对会爱上他。”
说道后面，郑霄的语调都夸张了不少。
唐长康冷哼了一声：“得了吧你，就算你爱上他，人家也看不上你啊。”
他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下，掏出手机刷着：“这个世界上，好人太多了。感情这事儿吧，主要还是看来不来电。”
“你不也正谈着吗，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了解。”郑霄两指尖点眉尾，向前一甩。
适时，宿舍门被推开。
唐长康伸头看去，姚升终于回来了。
“升哥！刚聊到你呢。”郑霄朝姚升笑了笑。
姚升点点头，走进屋内。
唐长康不由自主地上下审视着他，似乎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姚升对上他的目光，挑了挑眉：“怎么了？”
唐长康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他朝郑霄那儿瞥了一眼，在手机上输入着。
-1.46：我今天在商业广场意餐那儿看到你了
他余光向姚升那儿瞥去，只见他听见提示音，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手机，顿了几秒后，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姚律不蕉绿：出去说
收到消息后，两人同时转身，朝门口走去。
郑霄吓了一跳：“诶诶诶，你俩干啥去？”
姚升没回头道：“买点饮料。”
“那行，帮我带盒魔芋爽呗。”
唐长康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宿舍，朝便利店走去。
唐长康先开口问道：“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女生是？”
姚升接道：“是徐弘的合法妻子。”
“卧槽。”
唐长康震惊地张大了嘴。
“所、所以，他结了婚这事儿，你完全不知道？”
“是，我丝毫不知情。”
姚升说这话时表情异常的平静，反倒更让唐长康担心了。
姚升深呼出一口气：“我跟徐弘在六年前开始交往，而徐弘跟戚珊目前交往了两年半，并在去年的情人节领结婚证。”
“当时徐弘也是跟我说，他要去兰州的分公司出差。”
唐长康问道：“所以，戚珊就是那天我们在医院看到的女人？”
姚升点头：“她今年二十九岁，上海本地人，目前在一家药企做宣发工作，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除了交往和怀孕相关的是她告诉我的，其余都是基本背调。”
“哇......”唐长康目空地看着前方。
“所以，你们现在怎么打算？”唐长康问道。
两人走进便利店，在货架之间挑选着商品。
姚升随手拿起一盒魔芋爽，叹了口气，随即朝饮料柜走去：“还没达成统一。我后续肯定会和徐弘分手，但至于她那边......她说，她还需要时间仔细考虑。”
唐长康附和地点了点头：“也是，这种事情是无法很快给出定论的吧。”
“主要是她现在不仅怀孕了，父亲也罹患了癌症，身体状况很不好。如果立刻离婚的话，生活和经济的压力会大大增加。”
“我尊重她的选择，并且如果她想要离婚的话，我会提供尽可能多的法律帮助，毕竟我就是干这个的。”
两人从冷柜里拿了几瓶饮料，结账的时候，姚升还从旁边的货架上挑了几瓶酒。
唐长康疑惑道：“你要......喝酒？”
“最近不是流行什么便利店调酒挑战吗，”姚升笑着晃了晃手中的两小瓶金酒，“明天是周末诶，没关系吧？”
唐长康看着店员把一瓶瓶饮料和酒装进塑料袋里：“反正我喝不了。”
“也没让你喝啊，”姚升被逗乐地笑了笑，“你看着我喝就行。”
两人一人提着一个袋子，缓步走回宿舍。
姚升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真的挺意外的，六年的感情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唐长康扭过头去看着他，姚升的嘴角在笑着，眼神里流露出的心碎却是抑制不住的。
“我很早之前就在想了，同性之间的这种，违反动物天性、没有法律约束的爱情，究竟有没有长久的可能。”
两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安静地走着，留下一道道拖长的黑影。
“说实话，我自己心里都没底。”
姚升苦涩地笑着。
“毕竟我和徐弘，曾经也和那些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啊，最后不还是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姚升自嘲地笑了几声：“我最初不去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我觉得我还年轻，却没想到现实这么快就摁着我的头逼我作答了。”
姚升说完后，气氛沉寂了下来。
冬天是个寂寞的季节，没有鸟叫、没有蝉鸣，只有汽车喇叭声在道路上此起彼伏。
唐长康缓缓开口道：“升哥，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太苍白，但是呢......”
“人们常说‘珍惜当下’这种空大头的话来安慰人，可的确，这句话又是很有道理的。”
“人心难测，很多上一秒还情真意切的人下一秒就能在你背后插刀，但这不代表着你活着的每一瞬间都要提心吊胆，因为你也要允许自己适时享受快乐啊。”
唐长康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一下姚升的背：“而且你这只是一次遇人不淑而已，不要否决所有人嘛~要不你考虑考虑我？”
唐长康朝姚升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姚升被逗笑了，踹了唐长康一脚：“滚蛋。”
唐长康重心不稳，向前猛踩了几步，抬头后，突然愣住了。
姚升随即跟了上来：“怎么了？”
唐长康尬笑着回头：“我好像找到能跟你一起喝酒的人了。”
不远处，薛志铭正蹲在地上，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抹着眼泪，撕心裂肺地哭着。
“我真的不想读了！你不知道我每天都熬到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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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唐长康的父亲到了上海，唐长康在周三又住进了医院。
非常意外地，他又重新回到了原来一摸一样的床位，并且恰好碰见了万永健。
唐长康跟他打招呼：“现在不是早上吗？你怎么在这里？”
万永健从小凳上站起身来回答道：“哦，因为今天昌奶奶要做个手术，我导师在，所以我就早上过来一下，中午和晚上就不来了。”
唐长康朝他身边看去，身边果真站着一位约莫六七十岁，头发却已然全部花白的爷爷，大概就是他的导师。
他想了想，随后问道：“手术？什么手术？”
唐长康放眼向对面床位看去，昌洁正坐在床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万永健顿了顿：“截肢手术。”
“啊？！”
唐长康再次仔细端详了下昌洁，仍然没察觉出她哪里需要截肢。
万永健解释道：“她的右脚，因为糖尿病足导致的坏死太严重了，所以需要全足截肢。”
此时，昌洁正想下床，双脚便从被子中挪出。
她的右脚病情非常严重，整只脚几乎都肿成了青紫色，脚趾发黑干瘪如柴，脚背上的皮肤也溃烂得不成样子，一片又一片发黑发灰，个别新溃烂处也裸露出粉红色的皮肉，甚至有些伤口已经腐烂到露出脚骨，一处处黄脓液黏腻得令人作呕。
唐长康惊恐地说不出话，正呆愣地盯着那双病入膏肓的脚。
昌洁已经从床上坐到了轮椅上，她正想用毯子盖住双脚，却察觉到了唐长康的视线。
她抬起头，唐长康霎时间慌了张，赶忙移开视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啊也不是，就是......”
唐长康为自己的低情商抓耳挠腮。
昌洁淡淡笑了笑，摆手道：“没关系，我只是......怕你被吓到。”
要不说还是长者眼光灵呢。
唐长康确实被吓得不轻，他刚才徒然回想起自己之前出门时发现的小腿的水肿，虽然是因为肾病，但还是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以后。
等他到了这个年纪，他的腿也会成这样子吗？
或者根本不需要那么久，毕竟他从五岁就确诊了糖尿病，会不会过几年就变成这样子了？
他记得五六年前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就第一次出现了糖尿病相关的并发症。
他在定期体检中，被发现视网膜出现了微血管瘤，也就是发生了糖尿病视网膜病变。
当时实在是太慌张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一想到自己才这么年轻、刚刚考上心仪的大学、还有无尽的美好前途之下，就面临着失明的危险，感觉自己仿佛被置身于高空钢索之上，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跌落，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虽然后来他知道自己的视网膜病变还处于早期的轻度，离失明还有十万八千里，但那种虚无和惶恐的感觉却一直磨灭不去。
昌洁握了握他的手，唐长康感受到手背的温暖，才猛地从回忆中惊醒。
昌洁叹了口气，安抚道：“你还年轻，不要想那么多。我是年纪大了，免疫力下降，再加上早年间自己也控制得不好才导致这样的。”
她微笑着淡淡道：“其实，我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满足了。”
唐长康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嗯......祝您手术顺利。”
昌洁点了点头，随后被万永健的导师推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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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唐长康的父亲办完了所有住院手续，从门外走了进来。
唐长康看了一眼汪世逸，问道：“全都弄完了？”
汪世逸今年五十岁，从年轻时起就是个知识分子，现在在地质研究所工作，平时也不运动不社交，看起来未免显得文弱。
汪世逸轻轻点头：“嗯。”
两人的对话便没了下文。
妈的，果然他还是无法自然地跟他爸在三次元相处啊。
幸好，此时一个护士走进了病房内，朝唐长康喊道：“唐长康在吗？”
唐长康立即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在这儿呢。”
“那个，范峻霖医生想让你去一下他办公室，你有空吗？”
怎么跟上学的时候被老师请去喝茶一样？唐长康在心中吐槽着。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唐长康马上反手抓起一件外套披上，朝范峻霖的办公室赶去。
他走到门口，刚想敲门，就听见从中爆发出的争吵声。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儿闹了？！我同事们很快都要回来了，你就这么上赶着去丢脸吗？”
这是范峻霖的声音。
“你觉得我很丢脸是吗？我要是有别的办法会来求你吗？！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提分手的那件事恨我啊？”
这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能不能讲点理？我都说了不是......”
唐长康捂住嘴，不敢再听下去了，他害怕知道的太多真的会被灭口。
他悄咪咪地向后挪了两步，随后朝外走去，与办公室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这才阻绝了所有争论声。
他一时尴尬极了，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地扣扣手、哼哼曲儿......
啊！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
啊！这墙壁可真墙壁！
啊！这地板可真——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好孩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