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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冲破枷锁的雀 ...

  •   谭深和江沚两家父母都认识,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小学到初中同班,高中同校,是发小,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
      谭深性格温和,有一些腼腆,是对谁都一副笑脸的老好人,江沚一家包括江湄、江父母都很喜欢他。

      不同于江沚父母,谭父谭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国企文员。
      他们的思想比较传统,而且从小对谭深的各个方面就十分苛刻。
      正因如此,谭深很难做到让他们满意。

      谭深学习方面本来就不是很开窍,加上对其父母一昧施加的学习压力,学习成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不温不火。
      比起谭深,江沚的学习成绩就好很多。
      他了解谭深父母,从初一开始就常常以给谭深讲题辅导的名义,让谭深能够短暂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家。

      但在初二的时候,学校为了发展学生综合素质,开设了兴趣班,要求每位学生都要选择一个项目。
      江沚知道谭深从小就喜欢随便画点画,但从来没经受过专业训练,而且他父母不允许他太过于接触这些东西。
      所以在初中兴趣班选择中,江沚就使劲撺掇他选择美术,却不想就是这一次选择改变了谭深。

      虽然兴趣班每一周只有两节课,但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谭深显出了他出众的天赋。
      别人需要老师详细解释几遍的内容他一点就通,而且上手很快。
      带美术兴趣班的老师看出了谭深天赋,也看出了他的热爱,就想留他当美术生,就去和他的班主任商量。
      因为谭深一直以来成绩都很一般,他们初中班主任欣然同意,他觉得谭深走艺术没准可以上市重点高中。

      当然,班主任同意并不算数,需要征得学生本人及其家长的同意才行,于是他找了谭深及其父母一起商量。
      也就是这次谈话,成为引发之后一切事情的导火索。

      谭深父母一直都认为走艺术就是捷径,是没前途的,就严词拒绝了班主任的提议,并且回到家狠狠教训了谭深一顿。
      他们勒令谭深不要再碰任何有关美术的东西,专心学习,并把他所有画画的画笔、画纸都扔了。

      正巧他们的兴趣班在初三就取消了,谭深父母以为谭深会像以往一样听他们的话好好专心准备中考。
      但殊不知,人心中一旦点燃一颗火苗子,是很难再扑灭的。

      江沚房间摆着的画架就是谭深的,床边地板上铺着毛地毯的小窝也是对方专属的休息区。
      因为两家关系,而且江沚成绩好,谭深父母就很放心地让谭深放学、假期时往江家跑。
      谭深不喜欢回自己家,他跟江沚说他也不喜欢呆在学校,只有在江沚家里的那些时候,他才可以真正地放下心来画画。

      其实谭深的家庭就是一种典型的打压式家庭,很多人都说这种家庭的孩子的成长环境虽然痛苦,但是这样就能更好的成长,等以后有工作自力更生了后就会轻松了。
      江沚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但谭深却以这些说法为目标,很可笑,但事实如此,江沚只能尽自己所能地为谭深的生活扩出自由的空间。

      海大附中是市重点,谭深的成绩中考其实没能上分数线,是谭父谭母花了一大笔钱买进去了。
      他们也常常拿这个说事,妄图谭深能以此成为动力,当然他也听进去了,不过最终消化成了内耗。

      在高二上学期过半的时候,可能是在家庭长期的高压下太过压抑,又可能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谭深被查出了抑郁症。
      其实从高一的时候他的病就有了预兆,毕竟一个人长期精神高度紧张就容易出现精神失衡,长时间的焦虑、失眠,以及频繁的食欲不振,无不都在预示着这一点。

      但当时谭深太会掩饰了,也怪他们都不够用心,病痛才会一点一点蔓延侵蚀,以至于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谭深和江沚一样都很爱干净,也算是比较轻微的洁癖。
      但高中后谭深的洁癖却越来越严重,起初是洗手的频率增加,到高二开学那段时间已经发展成为了把手洗到破皮都要洗的地步。
      而且他十分不愿意去上学校的厕所,这是江沚发现的,只有江沚陪着他去学校行政楼他才肯上。

      这些那么明显的事情江沚当然不肯忽略掉,他意识到不对劲后,在父母帮助下强制性地拉着谭深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没有问出谭深真正的致郁原因,只说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

      谭深查出抑郁症之后,他父母也意识到了一点自己的原因,总算是给他一些喘息的空间了,让他请假在家休养,江沚也经常过去陪他。
      因为谭深状态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一个多月后,他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复学了。

      谭深一直以来对上学都不是很热衷,但表现还是正常的,可在复学后江沚察觉到对方似乎对上学的排斥前所未有的大,甚至更愿意呆在家里。
      他起初以为是谭深在家呆久了难免产生的厌学心理,但久了他却意识到对方的排斥是带着厌恶和轻微恐惧的排斥。
      而且,他那并没有停止频繁的洗手,只是频率没有治疗之前那么高了,不过他对学校厕所的排斥依旧很高。

      江沚意识到后就问了谭深,但后者并没有回答,依旧是十分含糊地掩饰过去,而且之后也像是掩饰性地恢复了一些。
      江沚见此也不愿意逼迫谭深。
      为了缓解谭深的心理,他除了上课时间几乎对对方寸步不离,下课了也会跨越三层楼去找他聊天。

      谭深所在的十五班是文科班,班里女生居多,男生只有十几个,二分之一还都是体育生,喜欢聚在走廊上聊天。
      他们嗓门很大,聊的内容也无不就是一些篮球、游戏什么的,还喜欢对一些女明星、女网红评头论足,私底下可能点评的就是女同学了。
      这种行为其实特别招人讨厌,事实上谭深他们班包括隔壁几个都是女生居多的文科班的女生其实都挺讨厌他们。

      但其中的有一个却异常的风评比较好,那个人就是翟万恒,传闻他很有礼貌,虽然和那群男生一起玩但从不点评别人。
      但江沚并不这么认为,毕竟近墨者黑,这可能也是他对那个人反感的原因。

      谭深和那些男生不熟,但性子使然,他是不会明确表示讨厌一个人的,他们班的女生人其实都挺好的,他也女生玩得比较好。
      在复学后江沚下课找谭深聊天时,总觉得人群中总是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们,但他想寻找时,却发现不了。

      江沚总觉得谭深好像一直在掩饰着什么,他经常和对方说,有什么事一定要和自己说讲。
      但谭深却经常只是温柔地笑着:“能有什么事,我现在好多了,没有那么矫情。”

      但没人想到的是,就在复学后的三个星期后,谭深从他们家十二楼的天台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天是星期天,江沚正找了个理由想去谭家把谭深带出来放松,却在小区进去时远远看到了一个坠下的黑点。
      他还记得他当时就呆站在远处,只觉得心突突乱跳,过了近二十多分钟才敢走进去

      在谭深家的单元楼下,是一群围观的人,警察正疏散人群。
      警车、救护车的鸣笛声连成一片,十分嘈杂,让江沚脑子像被针扎了般刺痛。
      他走近后,就看到人群中心跪地痛哭的谭父谭母以及在一旁劝导的女警。
      而他们身前盖着的一块白布下,溢出了一片刺目血红。

      江沚当时只觉得脑子瞬间空白,胃部翻腾,让他一阵干呕。
      迷糊间他好像是挤开了人群冲了进去,但又被警察拉开了。

      之后江父江母江湄都赶了过来,江沚被带着做了什么事他只一片模糊,等脑子缓过来时,是他和江湄坐在警察局外的阶梯上。
      江湄的眼睛也带着红丝和泪痕,只给他披上一件外套然后偏头看天。

      两人各自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开水沉默地坐着,江沚看着警察局外来来往往的人,才意识到谭深真的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谭深跳楼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母发现了他的一些东西,十分生气,加上当时谭深的期末成绩不是很理想,几人就发生了争执。

      江沚不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争执中当时谭母气急之下打了谭深一巴掌,那其实是谭母第一次打谭深。
      之后谭深转头就跑出了家门,谭父谭母以为他顶多就是会去江家找江沚,没想到他竟然上天台自杀了。

      这是警察转述给江沚的,简单几句话的原因阐明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江沚这才知道,谭深的病其实根本没好。

      江沚当时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特别想冲到谭深父母面前把他们骂一顿,但最后见到他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当时谭深父母的表情很奇怪,悲痛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和不可置信,以及一丝很难以描述的神情。

      后来江沚看着谭深下葬,也请了假把自己在家里关了一段时间,直到学校都开始放寒假了。
      他当时尝试做很多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脑抽地试过偷喝他爸爸酒柜里的酒,试图借酒消愁,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胃,最后给自己折腾出了得了胃窦炎住院了一周。
      再后来江父江母临时要去出差,江沚就去了南江。

      电话那头江沚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乔新月眉头紧皱,默默听着对方说话,眼角压住了眼底浮漫的情绪。
      江沚没有说很多,只是简略地告诉了乔新月谭深对于他的意义以及他的去世。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最后,江沚似有无措地低低喃喃道:“明明……明明我已经尽可能的让他开心了,为什么呢?”
      “难道我也不值得他留在这个世界吗?”

      “我觉得……”乔新月深吸一口气,轻轻开口:“对谭深来说,你已经是照亮他生活最灼目的一道光了。”
      “可是……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自杀啊,他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江沚有些语无伦次。

      乔新月在电话那头听到这番话,也垂下了眸子,心口被牵动了一下,良久他才缓缓说:“可能是因为你给的光不够抵御他所遭受的黑暗吧。”
      江沚的呜咽声透过手机传过来有些失真,但乔新月听着感觉自己的心有些轻微地抽痛。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江沚,你要知道,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谭深的生活多了很多欢乐与幸福。”
      “但是如果他再……他再熬那么一会儿说不定……”

      “你不是说过吗,人这一生酸甜苦辣都要尝过,现在把苦吃完,以后就不会有了。”乔新月说着,江沚在那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他吃过的苦太多了,衬托得甜只有一点,可能对他来说,比起继续守着那片苦海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真正到来的甜,离开反而是一个更好的方式呢。”

      “我们一生中会有很多人的离开,他们之中总会有你十分在乎的人,可能有人的离开你暂时接受不了。”
      “但是你要学会习惯,要尝试着走出来。而且我想,谭深挣脱了这辈子束缚着他的锁链,他肯定不会希望自己成为了束缚你的一道枷锁。”
      乔新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缓,仿若山中的清泉般抚慰人心。

      “这个道理我现在告诉你,但是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学会,因为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地学会的。”乔新月最后的语气十分熟悉。
      江沚抬手捂住了眼睛,擦去自己眼角的湿润,良久他才应了一声:“好。”
      接着他脑袋转了转,看向房间窗帘没拉拢露出的一条缝,外面灼目的太阳光透过那道缝,在阴暗房间的地面落下一道亮光。

      那道亮光延伸到了江沚窝着的毯子,落在了他放在一旁的画册上。
      画册展开的那一页上面画着一只速写小猫,旁边秀气的字落下一行——今天下雨了,但是回家的路上,和江沚遇到了一只流浪的小黄猫,我很开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冲破枷锁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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