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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案发 ...


  •   庆阳县城二十年前修了一条公路,公路不算宽阔,只因穿山而过。两旁的大山将这条小路显得狭窄弯绕,所以事故频发。庆阳县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县,由于新领导上任,新官三把火,这最后一把就是修了这条马路。

      修了二十年,早已风雨侵蚀,路上一块一块的缺口似补丁,来往车辆无不怨声载道。但新人领导实在没有重修的意思,只因为修了路也没带来想象中的经济收益,不如将就着用。

      这条路从县城连到市里,总共三十公里,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庆阳所属市叫丰城,三线小城,人口不密,生活节奏较慢。

      四月算是丰城雨季,但这里下雨几乎都是晚上,风大雨大,还伴着电闪雷鸣,第二天一早天就放晴,什么都不耽误。

      暗夜风雨盛,鸡鸣五更白。

      雨夜中一辆现代疾驰而过,积水的地方被车轮碾过扬起一阵水幕,这雨下的瓢泼,前照灯发亮的范围有限,且挡风玻璃上已经水帘成幕,即使雨唰器太过用力,也看不真切,突然一道闪电劈过,将雨夜点亮

      “啊!”尖叫声响彻夜空。

      “轰隆轰隆”巨响之后,马路上已不见这台现代的踪影。

      而雨一直在下。

      丰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里平日忙的不可开交,办公室里也没人顾得上收拾,什么泡面,橘子,火腿肠经常和案宗搅在一起,连轴转的汗水,以及多日不洗的臭脚,混合在一起成了发酵的味道。

      邢发早已习惯这些味道,可他今天一上班,顿觉不对。以他老邢警的直觉,今天办公室不仅没了臭味,竟多了一丝花香。
      再打眼一看,平时那几个臭小子脏乱差的办公桌竟也收拾的整齐,他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宋大夫要来!”

      洪齐嘿嘿笑了两声“是,今天来心理评估!”

      宋琦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平时也兼职做刑侦支队的心理测评,应该属于政府的公益活动,但宋大夫为人温和,且十分漂亮,年纪不大,业务能力十分要强。

      队里这些小年轻的,被迷得走不动路,宋大夫一来,邋遢鬼都变成清洁工了。

      邢发两年前离了婚,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就是他这工作太忙,不分昼夜的,他脾气稍急,在家里也似在队里那般令行禁止,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得了他,吵了两回也就离了。

      他今年三十六岁,在支队长里算是年轻的,升的快也是破了几个大案子,凭着本事上来,他破案雷利风行,慧眼如炬,总能发现细微之处,但工作上顺心,生活也不见得如意。

      他也跟那宋大夫聊过几回,的确如沐春风,虽说老邢警也不至于被人家套话,但是也就是寻常聊天,他也未过多设防,倾吐完也舒服一些。

      “发哥,前两天庆阳县城的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车带着人一起翻下去了!”洪齐拿着卷宗跟他说。
      邢发皱眉“什么原因!”
      “雨天路滑,半夜走的看不清路,就开到悬崖下了!”洪齐接着说

      “然后呢?有什么疑点!”

      “一个放羊的老头大桥下看见人头报了警,我们同事去的时候车已经辨不出形状,人早就断气了。初步断定是下雨那天驶入庆阳县城时出的事,但是过去一周没有人报案,我们同事为了找到死者身份,修复了死者的手机,发现了这样的一条短信”

      “我已经准备自首了”邢发轻轻念出这句话。

      这时一阵高跟鞋声音响起,有人陆续笑着打招呼“宋大夫……”

      一阵香风袭来,邢发的鼻子很灵敏,在警校的时候大家都拿他当警犬用,人体五感,气味是最特别的,也是最细微入缝的,所以较之常人,师父都说他更适合干刑侦。

      他动了动鼻子“山茶、玫瑰、……还有一丝丝槐花”这倒是难得,他不动声色的分析着身后医生的香水,没顾及到洪齐已经说到了死者的家庭状况

      “他跟老婆离了婚……”

      “先归档吧!这种事交给下面分局办就行,没什么好查的,雨天翻车很正常……”说着他拍了拍洪齐的肩膀就要去跟宋琦打招呼。
      “可是”洪齐依依不舍“他发消息说要自首”

      刑发一撇嘴“那上条信息有吗?”
      “嗯!”洪齐摇摇头“手机上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删了!”

      “就是呢!我要是死了,我手机上留一条“我要杀人”的消息,你们也得为这个消息查个十天半个月的吗?”邢发不喜欢迂腐的人,但是对这些年轻的小刑警还是爱提点两句,随后又一抹嘴“根本没有必要,这种事给交管大队就行了,来什么刑侦啊!”

      洪齐低头抿着嘴,似乎不太服气,小声嘟囔“你不就是要看人家漂亮大夫去吗?”

      果真邢发一个转头“嘿!宋大美女又来了!”
      宋琦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带着金丝眼睛,无论面对什么她都报以浅浅微笑“嗯!来了!”

      日子不咸不淡过了将近一周,邢发没事借着工作的名义跟宋琦交流,闲暇之余还跟档案室的大姐侃大山,“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约她出去!”

      “轰隆隆”一阵惊雷声响,大姐笑着调侃“嗨!你看老天不愿意!”

      下午时开始下雨,雨势不小,邢发到了下班点瞧见洪齐还在桌前奋笔疾书,那桌子上堆着泡面碗,咖啡杯,以及杯里即将快要满的烟头,他吆喝一声“喂!下班了!”

      洪齐抬头一脸菜色“哦!我把这个写完就走!”
      邢发笑了笑“行!好同志,我走了!”

      可走到门口犯了难,门口的纸箱子里就剩一把猩红大伞,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子,他肯定没带,他也就舍己为人,淋着雨出门了!

      是夜雷声大作,雨点倾盆,幽深的巷子中传来
      “铛!”

      “铛!”

      “铛!”

      雨声巨大,刷刷的吞噬着人的五官,又是在半夜,有人听到奇怪响动,也只是咒骂老天,打的什么雷啊!

      第二天一早
      “铃铃铃!”
      电话铃声比大公鸡还要早,邢发一个激灵,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开口声音沙哑
      “说!”

      雨一整夜还没停,滴滴答答似前列腺炎,总是漏不干净。

      邢发到现场时发现那些记者比他腿还快,开着闪光灯,像是演电影拉了一场雨幕似的。洪齐递给他一件墨绿色的雨衣,邢发一边快步掀起警戒线一边听他说

      “下了一整夜雨,几乎查不到什么痕迹,血迹都被雨水冲到下水道里,只能在衣服纤维上提取,现场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证据。”洪齐小声说

      邢发环顾了一下现场,的确冲刷的十分干净,死者已经被法医抬走,只剩下了法医画的轮廓。

      “死者穿的什么?”邢发问道
      “一件蓝格衬衣,黑色裤子,皮鞋”洪齐一点一点汇报着

      “就这些··”邢发打断他
      “嗯···”洪齐不解

      “那附近看见他的伞了吗?”
      洪齐愣住“没有!”,突然他一拍大腿,对啊,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他没有穿雨衣,那也是要撑伞的,方圆几公里都被警察管控,却没有发现雨伞,说不定雨伞就是被凶手拿走的。

      洪齐也算有些聪明,马上招呼其他人去查雨伞的动向。

      这时候队里的马甸把邢发搂到别处,对着邢发说“发哥,这回摊上事了!”
      邢发从怀里拿出一盒烟,递给马甸一只,他打着火,慢慢吐出一口烟圈说“怎么了!”

      “死的是这学校的老师”他指了指一旁红色小楼“学生上课途中看见的,吓得不轻,你来的晚没看见,基本可以断定是虐杀,网上现在都有照片流出来了,这群记者跟苍蝇闻味的似的,都跟了上来,影响不小,老大肯定得给你下军令状!”

      “哼!”邢发冷哼一声“影响大小,不都得正常办案吗?难不成我长了天眼,能时光倒流!”

      “嗨!”马甸拍了他肩膀一下“谁不知道你啊!闻着味就能破案!”
      “少拍马屁”邢发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仍在地下用脚踩着,然后自然自语的说“这学校怎么建的这么偏!”

      照例案情分析开大会,果真是大会,常副局长亲自坐镇,老常名叫常建国,从邢发进刑侦支队就开始带他,所以关系不错。

      他开会之前把邢发叫近办公室好好敲打了一番,无非是这件事上面很有压力,舆情不好控制,一定要尽快破案,邢发哼哈答应着,可最后老常把手机甩过来,上面的照片竟是他踩烟头的画面,他脸色发青,老常用鼻孔出气“人家说了,警察局大队长不注意环境卫生!”

      案件分析是由洪齐住持的,邢发却没听他说什么,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整理的案宗
      “死者胡爱州,三十六岁,庆阳县人,是常春中学的化学老师,死亡时间是 4月13日凌晨2点到3点之间,死亡地点常春中学后山小巷子里 。”接着他示意法医方丽继续说

      “死亡原因是由圆形钝器击打脑部造成颅骨骨折,凶手力气极大,只击打了一下。随后又击打脸部,颧骨以及眼部,其头面部软组织受损严重,胸腔凹陷,右肋三处骨折,左肋两处,双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两侧□□粉碎,生殖器也整根砸烂。有关于凶手身形特点的技术分析还没出来,过后再报。”

      “因昨夜雨势过大,痕检科并未发现有效痕迹”洪齐接着说“周边监控也正在排查,主力寻找丢失的雨伞,但是地处偏僻,商户较少,排查起来困难不小。学校的监控还在继续排查中,但是两个出入门均无死者身影。

      死者社会关系简单,大学毕业就来常春学校入职,在师生间口碑不错,多名老师反应胡老师性格和蔼,但不大社交,经常最后一个回去,昨天是因为过几天有化学公开课,所以胡老师留下来加班,最后一个见过他的老师是在下午六点,据他口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家庭成员在城中的只有妻子女儿,父母在老家养老,家属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常建国听完后脸色沉重,他看了一眼邢发,那小子还在玩手机,他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咳了一声
      “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要端正起态度·····”大概说了十分钟左右,邢发还在玩手机,他只得叫了一声
      “邢支队,你怎么看!”

      “咔哒!”邢发手机上锁,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更倾向于虐杀,以凶手的作案手法来看 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泄愤,但因为下雨,还是深夜,附近居民没有办法提供有效信息。虽然大雨冲刷掉了绝大多处的证据,但是基本断定案发地为第一现场。一般来说虐杀无非两种,一种是变态,另一种就是有仇,但鉴于本市治安良好,民风淳朴,变态几率不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仇嘛!最近青少年犯案层出不穷,且对方又是老师,说不定就怎么得罪学生,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建议探案重点:第一排查周边监控,重点看可疑人员,以及可疑雨伞;第二探访学生内部,深度调查其社会关系;第三····”他顿了一下“先这些吧!”

      常建国白了他一眼,但也没反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干活去吧!

      马甸散会后悄悄跟上邢发,有些不怀好意的说“发哥,这不是你水平啊!”
      邢发玩着手机,懒懒的答话“家属去认尸了吗?”

      停尸间里气温骤降,邢发裹紧了外衣,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胡爱州,法医帮忙修复了一下面容,但左眼球离开眼眶较远,框里面剩下不少空间。头也凹陷下去了一块,胸腔下陷,里面填上了棉花,这死状可谓十分凄惨。

      胡爱州平时挂在职工墙上的照片,中规中矩,带着眼睛,梳着平头,面像和蔼。现在躺在这停尸台多了一丝狰狞,邢发啧啧说“不给人家修好看一点,我这看了都打冷战!”

      苏丽没好气的回道“人家好看叫遗体美容师,比我贵多了!”
      “嘿嘿!”邢发被怼了一句,也没在意。

      “嘎吱!”停尸间的大门被打开,洪齐带着一个女人进来,女人身材臃肿,面如死灰,来到近前时嘴唇颤抖着留下两滴泪来。

      她那双眼睛眯成一条缝,上眼皮已经要亲上下眼皮,人看起来像是浮肿多日。她认过人之后,洪齐就把她带到了接待室,说明了来意,问几个问题。

      刑发也一屁股做到旁边的沙发上,可也不打招呼,低头玩着手机。洪齐将心中的不满咽下去,谁让人家是领导呢?

      有接待的警员放在茶几上两杯热茶,洪齐把茶推给女人,示意她喝一点。女人似乎没有喝茶聊天的意思,淡淡的来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声音低沉沙哑,透露出浓浓岁月的痕迹。

      女人名叫李红,是一家浴室的搓澡工,常年浸泡澡堂,所以身形较为浮肿。

      洪齐摊开本子“嘎达”按了一下笔头
      “节哀”
      他先劝了一句,随后长驱直入“昨晚您丈夫说过什么时候回家吗?”

      李红微微睁开眼睛“没有”

      “那他平时回家与否会跟你报备吗?”洪齐继续问道
      “不会,我平时晚上比较忙,回去的时候他都睡了”李红说

      “那您昨晚没有发现你丈夫不在家吗?”
      “我昨天休假,带着孩子去玩了,回来时直接跟孩子睡得,不知道他怎么样!”李红回道

      “您平时与您丈夫关系怎么样!”洪齐问道
      李红沉思了一会儿“两口子过日子呗,能怎么样!”

      “那您丈夫平时有跟谁起过冲突,或结过仇吗?”洪齐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平时都是跟你女儿睡吗?”邢发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李红沉默不语,洪齐刚想说什么,又被邢发抢白了一句
      “你丈夫遭人虐杀,而且很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或者能威胁到他的人,没找出真正的凶手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你!”说着他瞪着眼睛看了李红一眼

      “是··我一直跟我女儿睡!”李红点头承认
      “从什么时候开始”邢发咄咄逼人

      “她5岁的时候”李红说的勉强
      李红的女儿叫胡静,今年十岁。

      “为什么?”洪齐问了一句
      “她晚上害怕,我就得陪她!”李红回答的顺畅起来

      “你丈夫愿意吗?”洪齐又接着问
      “愿意!”她说

      “你平常晚班多,你上班的时候你女儿在哪?”邢发问道
      “我给她报了一个托管班!我下班的时候去接她。”

      “你丈夫平时不管女儿吗?”洪齐接着问
      “他···他工作忙!”

      “一个老师···”还没等洪齐问完,却被邢发打断 “谢谢您今天的配合,节哀顺便!”说着伸出手去握了一下。

      等小警员将她送出去之后,邢发就看见洪齐咬着牙瞪眼,他不免打趣“怎么充气了!”
      “这女人分明有问题,他们夫妻有问题!”他一时着急

      “喂!你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人家刚刚丧夫,你就揪着人家问东问西的,不给人喘气的机会呢!”邢发略带打趣的说

      “可是··”洪齐执迷不悟

      “可是什么?你想问什么,他们关系不好,又怎样,能证明人是她杀的吗?”
      “我没说!”

      “这个时候家属没有义务配你做笔录”邢发见他顶嘴,也来了脾气,这时候苏丽探头过来,瞧见屋内气氛不好,她吐了吐舌头说“凶手的技术鉴定出来喽,你们要不要看”

      苏丽给的鉴定中,凶手身高在175—178之间,男性,手部力量突出,有可能是从事需要手劲较大的工作心思缜密,情绪镇定,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应当早有预谋。
      这些特征,没有特异性。所以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样的男人多了去了。

      下午的时候,邢发去了一趟常青学校,学校照常上课,只不过门口的保安多了几个。他也没着急进去,围着学校绕了一圈,果然前后门都有监控,但覆盖面积只有门这一块。

      案发地点离后门较近,平常后门不开,出了事之后就直接锁死。

      学校的围墙有一米七以上,上面布满了电网。离后门五米开外两侧种了比墙还高的竹子,只不过竹子品种只有两指粗细,风一吹,掀起一片绿浪。

      邢发走了几步快要拐角的地方,发现那竹叶比其他地方更茂盛了一些。他伸手扒开竹叶,果然那处围墙的电网有一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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