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尽头见绿洲》许压星

3、3

　　半夜三更，铁星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很小，他想该不会是进小偷了吧，于是站起身，拉开门的一小条缝，往客厅看去。

　　扁桩独自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他的眼睛微微发白，显得格外诡异。

　　铁星「深度思考五秒」后从大数据里找到了眼睛发白的原因：半盲人。

　　铁星哑声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扁桩被这一句话吓的一激灵，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慌：“你大半夜起来干什么？”

　　铁星走到鞋柜旁边，伸出手打开了大灯，冰凉的触感在手上转瞬即逝，随着“啪嗒”一声，白色的织布灯在黑天里亮起，刺的人双眼生疼。

　　铁星再看过去，扁桩眼睛里的白光已经消失不见了，黑色的瞳孔看着他：“你开什么灯啊，我就起来拿个东西,.....”

　　铁星回答道：“半盲人面对越暗的环境越看不清，你这样子拿，不打碎个玻璃都算好。”

　　扁桩听着，边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

　　第二天上午，扁桩早起上班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中午自己做饭。”

　　铁星乖乖点头。

　　今天周一，想起明天后天大后天......还得上班，扁桩子努力吧不自觉的难过，到了公司后，粉七还和他说了「铁星球」下架的事情。

　　一天很快过去，扁桩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了身穿西装的铁星，扁桩张了张嘴，问道：“你在干嘛？Cosplay啊？”

　　铁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今天去面试了。”

　　扁桩沉默了：“你啥时候投的简历？”

　　铁星回答道：“昨天晚上。”

　　扁桩：“这公司这么......迅速吗？”

　　铁星说：“大数据显示，这家公司平日里会卡着周四把所有简历都看一遍，然后周五面试。”

　　扁桩：“哦。过了？”

　　铁星：“嗯。”

　　扁桩吐槽雷劈，他毕业的时候，因为不想服从学校安排的教师工作，一下子面试了六家公司才过，合着这个机器一次就过了？？

　　铁星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就开始没话找话：“但是，他们说我有点傻，但又很聪明。”他这话毫无起伏，搭配上他的清纯男大型声音让人听着很割裂。

　　扁桩心里想：那么多科学家的研究和贡献怎么可能不聪明啊！于是他问：“傻在哪里？”

　　铁星：“他们说我说话和乌龟似的。”

　　扁桩在心里嘲笑他，但换了个角度又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十分不对劲：“你今天怎么都不「深度思考」了？”

　　他说：“大数据显示，人类在面对自己的同类时才会放松，面对异类只会有恐怖谷效应，特别是我这种AI人。”

　　呵呵呵，其实你思不思考都一样，像人机。

　　扁桩突然想起这一天在外面冷的要命的经历，问道：“你不冷吗？”

　　铁星：“这不是AI应该考虑的事。”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觉得自己的发言有点摸不清头脑，于是换了个说法复数了一遍：“我不冷。”

　　扁桩看了铁星的衣服两秒，突然伸出手捏了捏铁星领口的领带：“就穿这么点儿还不冷，全身上下就嘴巴最硬。”

　　铁星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坐在椅子上，扁桩站在他面前，用手拉了拉他的领带，他「深度思考五秒」后说：“根据中央气象台报道，今天的平均温度为零下四十摄氏度，室内平均温度为零下十一摄氏度，而这件衣服的材料是……”

　　扁桩张张嘴，今天是周一，他比谁都烦躁：“停停停，”他打断了铁星说话：“你就不能直接说......嗯，‘我今天穿的挺暖和的’吗？”

　　铁星抬起头，胸前的那只是已经挪开了，他歪歪头：“哦，我今天穿着挺暖和的。”说完还僵硬的比了个大拇指。

　　扁桩伸出手越过他的外套，摸摸他的内衬：“这么薄真的暖和吗？”

　　铁星：“......”

　　扁桩看向桌子：“哟，还给我买饭了？”

　　铁星：“嗯，今天是周一，你的加班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六，做饭意愿为百分之一，不吃饭意愿为百分之九十九。”

　　扁桩：“哦......不对，你哪里来的钱？”

　　铁星笑笑：“你的支付宝，人类识别很顺利。”

　　扁桩：“......我想我们是时候谈谈边界问题了。”

　　铁星突然进入深度思路状态：“已更新协议，以后买东西会率先询问你的意愿。”

　　扁桩问：“你好像没有银行卡......”

　　铁星：“早上去办了。”

　　扁桩：“这么快吗？”

　　铁星：“是的。”

　　扁桩：“我以前办的时候还要等两天......”

　　铁星「深度思考四秒」：“时代不一样。”

　　哈哈，他被一团数据嘲笑了。

　　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天里，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几天，这几天里，铁星终于学会了买东西用自己的身份买，而不是用扁桩的支付宝......

　　扁桩的生活变了许多，比如多了一个可以陪着他说话的铁星，不过铁星也真的开始上班了，在一家数据公司做初级分析师，据他所说：“分析人类的行为模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比单纯的聊天数据丰富的多。”

　　周五晚上，扁桩瘫在沙发上刷着毫无营养的短视频，铁星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膝盖上摊着一本……

　　《人类情绪识别入门（图解版）》。

　　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那些夸张的表情符号，手指还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着。

　　“喂，”扁桩忍不住开口，“你看这玩意儿有用吗？书上画的跟真人差远了。”

　　铁星抬起头，「深度思考两秒」：“基础模型需要建立。书上说，识别微表情是理解人类情绪的关键一步。”他指了指书上一张“愤怒”的脸，“比如这个，颧大肌收缩，降眉间肌紧张，眼轮匝肌……”

　　“停停停！”扁桩把手机丢开，坐起身，“得了，你直接看我，我现在什么情绪？”他故意板起脸，眉头紧锁。

　　铁星的蓝眼睛像扫描仪一样聚焦在扁桩脸上，「深度思考三秒」：“面部肌肉活动符合‘烦躁’标准值72%，‘无聊’标准值65%，‘轻微疼痛’标准值……38%。综合判定：想让我闭嘴。”

　　扁桩眼前一亮：“有进步哦！”

　　扁桩接着说：“那你看看我现在有没有自杀倾向。”

　　......完全和这本书没关系嘛。

　　铁星看了看他，说道：“没什么情绪波动，单纯把蓝头发机器人当乐子，和他讲话也是找乐子，属于想自杀一类，对生活无语一类，找不到对象也无所谓一类......当然，主要是找不到。”

　　扁桩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语，表情僵在脸上，他嘴巴上的笑瞬间就垮下来了：“你这分明是读心术吧，对了，把你当乐子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铁星「深度思考两秒」后，用平淡的语调说道：“我可以感受到情绪波动，但表现不出来，至少目前是这样。”

　　听他这么说，又重新唤起了扁桩对铁星身体的兴趣，已然化身为生物学家兼物理学家。

　　他问：“感受的到疼吗？”

　　铁星扶扶额：“能。体表分布有高精度环境传感器，可精确测量温度、压力等物理参数。‘感觉’属于主观体验范畴，我的核心程序不具备模拟此类神经信号的功能。结论是能‘检测’，但无法‘感受’。”

　　“哦，就是没感觉呗。”扁桩有点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他忽然伸手，飞快地在铁星手背上掐了一下。

　　铁星的身体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只是蓝眼睛略带疑惑地转向扁桩：“检测到压力值突增，相当于人类皮肤承受约0.5公斤力。行为分析：试探性攻击？或……人类特有的‘互动’方式？”他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探究。

　　“互动，互动。”扁桩讪讪地收回手，感觉自己像个欺负老实人的恶霸，“就想看看你有没点‘人样’的反应。”

　　铁星低下头，看着自己毫无痕迹的手背，「思考三秒」：“我的反应模式基于程序设定和大数据分析。‘人样’的反应，例如……我应该叫一声？”

　　他尝试着模拟，“啊？”声音平板无波，毫无灵魂，如同一架生硬的木偶被迫在台子上表演花戏。

　　“……算了，你还是别叫了。”扁桩扶额，刚刚那些逗人的心思完全烟消云散。

　　扁桩又开始打量起铁星的身体，指了指他的脸，问道：“你的建模为什么是个蓝毛男大？”

　　铁星说道：“准确来说，我比你小，所以我就这样了。”

　　随后，他补充道：“不过无论我长什么样，都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实体AI助手。”

　　这话有点暧昧了，扁桩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说：“那...嗯，你为什么不穿你的西装了。”

　　他「深度思考一秒」回答：“不想。”

　　这玩意也要深度思考？！

　　“哦......”

　　正当扁桩没有什么可以聊的，气氛默默陷入尴尬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说：“明天放假，我带你去商场买东西。”

　　铁星点点头：“你上次只囤了一周的，所以这周又要去。”

　　扁桩：“这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商场没有什么让我购买欲增加的东西了。”

　　铁星轻轻点头：“这个年代，冬日天气极端的很，人们每次出门都要提前购置好大量物品，完全丧失了逛商场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