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当头》酥皮南瓜派

10、【雍怡】同宿养心殿

　　刘声芳诊脉开方子，又施针灸，这么一折腾，天色也晚了。胤禛留宿允祥，令御药房照方煎药，煎好了送到养心殿。

　　养心殿的后殿里间，自雍正元年修缮完毕以来，就是胤禛卧室。一侧是床，上悬“又日新”匾额，对面是一铺长条形坐炕，把中间炕桌一撤，尺寸倒比床还宽大些，下面又有烟道取暖，足可睡人。

　　允祥此前也在上头住过，这一回圣心关怀，他心里又有话想私底下说，便没过分推辞。等安置妥当，药也送来了。炕上铺了三层褥子，堆了软垫儿，允祥半躺着，苏培盛把药碗端到他面前。

　　胤禛道：“拿些果脯子来，不然他喝不下去。上回那荔枝干还有么？”

　　一个甜脆的童声答道：“回主子，还有，也有山楂糖糕，酸酸甜甜的更好吃呢。”苏培盛回头道：“那就都拿来，请十三爷自个儿挑。”外头又脆脆的应了一声。

　　允祥道：“小时候那些毛病，臣弟早都改啦。”双手捧起药碗，吹着慢慢喝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快步进屋，捧上果盘。允祥拈了一块山楂糖糕，问他道：“御前伺候的人，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那小太监跪下答道：“回十三爷，奴才秦媚媚，承主子恩典，刚调进养心殿当差。”允祥点点头，秦媚媚又把果盘捧到胤禛面前，胤禛拣了一块荔枝干，挥手叫他出去了。

　　允祥笑道：“皇上又不喝药，怎么也贪这一口儿甜？”胤禛也笑了：“朕心里苦，吃点儿甜的补补。”

　　苏培盛见他兄弟两个说笑起来，端着空碗，默默退到外间。

　　胤禛又问：“你这会子觉得怎样？”允祥道：“咳得胸口疼，身上没劲儿，别的倒不怎样。歇两天也就好了，还能当差呢。”胤禛道：“你少扯淡，明儿带着刘声芳一起回家去，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当差的事儿。朕一向瞧着允礼不对路，偏你说他好。也罢……如今你病了，就叫他到你府上照应你，替你奔走办事去吧。”

　　允祥有些欲言又止，还没接得上口，胤禛的脸色一沉，又往下说道：“这回都是你自己作的，连骑十几天的马往回跑，好人也熬坏了！这么挣命似的赶来，你以为允禵感激你？还不是狗咬吕洞宾！”允祥叹了一口气，把脸转向窗户，以一种陷入回忆的口吻，幽幽说道：“他也没说错……皇阿玛是写过那样的上谕……”

　　胤禛立刻打断：“皇阿玛受人蒙蔽，一时气头上的话，你别记着，更加别往心里去。允禵这疯狗见人就咬，他是故意激你！以后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允祥转回头来盯着胤禛，忽然叫了一声：“四哥！”

　　胤禛一愣，只听允祥道：“老十四只比我小了两岁，虽说一起读书、练武，搭伴儿过来的，但他是德妃娘娘的心肝儿、我是没娘的野草，他是‘八爷党’、我是太子爷的人，一直互相别劲儿，从来没看对过眼。等二哥被废，皇阿玛不理我了，他立刻就顶上去……因他跟你是一个娘生的，所以这些话我从来不说。今天翻出来说了，也不为别的，就为剖白一句……我这么挣命赶路，不是为他！从小到大，就只有你给我遮风挡雨。记得那年六月六么？太子爷背不过书，大毒日头底下，罚我代跪在毓庆宫前石头阶上，我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一下子背过气去，听说他们还笑我不中用……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你怀里……”

　　胤禛心里一阵发酸，道：“别说了……”

　　但允祥没听，往下续道：“有些话别人不敢说，才只好我说。连唐太宗那样英明的皇帝，为‘杀兄屠弟’的名声所累，也是千秋万载的给人议论！我这么拦着，到底是为了谁，四哥难道不明白？”

　　屋中静悄悄的，过了良久，胤禛叹道：“我明白的。咱们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