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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剑气妖血 ...

  •   蛟龙庞大的妖相虚影出现时,计非休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回忆。

      他在养父被杀、母亲被掳走后开始流浪,遇到他的人总说他早成,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无助与彷徨。
      仍旧把他当成孩子来疼爱的,只有面冷心软的师父和风趣温柔的云大哥。
      他自小便极为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蠢得要死,他为了探查母亲的过往悄悄到了皇都,使了个小计潜入了燕夜山庄,那时他十一岁,第一次主动利用自己的色.相,却毕竟太不成熟,差点真的被燕氏那纨绔糟践,当时唯有死亡才可以摆脱困境,他那么怕疼,却要一次次杀死自己,然而这次却没有死,师父救了他。
      师父从前是行走江湖的散修猎妖人,后来是燕侯的贴身隐卫,一手斩魄剑式天下闻名,锋芒据说只在孟氏卧雪之下,师父教他戴上面具保护自己,他缠着师父非要学剑,当时燕侯在燕氏一手遮天,那纨绔不敢招惹师父,他便在师父的庇护下于燕氏畅通无阻,利用师父的便利查到了不少东西——关于母亲的过往,以及他自己的存在。
      好景不长,还不等他学成斩魄剑式,被镇在离恨海中的戾妖狐魂重返世间并现身皇都,燕侯集各方之力对其围剿,不仅没能成功,神器皎月还到了戾妖手中,戾妖反利用皎月轮回击燕侯,师父挡了上去,被皎月石碎片重伤。
      师父受伤之后便离开了燕氏,下落不明,他心里焦急万分,因为他的剑还没有学成,而在想方设法寻找师父的时候他又突然明白过来,他心里早已把师父当成亲人,比起学剑他更担心师父的伤势无法痊愈。
      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在一个偏远的地方找到了师父,并在那里遇到了云大哥。
      师父和云大哥开了一间茶馆,生活平淡又安静,他也暂时不再流浪,缠着师父习法学剑,跟着云大哥烹茶奏琴。
      他们给了他自母亲离去后便再也没有过的关爱与温柔,他有时也会想:就这样过平静的日子也不错,不如……我就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了吧?
      可他的执念终究太深,夜夜惊醒的噩梦也令他无法真正平静。
      同样好景不长,云大哥身上发生了变化,一夕之间从人变成了妖,被视为世间极恶,坚持站在云大哥身边的师父被骂成与妖为伍、助纣为虐,以驭邪司为首的所有正道之士都来追捕他们、围杀他们。
      明明云大哥从没有做过一件恶事,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
      云大哥不愿与人冲突,他们便一直躲避奔逃,希望可以找到一个没有是非恩怨的地方,然而追杀的人却越来越多。
      肃杀的明月在空中暴涨,手持皎月轮的燕侯利用师父身上的旧伤联合孟惊尘对付师父,刚刚为了保护百姓不被伤害而重创了一只吞山兽的云大哥则要面对燕氏、虚行宫、驭邪司等数不尽的人的围杀。
      师父是为了救燕侯才有旧伤,云大哥是为了保护百姓才放弃了最佳的逃离时机。
      可他们最后却一个伤痕累累、猝然倒地,一个鳞甲破碎、濒临极限,痛苦地朝天地山川控诉:“天不许正道,折我向善心!”
      而他还是那么弱小无力,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握着重伤濒死的两个人的手,崩溃哀求。

      ……

      “桑隐伤势太重,云择虽有蛟龙之力护体,但身上的血诅却是他无法避开的劫,”兰狄城中,乌心阙说,“你师父想让我帮忙把云择的血诅引到他身上去,此法难以成功,即便成功,他也必死,而你云大哥……云择也要救桑隐,当下救桑隐的唯一方法是他的蛟龙之髓,可他本已有血诅,若再没了髓,他就完全毁了。”
      “他们都要我救对方,救命的关键还都在他们自己身上,我却只能救一个,为难的是我啊。”
      计非休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乌心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计非休思索片刻,作出决定:“若当真有把血诅引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方法,那……引到我身上来,蛟龙之髓救师父,我再把云大哥的血诅引走。”
      乌心阙:“云择被血诅折磨成了什么样子,你不害怕吗?”
      计非休:“你只说成不成?”
      乌心阙:“你打算用什么东西引到你身上?”
      计非休:“我的血。”
      “哦?”
      “吾与山河同在,九州不老,我便……不会真正死去。”
      乌心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山河相依,不死神血,皇朝数百年也就成了你这一个,恰好跑出了你这一个,这也是能够提升修为疗补丹元的好东西啊,若传扬出去,无论人还是妖,恐怕都想尝一尝,把你吃干净。”
      计非休:“所以,成吗?”
      乌心阙:“不成,你的修为远不如桑隐,即便以血为引,有法宝辅助,也很难把血诅引走。”
      计非休已经要绝望了。
      “不过,”乌心阙又道,“你这样独特的身份与血脉,倒让我另有了一个主意。”
      “什么?”
      “换血,把你的血换一半给云择,以神血制住云择体内的血诅,可令他无恙,再把他的蛟龙之髓给桑隐救命,这样的话,你们三个的损害便可以降到最低。”
      计非休没有丝毫犹豫:“好!”
      “你想清楚了,你的血对云择来说是好东西,云择的妖血对你来说却是未知,他是古时妖将蛟龙后人,你说不定会变成怪物哦。”
      “我不怕,我……不会死。”
      “不死本身便是一种诅咒。”

      ……

      “不死本身便是一种诅咒。”
      可这也是我能够苟活于世、挣扎至今的利器。
      否则我凭什么猖狂?凭什么跟戾妖狐魂较劲?
      计非休唇边浮现一抹复杂难言的笑容,又从记忆中捡拾出一件事——虽然罪魁祸首是如今已经死了的燕侯,但当时致师父重伤的皎月石碎片是戾妖打过去的。
      原来他与聂酌这么早就有了恩怨。

      法阵画在穹天宝库内部,被玄武盔甲遮挡的不见天日,即便当真是惊雷阵也引不来天威雷光,如此简单的道理戾妖却没有想到,要么是他当真记性太差,对所有阵法都是一窍不通,要么是血香确实对他有着非凡的吸引力,可以令他这样的大妖都失痴沉沦,要么便是他不屑一顾,觉得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强者本不需要手段。
      计非休猜不准聂酌是因为哪一种,也许三者都有,但不管怎么说,他很痛快。
      终于坑了这混蛋一回!

      穹天宝库上方,秦氏门人各持法器盯着他,目光里皆有恐惧或嫌恶。
      计非休执着卧雪,冷淡道:“让路,我不伤你们。”
      他知道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未必个个都想杀了他或吃了他。
      然而没有一个人肯让路。
      计非休也就不再浪费时间,神剑悬于空中,指间剑诀成型,一剑化作千百剑,簌簌分列于山峦之上。
      “灭!”
      万千剑雨齐齐而下,剑光所过之处皆有人重伤。
      这些人不足为惧,计非休收剑在手,他知道自己今日的对手只有一个。
      迎着烈风而上的灰袍低调却不容人忽视。
      计非休在打算入隅东这一局之前就有了万全的准备,闪烁的碎金把隅东秦氏大大小小的消息都送进了他的耳朵里,包括不显山不露水的易旬。
      ——此人二十年前便已经迈入了小重檀境,是当时那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先皇把他封为近卫,他便可以得到更多的通流石为修行铺路,直到犯了“与妖为伍”的禁忌,被先皇放逐到了隅东的偏远之境,便再也没有了光辉,二十多年的沉寂并没有摧折他的天赋,时至今日他已然临近大重檀境。
      百里侯不过临近小重檀境便敢自傲为世间顶级修行者,实则就是个笑话,也只能叹九州四海间多的是庸才,眼前的易旬才能被称为强者。
      计非休不敢有一丝放松,每一剑都格外认真。
      他在动手之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但这没关系,他在杀百里侯之前不敢擅动体.内还不稳定的妖力,根本只是百里侯脚下的蝼蚁,他在杀孟惊尘之前刚刚平衡了一点体.内的力量,只能跟孟惊尘勉强过上几招,而后没过一年他就敢去招惹戾妖……聂酌是个例外,不仅因为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杀死这个目标,也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确定聂酌有没有认真过。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实力,毕竟体内一半妖力来自于千年妖将蛟龙,一半灵力来自于不知疲倦的吞噬,他为了平衡这两股力量受尽折磨,近来又要收服卧雪,没有余力把自己按照人的标准或者妖的标准进行划分,或许他早就属于混沌。
      真正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了,近来与戾妖干架太多又不能取胜,便让他产生了一种挫败的错觉。
      然而戾妖是戾妖,其他对手是其他对手。
      当然,一半功劳来自于卧雪剑。
      易旬只感觉到了二十年都未再感受过的压力。

      群峰之间剑光凛凛,几乎割裂天穹,分明已是四月天,却有暴雪骤降,方才被击伤的所有修士都不得不避开,不敢去触他们战斗的边际。

      卧雪还是有点不服气,冰雪不仅冻煞旁人,还要连它主人一起冻,计非休把它扔进鞘里,甩了甩手上的冰凌,没再看易旬,接住打探消息回来的蛇与蝎,飞身去往一个地方。
      秦铎早在蛟龙妖相现身穹天宝库之上便开始发慌,在易旬战败之时更是不敢抱任何期望了,连忙朝抵业府逃遁。
      然而他的逃亡路线上却是一路寒意,他以为是方才战斗的冰雪蔓延而至,回首时却并未见到零星冰雪,只有一道由远及近的漆黑身影眨眼间掠过,他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身体便被重重摔到了抵业府的大门前,挣扎抬首时看到了一双冰冷的金碧异瞳。
      不由浑身一颤。
      “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傲慢,敢把别人的生命随意轻贱?”
      秦铎早知道他剖人丹元的喜好,心底漫上了绝望,可身为隅东秦氏的子弟,他还是强撑着一股傲气:“我隅东秦氏数百年世家……”
      “所以呢?”计非休踩着他的心口,狠狠一碾,“你们有什么资格给我设局?”
      秦铎:“你、你还不是一样?你吞食人丹,杀人无数,恶贯满盈!”
      “哦?我恶贯满盈,所以你们便算计的心安理得?”计非休不否认自己的“恶”,就像他不否认人们骂他是妖邪一样,但是要反驳一点,“因果反了。”
      说罢便不欲再废话。
      秦铎又慌张起来:“人人都在盯着你,这不怪我们……”
      在动手取丹之前,抵业府里冲出了数名秦氏弟子,计非休冷酷道:“想清楚跟我动手的后果。”
      为首的秦家主慌忙道:“放过我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这才识相。”计非休道,“我要秦氏门下炼制完成的通流丹,全部。”

      *

      穹天宝库没有闭合太久便再度打开,聂酌因衣袍上沾染了污尘而皱了下眉头。
      抬首望着还在飘落雪花的天空,在“寻访美酒”和“找个地方安静睡一觉”之间犹豫很久都不能作出决定,他才发现这些习惯了的事情对自己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了。
      那么在吸引他的是什么?
      他抓住飘浮在附近窥伺着的碎金,轻轻笑起来:“小王.八.蛋,记得跑远些。”

      一处僻静的山洞内,计非休正在打坐,他弄了一堆通流丹回来,准备潜心提升修为。
      不多时,化成碎金的蝎子归位,带回了戾妖的警告。
      那声音抵在耳边,尾音荡漾,自耳垂一路缠.绵到了心尖上。
      计非休睫毛一颤,睁开眼睛。
      ……才发现那狐狸的声音如此动听。
      欣赏罢,他很快便恢复了冷淡,令蛇与蝎老实待着,都不要打扰,开始静心练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剑气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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