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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夫 ...

  •   太液池旁春风拂面,云济楚脊背寒凉,打了个哆嗦。

      在场人噤了声,跪地垂头,只剩下小公主的啼哭声。就连淑修娘子也调转了个方向,朝着圣驾的方向跪拜。

      云济楚被公主抱住,根本没法俯身,又不能推开她,心里连连叫苦。

      她看向太子殿下,只见他仍目光深深,盯着她看,根本没有把公主拉开的意思。

      场面庄严肃穆,人们对这位帝王的惧怕多于敬畏,他血腥残暴,喜怒无常,就算是一心想往上爬的选侍们,也不敢有半点逾矩。

      李文珠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挪,离云济楚稍远了些。

      远处来人身形高大,黑色的衣袍在日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在人群弯腰低膝的簇拥下,他大步往这边走来。

      虽然玩的是存档,五年前她攻略了赫连烬还生了两个小娃娃,但是原来的身份早就被垃圾系统吞了,云济楚现在是一切从头开始,而且是亲身体验从头开始,断然不敢有任何闪失。

      云济楚心脏狂跳。

      不同于游戏里的赏玩与放松,就算选错了也可以无限回档,如今膝盖的疼时刻提醒着她,这不是虚构的,更不是一串数据,赫连烬是个随手砍杀选侍的暴虐之人。

      她很有可能会死。

      心提到嗓子眼,云济楚把这辈子所有的遗憾都想了一遍。
      太子忽然从地上拾起蝴蝶簪,递给云济楚,“这是你的簪子,很好看。”

      说完,他拉着公主离开云济楚,从地上捡起纸鸢,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便领着公主往圣驾来处走去。

      琉璃珠子在蝴蝶翅膀尖上随着云济楚的呼吸一起颤抖,她又抬起头,看着那两道渐渐远去的小小背影。

      太子正低着头,不知在和公主说些什么,公主抹了抹眼泪,不住地点头。

      圣驾停在十几步开外的石桥上,云济楚终于看清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赫连烬蹲下身,华贵衣袍垂坠于地,他给公主擦泪,修长白皙的手指压过公主的发髻,他和五年前立绘中的容貌有些不同,似乎更俊美一些,但不知为何,比立绘中的图画还多了几分死人气息。

      寒潭似的双目在看到两个孩子后才多了几点光彩,涓涓流露出的一丝温情与关切给他添了点活人感。

      赫连烬似有所感应,视线往这边投来,在交汇前一瞬,云济楚迅速低下头,俯身跪拜在地上。

      又是一阵风吹过,她惊觉脊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现实中的赫连烬,根本不是她五年前在游戏里接触过的那样。

      那时候她常缠着他一起出王府去游街、赏花、垂钓,也经常在王府中闲逛,花朝节、乞巧节、中秋节......许多时候,他们待在一处。

      虽然回应她的都是游戏精心设计过的、会重复的词句,但是云济楚感受得到,赫连烬很快乐,也很愿意陪着她。

      赫连烬是个温润儒雅之人。

      这并非云济楚对他的滤镜,这是有数据支撑的,那些属性就是证据。

      现在这个赫连烬,显然不是五年前那个。

      云济楚再抬头时,只看到赫连烬离开的背影。

      他的一侧肩上坐着小公主,戴了金冠的发被公主的小手弄歪了,另一侧臂弯里抱着小太子,太子似乎心事重重,下巴抵在赫连烬的肩膀上,正看着云济楚这边。

      周围的内官们司空见惯这种场面,该执障扇的执障扇,该举曲盖的举曲盖,浩浩荡荡井然有序地簇着帝王离去。

      云济楚收回目光,随着一众选侍起身。正对上淑修娘子锐利的眼神。

      “云娘子,跪下!”

      云济楚无奈,重新跪好,莲花纹又硌在膝盖上,但是这回她已经麻木了。

      淑修娘子没有多说,只宣布了惩戒措施,“回承香殿闭门思过,不得随意走动!”

      淑修娘子铁面无私,性子高傲。
      五年前在游戏中就柴米油盐不进,为了刷好感度,云济楚费了不少力气,直到触发隐藏剧情,才过了她这关。

      所以,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云济楚自然乖顺应下。

      莫名被砸中脑袋,又摔了珠钗,跪到膝盖都痛麻了,最后只捞到一个禁足的下场。

      云济楚心里像压了一整块莲花纹砖,喘不上气来。

      最倒霉的是,穿进游戏里却发现,要攻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从前喜欢的那个。

      周围响起其余选侍的窃窃私语。

      “难不成她长得像先皇后?”

      “那又怎样?上一个长得像的,早就死透了。”

      “平时看她木讷不说话,没想到心思这般活络。”

      淑修娘子开口,“肃静。”
      “各位娘子,请随我进入清辉阁。”

      众人住了嘴,又欢天喜地跟着去了。

      李文珠走在最后头,路过云济楚时悄悄问道:“阿楚,你还好吗?”

      云济楚勉强一笑,点点头。
      不好,一点也不好,她想退游。

      李文珠的视线落在她发髻侧的蝴蝶簪上,又收回目光,“你同太子殿下竟然见过么?”

      云济楚摇头。

      李文珠又看了一眼她的发髻,“太子殿下性子像陛下,没想到他会赞你的簪子。”

      云济楚察觉出李文珠的心不在焉,又见她总是往自己发上瞟。

      她抬手取下辑珠蝴蝶簪递给李文珠,落落大方道:“你是喜欢这个吗?”

      李文珠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

      云济楚知道自己猜对了,把发簪塞到李文珠的手里,“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你......”李文珠握紧了簪子,欲言又止,“哎,罢了。”

      对于云济楚来说,钗环首饰这些金银珠翠,除了让脆弱的脑袋增添压力之外,毫无用处,虽不知李文珠为何忽然对这蝴蝶簪感兴趣,但是既然她喜欢,那就送给她算了。

      李文珠去了清辉阁,云济楚也另外一名青衣女官送回了承香殿。

      或是为了惩戒,并没有让她乘马车。

      云济楚暗道因祸得福。

      再次走过横街,只见几名白衣青年躬身垂首,整齐走过,往紫宸殿去了。

      他们看起来清瘦,不似金吾卫雄壮,又人人斜背着一只木箱,带着黑色小冠。

      云济楚多看了几眼。

      一旁女官道:“那是为陛下作画的画师,先皇后忌日在即,宫中的方士、画师、工匠出入颇多,所以这回清辉阁赏春后,诸位选侍须得安静待在承香殿,直到选秀那日。”

      也就是说,她错过了最后一次放风的机会?
      云济楚有以下六点要说。
      ......

      “若是落选,我们该何去何从?”云济楚开始盘算以后的事情。

      青衣女官见她摘了珠簪,又问起落选的事,可见先前那些鬼心思消了大半,太液池至承香殿有些路途,她倒也愿意同这位迷途知返的选侍说些。

      “陛下仁德,落选的娘子可领御赐宝玉归家,自由婚配。”

      看来,若是有命回去,也逃不脱婚嫁这条路了。

      云济楚又问:“娘子,我同先皇后长得像吗?”

      青衣女官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四处看了看低声斥道:“休要胡言!先皇后是陛下逆鳞,你怎敢当街议论!”

      云济楚连忙住嘴。

      青衣女官靠的近了些,声若蚊呐,好生叮嘱道:“宫中诸位内官皆未见过,陛下寝殿那些画像的打理也不曾假他人之手。”

      她警告道:“淑修娘子今日将你禁足,是不想你年纪轻轻死于非命,你若识相,就趁早断了攀龙附凤的心思,上一个长得像的人下场如何,你该听过的。”

      云济楚心下戚戚然。

      荒唐,冤枉......

      青衣女官又道:“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视先皇后留下的这一双儿女如珍宝,你若是想另辟蹊径,从孩子身上下手,也趁早绝了心思。”

      她没有,她不敢,云济楚还想好好活着。

      回到承香殿小房间里躺下,云济楚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对现代社会了无牵挂,却并不代表愿意在这个脑袋悬在肩膀上的社会坦然生活。

      系统,系统?

      房间内落针可闻。

      云济楚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滚了两圈。
      压根没有系统!根本不会有别的东西来指点她下一步该做什么。

      难道说,这本身就是以她为主导的游戏世界,她是主角,是一切的主宰,所以没有系统来控制她?

      那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云济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尝试测试主角金身定律为妙。

      正发愁,忽听窗边叩叩叩响了三下。

      天色已暗,会有谁来承香殿敲选侍的窗子?

      云济楚打开窗,只见小太子撑着窗沿爬了进来。

      他跳到地上,拍了拍手掌尘土,又整理衣袖与袍角,这才站定,和白日里端正的模样没差别,全然看不出刚爬过窗子。

      云济楚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跪下,她的膝盖实在是痛。

      小太子道:“站着说话。”

      好,刚好不想跪。

      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太子,云济楚问:“太子殿下所来何事?”

      太子仰起脸看着她,神色认真,“云选侍,你可知何为欺君之罪?”

      -
      蓬莱殿内,公主躺在床榻里,怀里抱着一只被洗得褪色的小老虎。

      这只小老虎与四周华美的布置格格不入。

      赫连烬坐在一旁为她念书,是一本游记,生动有趣,他的声音沉沉富有磁性,如山间松木若午后暖阳。

      所有宫女皆退至殿外,各自忙碌去了。
      陛下每日除了处理政事便是陪伴太子与公主,这五年来从未变过。

      从这一双儿女的牙牙学语到跑跑跳跳,陛下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倾注,若是还有闲暇,便是在悼念亡妻。

      赫连烬放书,问道:“阿环有心事?”

      公主一双睫毛颤动,终于还是睁开眼,闷闷道:“父皇又头痛了吗?”

      赫连烬不答,继续问道:“今日在太液池旁,当真只是摔了一跤?”

      公主垂睫,翻了个身面朝床榻里侧,褪色的小老虎被她抵在额头上。
      “阿娘......阿娘要是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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