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当头》酥皮南瓜派

12、【414】四十大板

　　这一声实出允禵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叫道：“且慢！”

　　阖宫内外皆唯皇帝之命是从，胤禛既然叫打，谁又理会允禵说什么呢？那竹竿子也根本不用传，早预备下了，散差解开背上的黄布口袋，往地下一抖，掉落七八根空心毛竹，个个三指来粗，提前泡过一夜水，柔韧坚固。哗啦啦一阵响，先声夺人。

　　允禵争辩道：“臣弟就算有罪，依国家成法、祖宗旧例，都不能动刑。皇上这也不顾了吗？”

　　胤禛道：“国家成法是对三法司说的，不是对朕说的。祖宗旧例更不能宽纵你这样的不孝子孙。家法嘛，圣祖仁皇帝动得，朕自然也动得，有什么区别？”

　　允禵心想：“当然有区别，皇阿玛打我两下，我做儿子的也就忍了，你却是什么东西？”但这话不太好说，说出来了似乎也不占理，因此一时语塞。

　　众人可没给他慢慢措辞的机会，这么几句话之间，已经上来四个技勇太监，抓人动手。散差拽过屋内一只圆凳，垫在允禵肚腹之下，两人别膀子按肩，另两人按腿。允禵大感屈辱，使力挣扎。但技勇太监个个魁梧，四个人死力按住，怎么可能挣扎得脱？

　　一个中年太监拾起地上一根竹竿子，跪地说道：“奴才焦进请旨，打多少。”胤禛道：“二十。”焦进大声应道：“嗻！”起身过来，照着允禵后臀、大腿等处，抡圆了就打。

　　沉闷的击打声在殿中响起，允禵头脚都给人按在地下，整个人身子弓着，无处躲闪，只得咬紧牙关强忍。胤禛坐在上头，饶有兴致的观看，又命高无庸给自己倒茶。这边一杯奶茶缓缓喝尽，那边二十竹杖堪堪打完。

　　焦进过来复旨：“回皇上，打过了。”四个技勇太监松手，凳子一撤，允禵身子发软，自然跪倒。

　　胤禛问道：“你这会子认罪了没有？”允禵道：“认啊，我干嘛不认？自古‘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皇上就算问我‘反清复明’的罪过儿，我也认了！”胤禛听这话满是嘲讽之意，冷笑道：“好啊，你倒嘴硬。来人，接着打，再打二十。”

　　允禵贴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受刑之处亦已带伤，第二轮再打，委实难熬。头部低得久了血液倒流，脑海中一阵阵眩晕。他想给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但疼痛总是将他的思绪拽回来，所能想到的，恰恰是另一场疼痛。

　　是的，在允禵春风得意的前半生中，他曾经挨过一次打，在今天之前，唯一的一次。

　　那是康熙四十七年秋天。

　　太子被废，百官保举八阿哥为新储，朝野一片喧腾，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可忽然之间，康熙皇帝就换了面孔，斥责允禩“妄蓄大志、心怀不轨”，要夺爵锁拿。

　　“八阿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

　　老四说我“妄言”，他错了，我当初真的愿意陪八哥同死。至少在顶撞皇阿玛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是真心的。

　　那时候的板子没有这么疼，也没有这么屈辱。那时候我是个英雄！

　　我是八哥的英雄，八哥也是我的。他天天来看我，给我请医送药，我说你身处嫌疑之地，还是避一避风头，但他怎么也不听，怎么也不走。其实我伤得根本不重，三哥下手很小心……大哥被圈禁、二哥被废，所以三哥就成了长子，替父行责。笑话儿，三哥怎么可能打伤我？他用的是红木大板，但造成的痛苦，还不如现在这种竹竿子的一半儿。

　　为什么现在这么疼？

　　可惜八哥死了，再不能给我送药……等我真正需要疗伤的时候，他却不在了。

　　他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