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宝》花荼糜

26、羊肉汤锅

　　依旧是那个菜市，大多数的人都回家了，屠户大姐却拢着袖子跺着脚站在摊子边还没走。
　　“大姐，怎么你还没回？”我拉着双儿问。
　　“哎，我家夫郎病了，今天出门晚了点，你看这些都还没卖完呢。”屠户大姐一见是我，笑开了。
　　“老规矩，猪骨头我全要，今天你这羊我也全要了。”我没家仆，这些东西有些多呢，我又舍不得双儿拿。当下就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哎呀呀，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我给你送家里去。”屠户大姐也是豪爽人，一看我皱眉，就了然几分我的想法，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拿出个背篓子就把我要的东西全给装里面了。再把摊子给掩了掩就当收摊了。
　　我看着屠户大姐油腻腻脏兮兮的破棉衣有些愧疚，这屠户大姐帮了我良多，我却一直没还上这份恩情，当即从怀里摸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了屠户大姐。
　　“菜钱，剩下的你给你家夫郎买点好吃的回家吧，他肯定等着你过节呢。”我给按实咯在屠户大姐的手心，我心知她必定不会要。一撒手，拉着双儿就走，还得买条鱼呢。
　　“哎，这银子多了！”屠户大姐在身后叫，我也没敢回头，拉着双儿跑的飞快。
　　还好屠户大姐没追来，悠然的跑到鱼市选了条三四斤上好的大鲫鱼。哎呀呀，屠户大姐可是一整条羊，我和双儿怎么吃的完？哎，不是还有金妈妈和金洛水悦儿么？
　　想好了我又到菜市买了各类蔬菜，再去药店买了当归、党参、沙参各五钱。这才带着一大帮子人回了县丞府邸。
　　嗯，买菜嘛，还是有人送爽，哈哈。
　　金洛水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官儿，家里没仆人，官衙里的捕快们大多都给放了假，所以我一路畅通无阻一直到了内堂门口，我才让身后的拿菜的拿药的停了下来，这样杀进人家里好像不太好，谁知金洛水居然一身便服出来了。
　　“甘小宝，你这是干什么？带那么多人来拆房子呐？”金洛水手上甚至还举了个大锅勺子！
　　“今天不是冬节么，我来和你过节，怎么，你还要赶我出去？”我也没理她，挨个儿把钱给了，因为帮送菜，每个人我都多给了五十钱。
　　“甘老板，厨房在哪里，我们给你送进去，这样短的路收你那么多钱我们这老脸臊得很。”收了钱这些商贩并没有走，都围在一起坚持要把菜给我送厨房去。
　　“你问她！”也成，我手一指就落到金洛水那里。
　　一群人马上把金洛水围了个严实，我又拿出五十钱，让一个看起来高壮的的妇人去帮我把屠户大姐送到我家的整羊猪骨给我送来，她把我买的东西递给了同伴送进厨房，忙不迭的就走了。
　　我这才施施然拉着小双儿慢悠悠的晃进了里屋。
　　“妻主，你这样捉弄姐姐不好。”双儿一路看着被人群淹没的金洛水。
　　“我哪里有捉弄她？”我才不会承认看着金洛水手忙脚乱我心里爽死了。

　　金洛水好歹是个见惯风浪的人，哪里真能为了个把个人乱了分寸，不多时就摸出了头绪，指挥了一大帮子人把我买来的东西都给扔进了厨房，而此时，我正挨着双儿坐在灶边烧火取暖呢。
　　“双儿，你们这是？”悦儿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悦儿原本是官家公子，刚人多，他属于内眷自恃矜持就没出来，现下人都走完了，这才晃了出来，看到几乎被堆起小山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悦儿哥哥！妻主说给我们做羊肉汤锅吃呢。”双儿和悦儿年岁相仿，自然是投契的很，忙丢了我去，牵着悦儿就叽叽喳喳的说开了，象只小麻雀似的。
　　“甘老板，你要取来的东西取来了！”刚那妇人背着背篓也来了。
　　“多谢咯。”我忙让她给我卸在了厨房。
　　“赶紧回家过节吧，天色也不早拉。”我拍了拍那妇人的肩。
　　“我还得去市场给夫郎买点东西，还得多谢甘老板你慷慨。”那妇人腼腆的说。
　　“早点回，家里人肯定都在等你呢，我就不送了啊。”哎，古代人就是重感情，哪象现代人都在忙偷情，过个节还得赶场。
　　“金洛水，想不想吃饭呐，都不来帮忙！”我等那妇人走后就指挥开了。
　　“哎，来了来了！”金洛水和我都是疼男人疼出境界了得，都舍不得家里这娇滴滴的夫郎大冬天的忙东忙西，自然这饭就得我俩做了。
　　“快，你家那高筒锅子呢，赶紧得，把这猪骨头去了血水，鲫鱼去腮去鳞找个纱布袋子包好。我去处理羊肉，你赶紧得把猪骨头和鲫鱼处理好放高筒锅子里煮，要大火啊。”我叉着腰才不管金洛水是不是县丞呢，现在咱地位都一样，就是一夫管炎，谁怕谁啊~！
　　简单的我都让金洛水处理，我手里得这才叫功夫，先用火把羊身上的绒毛都给燎尽，再用温水就着刮，处理好了了再破开羊肚子，取出内脏，斩去羊四脚。羊肉全部给片成片儿，放入清水中泡着，去血水；羊肚用盐抹，大把得。再揉。揉好放个十来分，等羊肚子上的表层发稀，再用刀刮去表层的黑膜，然后洗净；羊肺用清水漂着去血水；羊肠子用盐搓，然后洗净；羊心去淤血，也洗净；羊舌入沸水烫一下，刮去白膜；羊肝、羊肾切片，羊血加盐等它凝固成羊血旺；四只羊脚去毛刮洗干净斩成小快入锅熬汤。
　　等我这杂七杂八的活都差不多齐备了，这汤才开没多会，我赶紧让金洛水把汤面上的沫子都给打咯，再把剔下来的羊骨头都给入了锅。再加入几块大姜沫子和花椒盐。
　　这才又吩咐金洛水看汤，等汤色全白再加入我买的当归、党参、沙参各五钱。
　　这下才把处理好的羊肉羊肚羊肾羊心羊肺羊血都给片成片，入沸水锅焯三次。想要这羊肉汤锅好吃，这功夫就不能少！焯了三次以后再在锅里加入黄酒八角三奈桂皮小茴香草果丁香香草香叶等香料一起小火熬煮。
　　这下就全齐活了，等汤头熬制好，捞出羊肉羊杂片儿就能吃，熬制羊肉羊杂片儿汤还能加入在桌上被煮干的汤锅里。
　　接下来把买回来的大蒜小青椒香菜芹菜榨菜都给剁成泥，等上锅以后再制成各人喜欢的蘸味碟儿就成了。
　　哎呀呀忙了这一大番，我这才真正闲了下来。忙拿黄酒拿来搓了搓手，又清水并猪胰洗了两三次这才偷偷去偷袭我家可爱的小双儿。
　　哎呀呀，还是我家夫郎抱起来舒服，小小软软暖暖！
　　“妻主，好香哦，可以吃了么？”双儿也在我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这孩子，都被我抱惯了斗。
　　“等娘亲回来就可以吃了哦。哦，对了，我还忘了件事。”我这才拍了拍头，都忙昏了斗。
　　“金洛水，把买回来的豆芽萝卜什么都洗干净切一切啊~！”我才不管金洛水呢，我这大头都忙活了，这点小事你还好意思让我做？我光明正大的懒在双儿身上就不起来。
　　悦儿也不好意思看我们恩爱，忙遁了去厨房帮金洛水。
　　“双儿，开心么？”我头埋在双儿怀里狠狠磨蹭了几下。
　　“有妻主在，双儿就开心。”双儿也抱着我狠狠点了下头。
　　“妻主，你看，下雪了呢。”双儿忽然惊喜的大叫。
　　可不是？漫天雪白的小雪片轻悄悄顺着无边无际的天空缓慢的飞扬旋转然后沉默的落下，我又把双儿的衣服给他拢了拢，靠着他，陪着他共看这一片雪景。
　　此生，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紧紧圈住我怀里的人儿，这就是我的一切。

　　“哎哟，什么东西那么香？！快快端了来，老娘饿死了~！”金妈妈豪爽的声音传来。
　　“就等着您吃饭呢，今天小宝给我们做了羊肉汤锅。”悦儿欢快的声音紧跟着。
　　“羊肉？这羊肉不是都是烤着吃的么？怎么还有这样吃法？”金妈妈诧异了，追进了厨房看个仔细。
　　我也抱着双儿跟着进了厨房，越近那香味越是不散。
　　“快弄点来吃吃，哎呀，可真是香。”金妈妈一脸馋猫儿样。
　　“别急，我们摆在厨房吃还是摆在亭子吃看雪景？”我刚巧踏入厨房阻止了金妈妈。
　　“忒多毛病~在厨房吃不就是，又暖和又看的见雪景。”金妈妈一听是我的声音习惯性的训斥，又一回头，看见我抱着双儿，赶紧上前来把双儿扶将下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也得为双儿想想，这是好人家的儿郎能做的事？”
　　双儿乖乖的站在我一边，我却不服气了。“反正都是我的人，抱便抱了。什么才叫好儿郎该做的事？再说也没旁人，娘亲你年轻时候还闯荡江湖，不拘小节都不懂哦，白混了嘛~！只要是我们夫妻恩爱，又有什么问题？”
　　“哼，反正在老娘面前便容不得你放肆。”金妈妈恶狠狠的冲我吼来。
　　“哎呀，好拉好拉，娘亲，你不要一见小宝就和她吵成一团嘛。”金洛水忙充当和事佬。
　　悦儿连忙把桌子摆在了厨房大门，拉着金妈妈入了主座。
　　双儿也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和金妈妈吵架。我大腿一迈，就坐在右手边抱着手臂撇过头不看金妈妈。
　　金洛水一看我和金妈妈这冤家样子也是无奈，赶紧端来了小炉子掇上大锅，还好这桌子有夹层，小炉子放下，锅刚好与桌面平，悦儿麻利的把金洛水切好的菜品围了桌子摆了满满一圈，我赶紧拿过小碟子倒了两干辣椒碟子，混了点蒜泥和盐香菜沫子就摆我和双儿面前。
　　“兀那小贼，忒小气。怎么就没我们份？”金妈妈又骂。
　　“谁说没有？你老不宜吃辣，我给您弄个鸡蛋油碟，保准爽滑香鲜，”我当着金妈妈面把鸡蛋敲破只取鸡蛋清，然后加入香油，盐，再加入了熬的白白的汤汁调散后递给了金妈妈。
　　“至于悦儿吃不得辣，所以悦儿的是香油蒜泥碟。保准适口。”在碟子里加了一大坨蒜泥，加香油盐汤汁调散后递给悦儿。
　　“我吃得辣，你给我一个和你一样的吧。”金洛水心里想终于轮到我了，连忙示意她的口味。
　　“我知道你吃得辣，可你肠胃不好，怕你拉肚子，你还是吃青椒碟吧，清香鲜辣又爽口。”青椒芹菜榨菜香菜沫子，加入盐汤汁调散递给了金洛水。
　　“好拉，开动吧！”金妈妈再也忍不住了，马上就把入锅的羊肉捞了出来蘸了碟子就吃，也不顾烫嘴。
　　我忙拿过碗给双儿盛了碗汤凉着，“乖哈，吃之前喝点汤暖胃。”双儿乖巧的点点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喝汤，待喝完了，我才给他夹了羊肉在碟子里凉着。
　　金洛水也有样学样，忙给她家悦儿盛了汤。
　　金妈妈吃的不亦乐乎哦，只累的金洛水一趟趟往锅里加羊肉羊杂。
　　我轻轻抿了口金洛水准备的米酒，双儿给我夹了一大筷子放在碗里，“妻主快吃，真的好好吃哦。”
　　“喜欢吃那就多吃，吃羊肉对身体好呢。”我赶紧给双儿夹菜让他多吃。
　　“甘小宝，你脑子里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这汤锅确实不错~！羊肉补血之虚，适合畏寒怕冷、形体瘦弱和年老体衰者进补。”金妈妈吃了八成饱，难得吃我嘴软说了句好话。
　　“这胃寒怕冷的形体瘦弱的自然是我家双儿，这年老体衰的嘛….”我故意留了半句话不说。
　　“你这死女子，刚夸你几句你就喘上了~！”金妈妈自然又是暴跳如雷。
　　“我觉得好温暖哦，这样吵吵闹闹才是一家人嘛。”悦儿忽然感叹道。
　　金妈妈沉默了，不知道是想到了谁。
　　我亦沉默了，看着双儿红润开心的脸。除却爱情，双儿或许也需要一些亲情友情。爱的最佳状态是拥有不是占有，这个道理我是多年后才领悟到的。于是我明白了很多情侣为什么终日因没有自我空间而争吵不休，自我空间是什么？就是容许对方用一些时间去思索一些与你无关的喜怒哀乐。
　　我的现代父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常常不在家，后来离婚了，分开了，我游荡在他们之间找不到归属感，在他们各自的新家里我只是个串门的亲戚，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到现在，我仍然是这样想的，于是，我明白了，我于他们只是名义上的亲人，如果还要加一层朋友的关系去依靠信赖，那只能落得连名义上的亲人都没得做。
　　所以我不懂得怎么和亲人去相处，说实话，我没有这样的经验，我年少时期花了太多时间与同龄人泡吧上网在大街上晃荡不想回家，有话直说，脏话满面，我的世界是这样的。工作了，收敛了，只是表面上谦逊了，骨子里依然叛逆。
　　看着金妈妈苍老的脸，再看到双儿因为亲情温暖而开心的脸，我只好沉默，只能沉默。
　　再进一杯酒，依旧无言。
　　现代的便利究竟带来的什么？我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找回了我梦寐以求的爱情，现在，又多了一个我从来未曾体会的亲情么？
　　“娘，把爹找回来吧，一家人在一起，才有个依靠。”我把酒盛满递给金妈妈，诚恳的说道。
　　“娘，是啊，爹爹还是爱你的，只是少了一个台阶回来而已。”金洛水也赶忙劝说。
　　“娘，今天冬至爹爹一个人过节该多冷清寂寞啊，你去接爹爹回来吧。”悦儿也软言劝说。
　　“娘，我也好喜欢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的感觉哦。”双儿也摇着金妈妈的袖子说道。
　　金妈妈难得无言，只是沉默喝下了我敬的那杯酒。看看双手紧牵的金洛水悦儿，又看着揽着双儿肩的我。
　　“娘，人生百年，你已半百，还有多少时间花在等待上，去接爹爹回来吧，烈郎怕缠女，把你追求爹爹的勇气拿出来，换的他原谅，换的你这后半辈子的幸福安宁吧。”我再劝。
　　“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水儿，店子里你多照看，悦儿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药不可断，我一定回来参加你和双儿的婚礼，我走了~！”金妈妈也是洒脱，轻功一施，了无踪迹。
　　“谢谢你，小宝，若不是你，娘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呢。”金洛水敬我。
　　“我也谢谢你，我母父早亡，双儿又是孤儿，是你们给了双儿家庭的温暖。”我喝完再满一杯敬他。
　　“哈哈，好姐妹，今日我们不醉不归~！”金洛水大笑。
　　“好，不醉不归~！”我亦豪爽的再干了手里的酒。
　　活在当下，人总是很容易沉溺过去，又总是很容易忽略未来，却忘记了，人既不是活在过去，又不是活在未来，只是活在现在。
　　门外，月正明，雪无声。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补22日的更新，我其实一直坚持日更，只不过，哎呀不说了，伪更，大家跳过吧，23日的更新等会就发，还在修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