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终极版）》轻萤流转君

27、第 27 章

　　二十七
　　新年过后，便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这一年的上元节，比以往都要来的欢腾与热烈。
　　依道教的说法，这一日是三官大帝中的上元天官火官的生辰，各地官府因此每年都要用花灯制作巨大的鳌山，并放夜市，燃焰火，宜纵市民行乐。由于睦州城每年上元节的狂欢都由知州主持，下面的官员为了巴结新上任的江韶岑，都不约而同的在焰火这件事上做起了文章。
　　十五之夜，灯火通明，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
　　狂欢才刚刚开始，似要欢腾至子夜，然而，这些热闹都与我无关，我只坐在房中，静静的与平添一起吃着饭。他无父无母，我丧父失母，正好相映成趣。
　　吃着吃着，突然咬到了什么硬东西，用舌头舔了舔，触感很奇特，像块石片，却又比那光滑细腻。
　　厨房的人向来仔细，怎么会出了这岔子？难道，是故意的？
　　我想起那天带我去见沈君桓的厨娘，心中一动，刚要把平添支开，好吐出嘴里的东西，却有人在这时推门进来。
　　我一惊，抬头一看，竟然是江韶岑。
　　这人不是去主持狂欢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走进来，将一封书信扔在桌上：“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让你娘给你写了封信。”
　　我赶忙拿起来拆开。
　　手有些颤抖，印入眼帘的，是娘熟悉的字迹。她的信写的很长，却都是满纸的疑问。她问我过得可好，现在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认识了些什么人……关于自己倒是说的十分简略，只说在江韶岑的照顾下一切都好。
　　正如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江韶岑并未同她撕破脸皮，我娘至今为止还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这样很好。
　　只要她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正想着，旁边的江韶岑却突然发问：“看了这封信，你可高兴？”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不满意：“怎么不说话？”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我嘴里的东西真是石头倒也罢了，怕只怕是我托沈君桓寻回的那样东西，若是开口，一定会被江韶岑发现，即便他不明白这块玉佩的作用，也会心生疑窦，转而怀疑到厨娘和沈君桓的头上；然而，若是拖着不说话，江韶岑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左右为难，无法决断。
　　江韶岑的脸色却眼见着沉了下去。
　　“你就这么喜欢挑战我的耐心？”
　　他说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一惊，突然急中生智，抽出汗巾，捂住嘴巴，用力咳嗽起来，趁机把东西吐在了里面。东西虽然出来了，但如果马上停止咳嗽，只怕会让江韶岑起疑。于是我更加卖力的演出，好像真的被狠狠呛到了似的。
　　这戏我演来驾轻就熟，小时候我被歹人绑架，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到半夜便会被噩梦惊醒，哭着跑去找娘，夜晚风寒，我却身上单薄，便常受凉，整夜整夜的咳嗽，如同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每当这时候，娘亲就拍着我的背，喂我吃川贝枇杷。长大后，我便常用这招装病骗我爹心软，趁机逍遥。
　　忆起过去种种，我不禁思绪万千，回过神来，才发现背脊正被人轻轻拍打。
　　我本以为是平添，回过头，却看到了江韶岑。
　　他皱着眉头，一脸焦虑，发现我在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缓缓垂了下来，脸色变得十分尴尬。
　　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异样的沉默。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只隐约觉得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我攥紧手心里的汗巾，脑中却莫名的混乱。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爆裂之声，一道光芒划破夜空。
　　——焰火开始了。
　　于是，我什么都不再想，抬起头，看向窗外。
　　江韶岑也没有再多言语，他只是站着，默默的，看那烟花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