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星》倾查达人

3、遥遥无期的温暖冬天

　　今年公司的营收超出预期，梁闪决定带着核心团队去东南亚度假，一起热热闹闹过双节。言诺直到出发的最后一刻才决定去，她最近除了上课，一直闷在北川的家里。暖气开的很足够，可她就是突然想过过夏天。真正躺在沙滩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多么英明。这样的蓝天碧海，这样的生机勃勃，也久违的带给了她一些活力。她拒绝了所有的外出活动，每天躺在沙滩上，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大自然的能量。
　　接到苏铭远电话的时候，她也正沐浴在阳光下。
　　“今晚平安夜怎么过啊？别跟我说吃食堂，我已经两个月没走出学校大门了。”
　　“我在泰国，和梁闪还有公司的人一起度假呢。”
　　苏铭远在电话那头气哼哼地说：“这样的快乐怎么没想过叫上我呢？哪天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是第三天了，过完元旦就直接回北川，我们专业三号开始期末考。”
　　“把详细位置发我，我马上买机票，今晚一块过节啊。”
　　“别闹了，临近期末，你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等回北川了我再找你吃饭。”
　　“这一周都没怎么合眼，就是为了能有两天圣诞假期。我已经出门往机场走了，快把地址发给我。”
　　苏铭远幸运的赶上了上午的航班，太阳还没落山，就出现在酒店里。今晚平安夜，梁闪订了风景最好的大露台。这里面朝大海，除了顶层几个有限的位置能看到这里，私密性很不错。团队的小伙伴从下午就开始装饰布置，准备晚上烧烤的材料。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圣诞氛围和晚餐都已经就位，人也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苏司南就站在顶层包厢的窗边，第一杯酒还没喝完，楼下的人群中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言诺穿着简单轻松的白色长裙，和东南亚的热烈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移不开眼，她旁边的苏铭远也穿了一身白色，两个人是人群中绝对的焦点。苏司南仿佛可以听到人群里愈来愈大的起哄声，言诺的神情永远坦然，苏铭远掩饰不住的笑容，就像五年前一样，把他的内心出卖的彻底。
　　苏司南一直定定的看着楼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原以为天黑就是这样逐渐变暗的过程，可是在海天相接的地方，色彩却不是单一的变幻。先是会出现大片渲染的晚霞的颜色，然后一点点变橙色，黄色，很多种颜色混合在一起，最后渐渐被黑色吞噬。直到房间里的灯被自动打开，他才意识到天真的黑了，半瓶酒也已经喝完。过去的几年，酒对于他是最有效的入睡剂，虽然很多时候分不清是醉了还是困了。在欧洲连轴转了十天，昨天在机场临时改签到这里，他为的就是能再看她一眼，能再跟她说几句话。最好她能对他说句新年快乐，这样他能在新的一年有点盼头。可现在眼前的这些，他只是把幻想被打碎的痛彻心扉又经历了一遍。
　　楼下的他们好像在吃烧烤，他就坐在她的左手边。她还是会那么认真的听餐桌上的其他人讲话，他会突然从她的盘子里叉走一块土豆，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两个人说上几句好玩的话。苏司南感受的到她笑容里的温度，不是礼貌的，疏离的，而是快乐的。想到他曾经亲手丢了这样的笑容，他就恨不能下十八层地狱，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豪华房间，他只能仰头喝尽杯子里的酒。
　　房间里的灯光被突然调亮，苏司南眯着眼睛适应光线。看清楚是纪尚走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傻到不能再傻了，怎么会期盼着是她来了，她现在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来？
　　“明天中午在上清拍杂志，还有一个访谈，我们今晚十一点要到机场，要不要趁最后一点时间和言小姐再见一面？”
　　“杂志和访谈都推掉，明晚录音照常参加。”苏司南不敢看又想看，原本围绕在餐桌旁边的人四处散开，苏铭远还在，却唯独不见了言诺的身影。场景变化，月光变幻，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段。
　　“我当然了解你，但这两个真的推不掉，也实在没办法改期。”
　　多年工作的默契和信任，使苏司南没有细问原因就答应下来。
　　纪尚不想让苏司南疲惫不堪又一无所获，他们两个人辗转飞到这里，待不到六个小时又要半夜飞回国。“言小姐和她的老板就在旁边的大厅喝酒，只有两个人，需不需要我请她过来？”
　　苏司南陷入挣扎，想见又不敢见，真的见了该说什么呢？接着上次断掉的地方开始吗？好像不行……即使没想好，他还是轻轻点点头。上次见过她以后，想念像是终于冲出重围的洪水猛兽，席卷了他全身各处，片甲不留。

　　言诺和梁闪早就约定了，吃过晚饭就是两个人的纯聊局。上次把毕业就会退出公司的决定告诉梁闪后，两个人一直没有推心置腹的聊过。这个决定的缘由很复杂，言诺一直没想好要聊到哪一层。就在刚才上来的电梯上，她突然不愿想了，就聊到顺其自然的地方吧。她经历过之前，这几年都活的小心翼翼。虽然风波尽去，一切平稳，心里的山却越压越实，经常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如果今晚能拿掉几块石头也是好的吧，眼前的梁闪应该是最适合的人了。做完这个决定，她又为自己的勇敢雀跃，拿着酒单先点了好几杯，她有预感这一晚会很长。
　　“言小姐，我是纪尚，我们几年前在北川见过。”言诺听到对方的名字才抬起头，她本以为是梁闪的朋友。纪尚这几年变化很大，气质沉淀的成熟稳重，完全退去了当年的学生气。在苏司南签约不久，他就作为助理被招聘进来。他们几年见面很频繁，最后一次就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和当时的经纪人一起找到她。
　　还没等她开口，纪尚直接道明来意，“苏先生就在隔壁房间，想请您过去喝一杯酒。”
　　言诺的眼睛快速略过梁闪，对面不动声色，好像早已知晓。整个大厅的人寥寥无几，言诺还是怕纠缠下去会被有心人拍到，慌乱中站起身，随着纪尚来到包厢门口。她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但已经退无可退。鼓起勇气推开门，就看见桌子上快要见底的酒瓶，旁边一只孤单的杯子。从他们认识以来，言诺就知道他是不喜喝酒的，不至于滴酒不沾，但只是点到为止。他告诉过她，因为每次那个人来到他和妈妈的家，几乎都是酒气冲天的，他们只能小心的讨好着。哪怕刚签约的时候，为了进一步打开知名度，也有酒局需要他参加。但当时公司的负责人爱才，也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的，也只是人出席。当时的言诺，正是刚刚喜欢上浅浅喝酒的年纪。那种酒意到达第一条线时，思绪全然的放松，思维又快又敏捷，在她自己构建的世界观里自由自在的驰骋。这时候，苏司南也会浅酌半杯陪着她，其实早期单曲里一些巧妙又迷幻的部分，大都是在类似的场景下完成的。

　　苏司南在窗边转过头，像一帧帧慢动作。言诺小心避免自己被任何氛围影响，果断收回视线时看到了桌边的冰桶，里面的冰化了大半，言诺不知道他在这个房间待了多久，也不想知道他站在窗边能看到什么。
　　“是公司的团建？玩的开心吗？”苏司南竭力装作几周前什么都没发生。
　　“挺好的，最近天气很好。”
　　“我在附近有个拍摄活动，入住了这家酒店，正好就看到你们。”脱口而出的谎话，苏司南害怕如果言诺问是什么拍摄活动，他一定回答不出来。
　　“这家酒店挺好的，后边的沙滩很舒服，你有空可以去走走。”
　　又难过又庆幸，她根本不愿意考究他说的话，“我今晚就要回去工作了，下次有机会吧。”
　　“那一路顺风。”言诺很快找到了机会，想要快速又礼貌的结束这段没有任何必要的对话。
　　苏司南开始绝望，言诺一如既往的聪明，他没法不动声色的达到目的，他只能和盘托出。“这几年工作很多，一个接着一个，看似好像认识了很多人，其实没有什么朋友。”说是和盘托出，朋友也只是他的第一步。他自顾自说着，“很多时候也想和人聊聊天，不然感觉情绪都好像是静止的。”没看到言诺有什么过度的反应，他继续说，“就像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好……或许只是偶尔聊聊也行，聊什么都好，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言诺拒绝的十分决绝。
　　苏司南从开始绝望都现在彻底溃散，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他再也无法伪装，索性撕碎面具。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可以陪你去美国，我可以现在就走。你不喜欢关注，我立刻就能发退圈声明。你想要什么，所有的……所有的……我都能做到。”
　　“我为什么去美国你不知道吗？”
　　即使苏司南脸上浮现了大片迷茫，言诺也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一首推广曲就能救公司？没错……也会让我想走的更远。”言诺干脆的转身离开，苏司南没有伸出手，因为他知道都是徒劳，他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言诺出来后，看到梁闪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悠闲的喝着酒，喝空的第一杯好像还是她点的。
　　“这么快，需要换地方吗？”
　　“不用，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比你能想到的还要早。几年前你们两个的新闻我就关注过，虽然他的公司出手企图掩盖所有痕迹，跟你接触几次我就大概确定了。后来一禾遇到了顺风顺水的事情，我就完全确定了。”
　　“除了推广曲，还有哪次？”
　　“推广曲这个也太明显了。开始有几次启动新号，总会莫名其妙来一波流量。我好奇的查过源头，总是和苏司南周边的人有交汇。”
　　“所以……你大概能明白我出国的原因。”
　　“他的帮助只是加快了你把公司做到这种程度的进程。没有他，你一样可以达到的，只是花的时间久一点而已。”
　　“但我不想他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一点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