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困山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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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衡破水而出，却被瓢泼大雨淋了一头。
祸不单行，就是这副情景了。
她把棠清诀拉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放到水潭岸边的岩石上。
徐端蒲真是好人，带她去骑马、练射箭时，还提前看了疏林山图，知晓了此处有一个大水潭。
深通水性的她不想像棠清诀一样被一箭射中，于是胆敢赌一把，跳下去，摔不死就能捡回一条命。
棠清诀身负重伤，又遇着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
宛衡知道，他们绝不能再次久待，必须找地方躲着，万一杀手追过来，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棠清诀，你能不能起来，我没力气背动你了。”
宛衡推搡两下，他倒到了一边。
看着他那副难受的模样，宛衡伸手抚上他额头，灼热如焚，竟烫得要命！
眼下两人都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贴紧身子，在大雨下冻得发紫。
她想拔腿跑了，找了徐端蒲，肯定能救自己一命。
可是棠清诀怎么办，杀手知道他们掉落的方向，若死不见尸，定会下来寻的。
不能放任他在此不管了。
等找到徐端蒲来救，便只能看到棠清诀的尸体了。
宛衡觉得自己下不了这个狠心，她咬紧牙，将棠清诀搭在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外拖。
拖到崖边的树林小路，他们才可借此避一会儿雨，擦干净湿漉漉的脸。
人是靠树叶遮挡住了，但是头上的雨一直在哗啦啦留下。
棠清诀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呻吟，被潭水泡发过的伤口肿胀着，分外可怜。
宛衡又爬起来，沿着山崖不断走。
再让棠清诀继续淋雨，即使他不被刺客杀死，也会病死在这里。
宛衡不知道拖着他走了多久，雨还是那么大，苍穹更阴沉了。
这场雨不知要下到几时。
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再走下去，别说棠清诀了，她都会得风寒。
朦朦胧胧中，她好似瞧到了远方山崖边，一处洞穴在大雨中若隐若现。
宛衡咬紧牙齿，不知拖了多久，总算将棠清诀拖过去了。
山洞两面透风，幸得一面有树木遮挡，不算太冷。
宛衡摸摸腰间，解下了一个涂了蜡的布帛袋，里面还有未被浸湿的火折子。
宛衡颤抖地握住，痴痴地笑了，天无绝人之路，还能活。
她在山洞附近找了干草和干柴，把干草铺在地上，搬棠清诀上去躺着，又用干柴搭了一个火堆，用干草引火，火折子一出，升起了一堆火。
宛衡见棠清诀的伤口再被捂着的话，就得化脓了，她于是直接撕开棠清诀胸口的衣服，又将他湿漉漉的外衣全去了，只留着裤子没动。
她又环顾四周后，在山洞口寻到了一些草药，将它们拔过来，用石块在岩石上捣碎，全堆在棠清诀的伤口上。
完毕，她从棠清诀单薄的上衣中撕了一块布条，压住他的伤口和草药，用布条紧紧包扎好。
棠清诀的事搞完，她又另起了一堆火，用比较粗壮的树干在两人中间支起一个捡漏的衣架。
棠清诀在这头烤火，她在那头悄悄褪去外衣，全堆到了衣架上烤。
这样子，就算棠清诀醒了，也不会一睁眼就看见她露肩的模样。
不知烤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周围皆是人迹罕至的模样，这么久了，杀手们应该不会再找到他们了。
同样，他们今晚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但愿附近没有狼才虎豹吧。
宛衡瞧了瞧，这山洞在涯间的水帘口，若不是无意闯入，一般人都不会看见。
火堆的火小了，她的头发烘干了，人也干爽许多，披上已经差不多烤干的外衣，在山洞口又拾来了一堆干柴，给两边的火堆都添上。
“阿衡……阿衡……”
棠清诀的嘴里不断呢喃，宛衡将耳朵凑过去，才听清他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宛衡又摸了一会儿他的额头，仍是烫的，身子却抖得厉害。
她赶紧将烘干的衣服给棠清诀穿上，火光闪烁中，他额头有细密的冷汗冒出。
“棠清诀，我好不容易决定救你一命，你可给我活下来啊！”
宛衡埋怨一句，却不忍心看他受此折磨。
“你若撑不过明日，你便欠了我一名，下辈子就算当牛做马，也得给我还回来！”
棠清诀仍神志不清，嘴里除了念叨她的名字外，断断续续念着“水”字。
“你要喝水？”
宛衡出洞口找了找，最终是用一片大叶子接来了山崖上落下的水。
“你先将就着。”
宛衡打开他的嘴，将大叶子上的水猛灌了进去，然后捂上他的嘴巴，势必让他咽下去。
“你到底能不能活啊？”
宛衡盯着他泛白的脸，有些无奈。
他可不能死在芜城啊，不然死之前只有自己陪在他身边，回去后免不得一顿盘问。
若严重一点，京城的人找来，她是冉蘅的身份也难保了。
“阿衡……”
棠清诀除了喊他的名字，别的话也无法回应她。
“我叫冉蘅，你应该叫我冉老板！”
“阿衡……你是阿衡……是宛衡……”
宛衡盯着他，他还是紧闭着眼睛，难受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在做噩梦。
“如今是三年后的秋天了，你清醒一点！睁大眼睛瞧瞧！”
棠清诀嘴里仍旧喃喃着“阿衡”二字，分不清是耍赖还是想念。
宛衡扒拉开他的眼睛，一松手，他又合上了。
“装个鬼啊！”
宛衡左右徘徊，气不过，想一整晚都支开他的眼睛，他喊一次，便扮鬼脸吓他一次。
而后想想，他正是虚弱时，尚且是一个病人，如此折腾，还没等到伤口感染死，便让她整死了。
“今晚姑奶奶我先不跟你计较，待到出去，你再敢喊我一次名字，我就戳一次你的伤口！”
宛衡也就在气头上埋怨两句，她最期盼的事，就是明日早点到来，天早些亮，禹晨遥和徐端蒲发现他们丢了，派人来寻。
她迫不及待想回去了，这里又黑又冷又饿，四周湿漉漉的，再熬下去，都感染上风湿了。
盼着盼着，她的眼皮愈发变重，打起了哈欠。
她把棠清诀的外衣盖紧一些，自己却背靠着洞壁，裹紧身子，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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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衡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渐渐地飘去远方，飘到了曾经的檐流苑下。
竹暄打开房门，看见她回来，温柔道：“衡姐，你回来了，我拿这间华服去洗好，晾干，你穿着它特别好看，秋日宴上，你一定艳惊四座、大放异彩！”
宛衡低头一看，是棠清诀曾经送她的那间蓝色华服。
竹暄一过，丹柏、丹雨两姐妹携手而来，“世子妃，你终于回来了，世子一直在等着你吃饭，快进去吧。”
宛衡往屋里走，棠清诀坐在桌子一旁，邀请她坐到对面。
“阿衡，王爷和王妃叫我们一起出席秋日宴，并说这次秋日宴后，我们这些世子便可以分府了，那时我寻一处好宅子，最好是临近的街上有小吃的，你最爱。”
宛衡精神恍惚，看见棠清诀柔光的脸上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瞧我这记性！我要送你一件礼物，被我落在房里了，等我拿出来，秋日宴上，你一定要戴上，肯定很好看！”
宛衡一转身，棠清诀便不见了人影。
屋里空荡荡的，屋外一片白茫茫。
她走出去，随着心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里，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背对着她。
“你是？”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你还是回来了，你见到我娘了吧？她老人家过得怎么样？身体安康吗？”
宛衡意识到，这是冉蘅在问她。
“她很好，能吃能谁，除了眼睛看不见路，其余跟一般妇人无异。”
“大洪水来临时，我娘带着我往外逃命，走得太快了，被路上的石子绊倒，树枝划伤了她的眼睛，她从此再看不见我了。”
宛衡黯然神伤，落寞地低着头。
“我托邻家大叔大婶照料着娘，后来他们告诉我，已经找到另一个照顾她了，他们要离开了。”
宛衡头皮发麻了起来，缓缓抬头。
“阿衡，谢谢你替我照顾娘亲，我是个不孝女，一去几年，未传过家书回去，娘知道了，心里也会暗暗埋怨我吧。”
“不会的，我接她来芜城了，在她眼里，是你在照顾她！你替我脱身，我替你照顾冉娘的晚年，算还了人情。”
冉蘅仍背对着她，宛衡这才记起，翦佑送冉蘅来檐流苑时，是被包裹紧紧的，她从未见过冉蘅的脸，不知道她长何样子。
“可我想见见我娘，她也一定想见我的。”
宛衡不知如何回复，此事听起来有些棘手。
“这里有你放不下的人，你终究会再回来的。”
“不可能！我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赚多多的钱，我在芜城当一个成衣行老板，就足够我忙活了。”
“单单守着一个小城的成衣行，是断断赚不了多多的钱，你的上家也要倚靠大人物。终有一日，你还会再回到这里。”
“不可能！在这里，钟家束缚我，王府囚禁我，我不得自由，我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宛衡捂住头，痛苦地蹲下，胡乱地抓自己的头发。
“我希望，你能带我娘来看看我。”冉蘅的声音愈发细弱。
等到宛衡再次抬头，她已不见了踪影。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宛衡惊慌失措地大喊，却一点回应她的声音都没有。
她继续喊着“你回来”，不知过来多久，头上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
“我在。”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困山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