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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梨花香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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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先衡躺成一条仰望晴空的冻鱼之前,钱方宁吵完了架,万书带着救兵来了。
工作人员给他们卸下装备,把李先衡身上的人抬上担架。
一群学生来的时候都是从酒店乘直升机直接降落到山顶的,雪山这儿的医疗设施不全,工作人员判断伤者是骨折,需要去市中心医院拍片子确定,李先衡跟着他们往山脚停机坪去。
李先衡把眼镜搭在头盔上,边走边用钱方宁的通讯器联络自己队伍的组长。
有人注意到躺在担架上的伤员,认出了跟在后面、眉眼极具辨识度的李先衡,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张望,还有人高声询问,李先衡只挥了下手,没时间停下来跟他们解释。
万书和钱方宁也替兄弟感到烦躁,打发掉跑来问的两个同学,担心道:“衡衡你有没有事儿啊?胳膊好吗?腰呢?腿?”
李先衡把通讯器还给钱方宁:“有事的另有其人,我得跟去看看。”
“我们陪你一起去,”万书皱眉道,“眼镜都不摘,也不知道是谁。”
钱方宁已经骂过一通了,情绪发泄出去,人也理直气壮:“管他是谁,正义在我。”
李先衡给万书安排道:“宁宁陪我,你跟大部队走,凌星照还在山上,你在下面接应,等我们组人齐了就去吃饭。我们两个的手机我叫凌星照找人带下来了,你跟我去拿了再回来。”
万书比当事人还急:“班长大人!大家都这么大了,能管好自己,凌星照还有他哥打下手,您就别操心了!”
李先衡的护脸还没摘掉,只能弯弯眼睛转移万书的注意力:“我和宁宁还要吃饭啊,也不知道那位大哥要检查多久......”
“嗯嗯,我们今天没有跟酒店订午餐。”钱方宁附和道。
不管是给兄弟撑场子还是看看那位“碰瓷”哥们的真面目,他都特别乐意跑一趟,而且衡衡不放心队伍,肯定只会带一个人去,他才不想坚守滑雪场呢。
“......遵命,我会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带回去,也会给你们把饭带回去。”
万书看着这俩人,一个看热闹、一个不嫌事大,只能应着他们。
三架直升机先后降落,工作人员先将伤员带上第一架,李先衡三人朝第二架走。
第二架的驾驶员正好把他们的手机带下来了,万书接过,看着前一架直升机,压低声音给李先衡提醒:“我看到覃近礼一起上去了。”
李先衡点头:“问题不大。”
万书还想说什么,李先衡拍拍他,只好语速飞快地结束:“好吧,保持联系。”
万书走开,目送直升机起飞,马上给凌月佼打电话,显示被占线,又拨给凌星照:“凌星照,你哥在你边上吗?”
根据第一中学的传统,每一年研学营都是按班级分组,每班班长默认担当副组长,有意向的同学竞争当组长,组长统筹整趟行程,给组员们安排专业课题以外的研学、娱乐活动,结营后会有额外加分。作为副组长的班长,是每一组的主心骨,承担兜底的作用。
这一期夏令营被分成四队,去往不同的地方。班级打乱,人员分散,带队老师支持自由分组,但同一个班的依旧倾向于编成同一组。
李先衡与万书、钱方宁自从入学起就一直在一班,五年相处,三人成了彼此最铁的死党,这次也理所当然地在同一组。李先衡是一班的班长,惯例当副组长,本次组长是凌星照。
凌星照和他的哥哥凌月佼以前都在七班,初三的时候凌星照转入了一班。李先衡他们与凌星照相熟后,久而久之也认识了凌月佼。
凌月佼所在的七班多是军部公子哥,万书刚刚看到的覃近礼也在七班,其父现任联邦军工的一把手。
万书想得多,能让覃近礼陪同的人屈指可数,他得探探这里面的文章。
正在天上飞的钱方宁捣鼓着手机和通讯器,突然转身去摸李先衡的腿。
李先衡戴着通讯耳机靠在座位里,刚起飞时还在直视外面的风景,克制着失控感带来的颤栗与晕眩,可想到一会儿要打起精神应付那个被撞伤的人,还是选择闭目休息,感觉到钱方宁在捏他的膝盖也不睁眼,懒洋洋地说:“我真没受伤。”
“万一呢衡衡,有些伤口都是后知后觉的。”
李先衡无所谓:“我待会儿换衣服的时候自查一下。”
“你刚刚在滑雪场和谁说话呢?”
他们摔出去好远,他只听到钱方宁在和第一个挡他的人吵架,他也好奇是谁。
“赵二,赵棠承。”钱方宁是想到这人就觉得晦气,“他这段时间是有点不正常,但他们家正在关键时候,他应该不敢搞大动作的...吧。”
李先衡得到答案也不惊讶,稳稳地闭着眼睛养神。
钱方宁看着他淡定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是真的真的佩服你。”
别看李先衡外表很淡定,其实内心也很平静。
不管是赵棠承还是覃近礼,以他的了解,这些金堆玉砌的少爷除非穷途末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否则不可能亲自下场、以身作局。更何况,以他们的出身,也不会有那种时候。
钱方宁与万书也是这样的。只是他俩把他当好友,关心则乱,才没想到这层。
李先衡想,虽然最近赵棠承用拙劣的方式给他带来了点幼稚的麻烦,但也仅限于有点麻烦,这人会仗势,却没有收势、造势的能力,正如钱方宁说的赵家正在关键时刻,赵棠承不能掀波澜。
直升机没有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去,而是朝相反方向飞行,飞越了几座雪山,降落在了靠近海边的巨大金属堡垒里。
停机坪上已经有好多人等着了。
等三架直升机停稳,第三架下来的工作人员和等候多时的医疗兵朝第一架直升机一哄而上,训练有素地把人抬出来又抬走,还留了四个人等在李先衡他们的舱门外。
李先衡跳下地,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已经摘下护脸的他感觉快被自己呼出的白气冻住睫毛了,赶紧跟着指引员往室内跑。那四个指引员迁就着他和钱方宁的速度,围住他们四个方向朝前跑,李先衡观察着,迷彩着装、挺直的背、统一的步调、行动间尽是刚劲肃杀之气,这四人的职业已无需多言。
钱方宁边跑边张望,跟李先衡抱怨:“完蛋,是军事基地,我买的衣服送不过来了。”
他们还穿着滑雪时候的衣服。
跑到基地门前,银色金属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流光溢彩的暗纹,一位引导员脱下帽子和护目镜接受扫描,大门向两边平移打开,李先衡和钱方宁终于进入基地。
基地里开着恒温环境模拟系统,两人越往里走越热,李先衡还忍着,钱方宁走在他后面已经脱掉一件外套了。
指引员把两人送到检查室门口,李先衡道谢后就推门进去了。
检查室更热,李先衡克制住烦躁的情绪,看向那团“邪恶黑影”。
检查室分了里外间,用特殊玻璃隔开,外间是显示屏和操作台,里间都是检查仪器。那人躺在里间检查台上,修长有型,穿着黑色修身打底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与起伏的胸腹,李先衡注意到他卷起裤脚的左腿,那里应该是受伤最重的地方。
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过来,与李先衡隔着玻璃对视。
利落的脸部线条绘出精致的轮廓,眉目如刚刚领略的连绵雪山般端正凌厉,他的神情安静淡然,但那双眼里似乎蕴含着深邃的磅礴。
原来是他呀。
李先衡认识这张脸,但这是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
钱方宁不知为何进来后又走出去,最后站在门边拉他,李先衡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正打算跟他出去,陪同而来的覃近礼和调完设备的医生先后从里间出来,打招呼的话还没出口,那医生先发制人:“同学,不要走远啊,他结束后你也检查一下。”
李先衡拒绝的话都到嗓子眼了,钱方宁直接应:“好嘞好嘞!”话音都没落就拖着李先衡出去。
基地走廊里十步就有一个站岗的人,检查室门口站了两个,还有一个带他们进基地的指引员等在外面,手里拿着两套白绿色迷彩服。
李先衡和钱方宁跟着指引员走进一个休息室,指引员放下迷彩服,表示这里没有常服,这是他刚刚去领的新的部队防寒服,让他们将就一下,说着还给他们接水。
等人走出去关上门,李先衡环顾休息室,右手边是厨房和封闭阳台,待客区里装着大显示屏,里面是床和独立卫浴,这里应该是间军官的临时病房。
李先衡转了一圈走回来,拍下钱方宁的头,问:“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钱方宁没好气地把手机扔给李先衡,说:“怎么是他呀!”
李先衡接过低头看,手机上是他们三人群的聊天页面,万书在里面@李先衡好几次,但李先衡拿到手机后就没看过,万书又开始@钱方宁。钱方宁刚上直升机时玩了一会儿就收起来了,也是快走到检查室了才想起来开机,划过万书的疯狂艾特,看到信息:
“我已确认,是左峥权[疲惫.JPG]”
“我们衡衡也是开到隐藏款了[假笑.JPG]”
“简直是狭路相逢,怎么没给他创死啊[白眼.JPG]”
“保镖都不在,四舍五入,衡衡差点刺杀成功哎[憨笑.JPG]”
“你们还能回来吃饭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大哭.JPG]”
......
李先衡把手机扔回给钱方宁,说道:“那不是更好,赵棠承没这么大胆子,这次应该真的是意外。既然是意外,左家也不好计较。”
“军部水太浑,我爸也不知道赵家现在在舔谁的脚后跟。赵二做事疯癫,不管是被授意还是被利用,只要赵家还得势,他都能全身而退。左家不好计较,难保不会迁怒......”
有后台的赵棠承和羽翼未丰的李先衡,傻子都知道挑谁捏!
李先衡坐在沙发上脱滑雪服:“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先给万书回一下吧,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钱方宁耸耸肩,“我大意了,玩政治的心都脏。”手里摁着手机回——
【您大爷】:你冷静点,情绪起伏太大会死。
[发送失败]
[重试]
“靠!有屏蔽仪!发不出去!”钱方宁看了下时间,万书的信息大概也截止到他们进入基地范围的时候。
李先衡毫不意外。
“事已至此,那我只能态度诚恳一点了。”
说完,已经脱掉滑雪装的李先衡轻装起身。
“你干嘛去?”
“做检查,不是你给我答应的吗?”
“哦哦,我和你一起去。”
等两人回到检查室门口,正好碰上医生,他们跟着医生进去,检查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
李先衡和医生进内室,医生调设备,李先衡躺上检查台。
幽幽梨花香随着李先衡躺上去的动作飘向他的脸颊,那是刚刚躺在这里的人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