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的婚礼请柬是一张病历》玻鸦

1、新娘是只达乌里寒鸦

　　1
　　婚礼请柬是手写的，用的是病历本的纸张。
　　[诚挚邀请您参加艾琳小姐与空白先生的婚礼。
　　时间：一个不会下雨的星期三。
　　地点：圣玛丽亚教堂（如果那天它还没被改成电影院）。
　　着装要求：请戴动物面具，最好是会飞的那种。]
　　我翻到背面，发现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备注：新娘需要一只婚礼□□，报酬丰厚。有意者请联系马戏团售票处”。
　　我把请柬折好塞进口袋，摸了摸脸上已经戴了六小时的乌鸦面具。金属丝压得鼻梁发疼，但没人会在意——这座城市里，三分之一的成年人都长期戴着动物面具。据说是为了“增加生活趣味”，但我猜，只是大家越来越不知道怎么用真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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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马戏团的售票处设在废弃电话亭里。玻璃上贴着一张泛黄告示：“招聘：临时小丑、驯兽师替补、会说话的狗”。
　　我刚推开门，一个穿条纹西装的男人就从天花板倒吊下来，头发垂得像水母触须。“应聘□□？他问，眼球在镜片后凸出，证明给我看”。
　　我把手伸进包里。上周在旧货市场买的道具——一只机械青蛙，按下开关就会唱《婚礼进行曲》。但没等我掏出来，男人突然尖叫：“不对！□□不会用工具！”他从袖口甩出一张网，把我罩在里面。
　　网绳带着陈年血腥味。我挣扎时，听见他在笔记本上写字的声音：“第七号候选人，失败。缺乏动物本能”。
　　“等等”，我扯开网眼，“你们到底要真□□还是假□□？”
　　男人扶了扶眼镜：“我们要的是——以为自己能选择真假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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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他们给了我一套墨绿色礼服，后摆缝着蹼状布料，走起路来会啪嗒作响。化妆师往我脸上涂冷霜时，隔壁帐篷传来狮吼和微积分讲课声。
　　“别理那个疯子驯兽师”，化妆师用刷子戳我的泪沟，“他总想用方程式证明，野兽的服从性等于观众的笑声分贝”。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上次的婚礼□□怎么了吗？”
　　刷子尖沾着荧光粉，在我眼角画出一道像是泪痕的弧线。
　　“她忘了自己是人”，化妆师说，“仪式结束后，真的蹲在喷水池里吃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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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教堂比想象中正常，如果忽略彩窗上被砸碎的圣徒眼睛。宾客们戴着羽毛面具，像一群色彩过饱和的鸟。我注意到有个戴猫面具的人一直站在最后排——唯一没遵守“会飞的动物”要求的来宾。
　　管风琴突然奏响《致新大陆》，但走了调。神父戴着河马面具登场，手里捧的不是圣经，而是一本《麦克白》舞台剧本。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他念道，“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拙劣伶人”。
　　我正想着这句台词和婚礼的关联性，突然被人拽上祭坛。墨绿礼服的后摆勾倒了烛台，火焰顺着蹼状布料往上爬时，我听见司仪宣布：
　　“因新娘突发性童话溃烂症，由婚礼□□暂代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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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报酬丰厚了。
　　假扮新娘比当□□难十倍。白婚纱里缝了二十公斤的铅坠，头纱是用医院X光片拼的。当我踉跄走向空白先生时，发现新郎面具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灰雾，像被静电干扰的电视雪花屏。
　　“你可以吻新娘了。”神父说。
　　灰雾里伸出昆虫节肢般的手指，掀开我的头纱。就在这一刻，管风琴爆出尖锐噪音，所有蜡烛同时熄灭。黑暗中，有羽毛扫过我的脸颊。
　　灯光再亮时，婚纱堆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只达乌里寒鸦站在十字架上，喙里叼着张病历：
　　诊断结果：群体性谎言耐受症。
　　建议治疗：成为下一个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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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宾客们鼓掌，仿佛这才是仪式的重头戏。猫面具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杯香槟。
　　“别内疚”，他指间有流浪动物特有的腥气，“每个婚礼都缺一个消失的新娘，就像每个马戏团都缺一顶被烧掉的帐篷”。
　　我看向教堂门口，小丑正在清点收到的礼物。他的记账本上写着：
　　肋骨：34根。
　　眼珠：7颗。
　　未兑现的誓言：足够建一座精神病院。
　　香槟杯底沉着半片安定药。我抬头想问猫面具人什么意思，但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地板上几个湿漉漉的爪印。
　　化妆师说得对，我确实开始考虑去喷水池吃蚊子了。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