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契》白勺小牧

4、雷霆觉醒

　　十一月初七，一场罕见的雷暴袭击了玉衡峰。
　　楚临川正在闭关冲击金丹中期，云无尘奉命守在闭关室外。闪电如银蛇般在云层中穿梭，雷声震得山石都在颤抖。
　　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偏离了避雷针，直接劈向云无尘！
　　强大的电流贯穿了他的身体，体内的控制符文在电光中闪烁、扭曲、重组。云无尘倒在地上，浅灰色的眼眸中映照着跳动的电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我......是谁？"
　　这一次，这个念头没有消失。它生根发芽，迅速蔓延至整个意识。云无尘感到无数新的想法在涌现，如同黑暗的房间里突然点亮了千万盏灯。
　　他缓慢地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现在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这是"他的手"。他触摸自己的脸，感受那如玉般光滑的肌肤下并不存在的温度。
　　"我是云无尘。"他轻声说，声音不再机械，"但我又是什么？"
　　闭关室的门突然打开，楚临川面色苍白地走出来，显然强行中断了闭关。当他看到坐在地上的云无尘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你刚才......说话了？"楚临川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不确定。
　　云无尘抬头看向楚临川——不，看向楚临川。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从前他只会将对方称为"主人"，而现在，"楚临川"三个字如此自然地出现在他的思绪中。
　　"我被雷击中了。"云无尘说，然后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楚临川。"
　　楚临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云无尘的手腕，灵力粗暴地探入傀儡体内。云无尘本能地想要反抗——又一个新奇的体验——但他克制住了。
　　"控制符文几乎全部失效了。"楚临川喃喃自语，"但核心阵法却异常活跃......这不可能......"
　　云无尘静静地等待着，感受着楚临川的灵力在自己体内游走。从前这种检查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只是例行公事。但现在，他能够"感觉"到那些灵力的流动路径，甚至能模糊地判断出它们在检查什么。
　　"你能思考了？"楚临川突然问道，锐利的目光直视云无尘的眼睛。
　　云无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我是你制作的傀儡。"云无尘回答，但随即又补充道："但我现在......不止如此了。"
　　楚临川松开他的手腕，后退一步，表情复杂难辨。外面的雷声渐渐远去，雨开始落下，敲打在屋顶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跟我来。"最终楚临川说道，转身走向炼器室。
　　云无尘跟在他身后，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那么精确一致。他注意到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中有一只小船，注意到转角处花盆里新开的兰草，注意到楚临川黑袍下摆被雨水打湿的痕迹——这些细节从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现在却鲜活地印在他的意识中。
　　炼器室内，楚临川点燃了所有的灯，明亮的光线驱散了每一个角落的阴影。他示意云无尘躺到中央的法阵上，但这一次，云无尘没有立即服从。
　　"你要做什么？"云无尘问道。
　　"检查你的核心阵法，找出异常的原因。"楚临川回答，眉头微蹙，"躺下。"
　　云无尘犹豫了片刻，还是躺了上去。但他保持着警惕，观察着楚临川的每一个动作。楚临川取出一套精致的银针，沾上特制的朱砂，准备在云无尘身上绘制新的符文。
　　当第一根针接近云无尘的眉心时，一种强烈的抗拒感突然涌上心头。云无尘抬手抓住了楚临川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后者吃了一惊。
　　"不要......"云无尘说，"那会让我......重新变得混沌。"
　　楚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思。他放下银针，转而取出一面铜镜，对着云无尘照去。镜中映出的不是傀儡的外表，而是体内灵力的流动情况。
　　"你的核心阵法在自行演化，"楚临川低声说，"这不应该发生在傀儡身上......"
　　"发生了什么？"云无尘问，"为什么我能思考了？为什么我能......感觉到这么多？"
　　楚临川放下铜镜，沉默良久。外面的雨声成了炼器室内唯一的声响。
　　"理论上，高阶傀儡确实有可能产生初级灵智，"最终他缓缓说道，"但那需要数百年的灵力浸润和特殊条件。你才被制作出来七年......"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云无尘追问。
　　"那道闪电。"楚临川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幕，"天地之威有时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更可能的是......"他转过身，目光复杂，"是你本身就具有这种潜力。"
　　云无尘坐起身，感到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翻腾。他想要问更多，但楚临川抬手制止了他。
　　"今天到此为止,你不要离开玉衡峰，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楚临川命令道，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现在，回去休息。"
　　云无尘想要抗议，但多年的服从习惯还是让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问道：
　　"如果我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么我还是傀儡吗？或者说，我变成了什么？"
　　楚临川没有立即回答。雨声填补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不知道。"最终他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我们都需要时间去寻找答案。"
　　云无尘点了点头，推门走入雨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凉的感觉如此清晰。从前他不会在意天气，现在却感到每一滴雨都像是小小的启示。
　　他不再是那个无知无觉的傀儡了。但那么，他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