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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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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的说,埃琳娜的提议让柳应很心动。
离开,去往阿芙娜,这件事于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的母亲在阿芙娜出生长大,阿芙娜算是他半个家,而且只要他去往阿芙娜,就可以远离帝都民众对他的憎恨和仇视,还能一并让晏束行脱离他的影响,自行往前走。
他坐在沙发上,藏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答应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在那之前,他先想到了自己脚腕上那道淤痕。
那圈已经淡化、却未能完全消失的淤痕,攀附在他的脚腕上,隐隐发起热来,提醒着他晏束行是在何种情况下,擒住他的脚腕,吻了他的鞋尖。
最初,他以为那真的只是一场单纯做给外界看的戏。晏束行可以用那种极端又带着占有欲的方式将他纳入保护伞,让他离开地下监狱,也保证性命无虞。
可现在,当他无数次下意识摩挲着那圈痕迹时,他渐渐明白了另一层含义。
那是一个烙印,是一副无形的镣铐。
晏束行蛮横地将他拉上了自己的船,那艘船要驶向何方,他和外界的人都无法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在世人眼中,他们就是一体的。如果他现在真的跟埃琳娜和韩锐回阿芙娜去,那么晏束行就真的会成为索兰的笑话。
就如晏束行所说的,外界会当他是“没人要的流浪狗”。
柳应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他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就让晏束行沦为索兰的笑柄。
他深知晏束行对自己的感情有多复杂,所以那日在阶梯上,晏束行也一定是经历了好一番挣扎,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如果他真的走了,不仅是帝都,所有见证了他出狱时刻的人都将嘲笑晏束行押错了宝,会将他的所作所为贬的一文不值。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因为他出身下城区贫民窟而一直窥伺着的老贵族们,一定会趁机狠狠羞辱他。
他也曾经属于那个圈子,深知那些表面优雅知礼的人在人后能说出多恶毒的话。
所以他不能任由那样的事情发生。
短暂的心动被现实压了下去,柳应定了定心神,对上埃琳娜的视线后,认真道:“我真的不能离开,我在这里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话音落下,柳应感觉到身旁的晏束行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按捺着没有动,只是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得留在原地,维持着这幅看似屈辱实则平衡的局面。哪怕眼下的平衡已经岌岌可危,可就算是走钢丝,他也得撑下来才行。
埃琳娜眼里的希冀黯淡下去,渐渐地,被失望和不解所取代了。
在她看来,如今柳应最好的选择就应该是跟自己和韩锐一起回阿芙娜去。以前他们还驻守在阿芙娜的时候,一行人围坐着火堆闲聊,当时柳应就说过,日后有机会,希望能在阿芙娜定居。
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机会来了,柳应却不愿意抓住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柳应作出的决定。埃琳娜和韩锐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她挺直肩背,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既然这样,那我和韩锐也暂时不回阿芙娜了。”
“我们会留在帝都,等你改变主意,或者确定你真正的安全为止。”
柳应眼眸一睁,颇有些惊讶,“那你们的农场……”
韩锐适时出声解释,“我们走之前已经雇了人照看。”
“……那好吧。”柳应迟疑片刻,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晏束行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如果不介意,要不要去我那里住?在郊区,很清静,大概和你们在农场的生活差不多。”
晏束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柳应嘴里的“我那里”指的是他的宅邸。他几不可见的轻轻挑了挑眉头,像是对这个措辞颇为满意,于是最后也没有拒绝两个讨厌的家伙来自己家里住。
毕竟修养期间的柳应也确实需要朋友的陪伴。
这个小小的插曲给了柳应不少力量,接下来挑选布料和款式的环节,他的面色都好看不少。埃琳娜和韩锐就站在他不远处,两步开外,是晏束行的副官洛伦,这种绝对的保护的姿态让他有些羞赧,但同时也让他安心不少。
这两个人的存在在提醒他,他仍有同伴,奔他而来,因他停留。
一切敲定好,约定了取衣服的时间,晏束行率先起身,洛伦立刻上前去安排离开的事宜。埃琳娜想要去扶柳应,但晏束行近水楼台,先一步伸手,搀着柳应往楼下走去。
一行人走下楼梯,门外的民众已经散去大半。柳应垂着眼走向汽车,虽然仍旧感觉到有不友好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可这次,他的脊梁挺直了一些。
他在同伴的支撑下,沉默而冷静地穿过了那片沼泽。
*
转眼到了晏束行生日当天夜里,位于郊区的庄园久违的灯火通明,如同寂静夜幕下一颗璀璨而冰冷的宝石。
数十辆车缓慢而平稳地驶进庄园大门,在专业安保人员的指挥下前往早已划分好的停车区域。下来的宾客皆是衣着华贵,笑容得体,但在通过宅邸入口第二道检查时,眼底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紧张。
为了庆贺晏束行三十岁生辰的夜宴,来的都是军政界的客人。他们抗拒进入宴会厅前的重重关卡,却又因为晏束行最新获得的功勋而不得不忍耐。
而看出来有的宾客对安排有了情绪,尽职尽责的管家和洛伦也是赶忙上前来解释,只要通过最后一道检查就好了,进入宴会厅,便可以尽情享受。
客人们陆陆续续进来,埃琳娜和韩锐则是已经在宴会厅里待了快一个小时。
埃琳娜换了一身简洁的深色礼服,挽着因为穿了正装而满脸不自在的韩锐,低声警告:“你不要像是刚刚进入到人类社会一样!”
韩锐很想干脆将领带扯松,又因为不期然的和某个宾客对上视线而不得不作罢。他难受的转了转脖子,用气声回复,“如果真的有人闯进来,我会把他的头敲烂。”
是的,他们这么折腾,都是为了警戒突发情况。毕竟今天晚上,晏束行那个疯子铁了心要把柳应拉到人前,鉴于柳应如今的风评,他们二人得保证柳应的安慰和体面。
所以就连他们和晏束行的恩怨,也暂且放在了一边。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但晏束行携着柳应从楼梯上缓步下来的时候,偌大的特地挑高的宴会厅内的空气还是有了瞬间的凝滞。
因为是生日,晏束行在柳应的命令下放弃了那套简单不容易出错的军装,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他走到立麦前,接过侍从递来的酒杯,学着柳应以前过生日那般,轻轻敲了敲,借此吸引全场的注意力。
“感谢各位前来。”
没有任何寒暄和暖场,低沉的声音直切主题。他晃眼瞧过每一个举杯的宾客,淡声却又不容驳斥地道:“借今天,正式向各位介绍——”
突如其来的停顿让柳应困惑抬眼,但随后,男人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手上,让他意识到可能要有超出预计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的声音清晰传递到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钦慕的人,现在的、我的爱人,柳应……”
晏束行之后还说了什么,但柳应都没能听进去了。他震惊得无法言语,直到宴会厅内响起稀稀拉拉、略显迟疑的掌声。
明显不正常的鼓掌声让他稍稍回过神来了,可不等他质疑,拉着他的人冷眼扫过偌大的宴会厅,强行逼迫掌声变得明快有序起来。
柳应羞恼,想要挣开晏束行的手,又始终顾忌着现在数不清的人正看着他们。他只得侧脸躲开那些视线,而后难得咬牙切齿地道:“你疯了?”
晏束行不应声,只是因为极度厌恶这种场合而想要离开。在他看来,今天这个不甚必要的晚宴已经起到了重要且唯一的用途,让他做出必要的“宣告”,而接下来的时间,他已经不需要再在这里面耗着了。
于是他拉着柳应不松手,错身避开了试图上前攀谈的人,带着柳应穿过人群,从侧门快速离开了宴会厅。
喧嚣全部被抛在身后,一踏入后院,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衣料和皮肤上残留着的暖香尽数散去。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柳应无暇欣赏初见的景色,只是甩开晏束行的手,“太胡来了!”
手里空落落的,晏束行故意当着柳应的面,将被甩开的那只手递到眼前看了看。他的眼里有不解,甚至称得上是迷茫,视线扫过每一个指尖之后,他轻轻一偏头,看向柳应。
“先不提醒你,我们之间现在是我说了算的现实了……你现在是在我生日这天这么对我吗?”
柳应噎了一下,隐隐意识到气氛似乎变得危险起来了。
很快,晏束行再度用言语告知了他,他的预感到底有多准确。
“以前你跟我说,生日可以让我为所欲为,所以这只是哄骗我的好听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