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谷子山

5、第 5 章

　　数日后——
　　“淮霆！”
　　只间一道极速黑影从树上蹿出，缓缓游到太子身边，白一衡看着昔日奄奄一息的濒死小蛇，如今已是蛇鳞坚硬，宛若游龙。
　　“殿下，”老太医躬身，“此蛇既已通灵，或可……”
　　“备马。”太子打断。
　　此时，内侍急报：“殿下！陈御史等几位大人宫外求见，言说近日天象又显异动，恳请…恳请殿下处置此蛇，以安人心！”
　　殿内空气一凝。
　　“告诉他们，” 白一衡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孤随后便去处置。”
　　宫门外，陈御史等人面色焦灼的等待太子到来，却见太子身着常服，手持竹篮，径自步出宫门，翻身上马，对众人视若无睹。
　　“殿下！您这是……” 陈御史惊呼。
　　白一衡一夹马腹：“随孤来。”
　　一行人莫名，只得策马跟随，太子直抵当初救蛇的树林，下马掀开竹篮纱罩，将小蛇轻轻托出，置于湿润的草地上。
　　小蛇昂首，金瞳映着太子沉静的脸庞，又环顾熟悉的草木，蛇躯微动。
　　“殿下！万万不可放走啊！养熟的家蛇离主，恐生怨怼……” 陈御史急步上前，“祸根啊，殿下已种下祸根啊！”
　　众臣附和：“殿下三思！或杀或囚，切莫纵归！”
　　白一衡抬手止住后面的话。
　　“去吧。”声音极轻。
　　蛇身躯微顿，似有感应般回头望了他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如一道闪光，游入深草丛中，瞬息不见。
　　他看着淮霆倏地滑入草丛，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目光追随着那消失的痕迹，投向密林深处。
　　“它不是家蛇。”
　　陈御史快步上前，“此蛇既得殿下活命，便是东宫之物！囚于金笼，受以供奉，才是它的福分与归宿！放归荒野，岂非辜负天恩？”
　　白一衡直起身，“太医说它通灵，”声音平静，却似有千钧。
　　“它属于这里。孤救它，不是为了将它囚于金笼，视作祥瑞或妖物。”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匍匐的臣子，最终落在那巍峨宫城的方向，意有所指：“困于方寸，非其本愿。得其时，归其位，方是生机。”
　　“陈卿，你说它可知宫室之暖？”
　　“天地何其辽阔。”他低语，像是自语，“困于金笼，暖亦是囚。” 风卷起他素净的袍角。
　　“回宫。”
　　他翻身上马，不再看那片树林，只留下一句：
　　“国之忧患，在朝堂，在政策，不在山野。”
　　马蹄声起，将大臣们无言的惊愕与那条重获自由的小蛇，一同留在了身后的树林，风过林梢，声如涛涌。
　　大衡三十五年，朝内生变，勾结外敌，王朝覆灭。十七岁太子亲征出驾，重伤失踪。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白一衡从记忆中抽离，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看着淮霆，仿佛看到了他曾深爱的国家，轻声道：“原来，我们早已相识。”
　　淮霆微微点头，“是。”白一衡吸了吸鼻子，心中五味杂陈。
　　淮霆轻声回应：“殿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白一衡握紧拳头，眼神坚定：“我一定会完成考核，上天庭，回到原本的世界。”
　　淮霆看着他，微微一笑道：“相信殿下。”
　　「有了淮霆的帮忙，也许很快就能回去了。」
　　白一衡看向淮霆脖颈上的红印子，尴尬的想找个墙缝钻进去，“那个……屋里有金疮药，我去给你拿，抱歉……”
　　「这下好了，一上来就误伤友军，白一衡啊白一衡，你能不能稳重一点！还没死就要被自己社死了。」
　　淮霆看着低着头，羞红了脸的白一衡，语气担忧的说：“殿下，你说我这红印子要是一直消不下去可怎么办，”
　　看着眼前人羞愧的不敢抬起头，轻笑两声，叹息道：
　　“要是哪天我有心上人了，殿下，这该如何跟他解释？”
　　“我……我的错，我先去给你拿药，抹上应该就能消了。”白一衡说完便想要快点逃离现场。
　　淮霆偏不，一把拽住白一衡，“殿下，抬起头来，”白一衡脚步没刹住，一下子撞到淮霆胸膛上。
　　「完了……完了完了，我找什么理由才能圆过去」白一衡面如死灰，僵硬的抬头，又瞥见那红印子。
　　「靠，我真的……发誓以后动手前先打探对方是敌是友。」
　　淮霆看着白一衡像是一架行动迟缓的木偶机械，微微侧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谅你了殿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白一衡见淮霆不再追究他，松了一口气，赶紧应下，“什么请求？淮先生你说。”
　　“先留着，以后想起来再与你说。”
　　淮霆顿一下，“殿下称呼太过生疏了，唤我淮郎便是，萧郎亦可。”
　　“淮郎？”
　　「萧郎？淮霆不是姓淮吗，淮郎，萧郎，嘶……可能淮霆还有别的身份吧。」
　　“那淮郎随我来，有空余的几个房间你来挑一下。”
　　“好。”
　　淮霆跟随白一衡来到屋内，转了一圈“我要这间，殿下。”
　　“这间……是我的卧室，淮郎想要这间，那我再换个房间就是了。”说完便要把自己的被褥抱出来给淮霆腾地方。
　　“殿下我怕冷，一个人睡不习惯，之前跟你一起习惯了。”
　　白一衡停下脚步「也是，之前淮郎还是小蛇的时候跟他一起睡，现如今……两个人挤一张床是不是有些窄了点。」
　　“好。”转身走向另一间卧室“我去把另一张床搬过来。”
　　“殿下我来帮你。”
　　两人收拾好房间，“这个任务限时72小时。”白一衡看着窗外暴雨如注。
　　“殿下放心，有我在，不用担心。”
　　白一衡停下脚步，“淮郎，既然你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你来回是不是很消耗法力？”
　　“消耗不多，在这对付这些小魔小鬼绰绰有余。”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
　　暴雨冲刷着「祥佑轩」殡葬店的霓虹招牌，忽明忽暗，白一衡正蹲在仓库组装摩托车。
　　小纸举着手机播放《孤单者》屏幕里的旋律混着电子杂音：「恨你孤单走明巷——嗞啦——恨你跪下的模样——」
　　「第八次实验失败。」
　　白一衡甩开被符咒烧焦的纸人胳膊，那截断肢来回蹦跶着撞翻朱砂罐。
　　“殿下，要帮忙么。”淮霆的声音裹着青苹果的酸甜气息飘来。
　　“没事，我来就可以。”白一衡把系统发的实习大礼包笔当电焊枪使，火星噼啪飞溅。
　　淮霆斜倚在生锈的门框边，金色长发随晚风随意飞扬，啃了一半的苹果核精准砸中小纸脑门。
　　苹果核落地瞬间化作小蛇，钻入纸摩托油箱——那是青龙神君在悄悄灌注神力。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框：「变态辣订单已接单！目标：云海科技大厦——（废墟状态）」
　　手机自动弹出订单页面，收货地址是「烂尾楼B座13层」，辣度选项标红「地狱级」。
　　白一衡停下动作“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已是物是人非。”搜索导航输入目的地云海科技大厦。
　　看向淮霆，「还好，我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界上。」
　　淮霆感受到白一衡的视线，开口道：“殿下，还有什么疑问？”
　　白一衡回过神来，“没有，想起来再跟你说。”
　　“等等。”
　　淮霆擒住他手腕，鳞片状纹路自掌心蔓延，“那个陈明，三年前收到最后一单就是辣味脑花。”
　　说完给白一衡戴上摩托车头盔，“……谢谢。”白一衡正了正头盔。
　　“殿下放手做便是。”
　　白一衡感动的朝淮霆点了点头，跨上摩托车，准备朝目的地驶去。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撕裂雨幕，白一衡将油门拧到极限。
　　系统突然插话：「警告！变态辣脑花外卖正在派送——
　　暴雨像无数银针般扎在裸露的手背上，后视镜里那道修长身影正在淡去——淮霆站在路灯下，脸庞被青蓝色雾气缠绕，仿佛整个人正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出现世。
　　淮霆留在原地的苹果核悄然发芽，长出青铜色的蛇鳞叶片。
　　前方傍山崖路，白一衡猛打方向，车身擦着路肩护栏迸出火星，后轮在积水中甩出水幕。
　　青雾擦着耳际掠过时，他听见淮霆的声音在雨声中忽远忽近：“殿下，那边有些事需处理一下，我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摩托车已撞开烂尾楼锈蚀的铁门。腐败的混凝土气息混着铁腥味扑面而来，电梯按钮板裸露着彩色电线，正滋滋冒着火花。
　　白一衡甩了甩湿透的额发，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
　　楼梯间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歪斜的钢筋，不知谁用红漆在转角处画满诡异符咒。
　　白一衡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符，「差个红绣鞋可以冲榜民间十大诡异录了」
　　爬到第七层时，鞋底突然传来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这番茄酱的气味好难闻。”他踉跄扶住墙，胃里翻江倒海。
　　电筒光照出满地干涸血迹，那液体像融化的沥青拉扯着鞋底，血气腥臭混着铁锈的难闻味道。
　　咚…咚…咚——
　　楼上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
　　恍惚间听见婴儿啼哭混着女人尖笑声，屏息摸向腰间桃木剑，却下一脚踩空被什么缠住脚踝——
　　「抓到你了。」
　　沙哑的耳语贴着后颈炸开，腐臭气息喷在白一衡耳边。
　　“谁！出来！”白一衡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激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反手挥棍却扑了个空，电筒光扫过之处，只见自己的影子正被满地血浆拉扯变形，像有无数双手从影子里伸出来——
　　恶鬼扑来时，一道惊雷劈穿天花板。淮霆拎着滴水的黑伞踏进废墟，伞尖还跃动着电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