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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求子 ...

  •   萧怜转了半个时辰,才将将逛完大兴业寺,除了些许闭门的浮屠庙宇,她将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天色完全暗了,寺中点了烛灯,她顺着烛光回到大殿前。

      虽说不信佛陀,可既已到此,她还是踏入大殿,在金像前烧了柱香。

      青山寻了由头从住所出来,一直在观察萧怜的动向。

      看着殿内用嘴吹灭香火,再用右手上香的粗衣女子,只是一个侧脸,就可见花容之姿,其绰约的风姿,宛若天上仙人。目光收回,他不由皱起眉头。

      想到萧怜问赵颐讨要平安符的画面,青山走回住所。

      他走向正在案前观书的赵颐,抿唇开口道:“公子。”

      赵颐闻声抬首看他片刻,又缓缓低眸,手中翻动书页。

      青山躬了躬身,说道:“青山有一事,不知能否问问公子。”

      赵颐“嗯”上一声,示意他可以说了。

      “倒不是青山多崇信佛法,只是公子求了那枚平安符后,着实化艰险为顺遂了。平安符戴在身上一年多,都快有了灵性,公子为何愿意赠与萧姨娘?”

      赵颐面色不显,视线淡淡扫过青山不解的面容,在青山脸上看到了困惑郁闷之色。

      他果然还是来问了。

      不过,这也在赵颐的理解范畴之内,不同于自小跟在身边的青石,青山只是个刚到志学之年的孩子。
      他原也是士族子弟,心思细腻,好学多思,只是家族受罪于陛下,被贬为奴。这几年,虽改了高傲的性子,但依旧像问甚,就问甚。

      前几次萧怜夜闯众妙堂,恰好青山都不在,今日他头一回见萧怜毫无顾忌的样子,心中起疑在所难免。

      从离开香房起,他就大抵知晓,青山心中在想什么。

      赵颐合上书,目光淡然地落在青山身上,不急不徐道:“你可知萧姨娘是什么性子?”

      青山抿了抿唇,道:“无法无天,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对萧怜不甚了解,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从旁人嘴中听来。而且不是甚好话,是以他对着此人印象一般。

      闻言,赵颐点了点头,赞同青山的说法。

      “她既看上了那平安符,就会使尽手段得到。与其被她算计,不如直接给她。”

      左右只是一个物件。
      给她也无妨。

      青山微微颔首,片刻后,似是想到什么,又蹙起眉道:“只是那平安符,老夫人也是见过的,若萧姨娘戴着身上……”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意思已尽在不言之中。

      公子虽身为男子,心思却玲珑细腻,怎会不知若旁人在萧姨娘身上见到他的平安符是何下场?

      既然如此,总不能为了安抚萧怜,连旁的都不顾了,这不是他家公子的作风。

      赵颐的解释并不能打消他心底的困惑。

      青山眉头皱得更深,不解地看向赵颐,继续追问:“公子待萧姨娘,似乎不同于旁人?”

      赵颐抬眸看他,青山困惑不解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了然他话中深意,赵颐叹了口气,澄澈平静的目光直视回去,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都是身外之物,送了又何妨?”

      “她既敢讨要,就说明她有分寸。”

      闻言,青山稚嫩的面容上,显然松了口气。

      公子一向守礼,讲究兄友弟恭,自然不会流连寰尘美色,亦不会被其诱惑。
      何况,对方是三公子的爱妾。

      青山想起家族未落罪前,在宫中的春狩宴上见过谢家四娘问赵颐讨要玉佩的场景。那时,谢四娘同公子相约,谁在林中先射中花鹿,就可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结果是谢四娘胜了,她要走了赵颐的镂空竹节玉佩。

      谢四娘问道:“赵二公子不心疼?”

      赵颐温和地笑了笑,答道:“皆是身外之物,愿赌服输。”

      公子连戴在身边近十年的玉佩都能送人,何况是一平安符?公子还是那个公子,平静宽和,不会受诱于美色.情爱。

      而他竟然以那样龌龊的心思去揣摩公子心意……

      察觉到赵颐投来的淡淡目光,青山懊恼地垂下头,“青山只是过于担忧公子……”

      赵颐明白青山在想甚,他眉目低敛,反而宽慰道:“不必替我忧心。”

      他知晓青山只是想让自己注心朝堂,不被儿女情长耽误。越是担忧,越是多疑。

      话音落下,青山长长舒了口气,稚嫩却老成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心安。

      公子见过的奇女子何其之多,哪会会因为貌美的皮囊撼动心意?

      .

      过了晚课时分,先前那位沙弥敲响萧怜的屋门,道需领她去见首座。

      大兴业寺只有一位首座,平日负责统领众僧修行、讲经说法以及主管寺院清规戒律,也管理前来礼佛留宿的香客事务。

      寺中虽已同意她留宿,但先前也只不过是简单阐明缘由。她是女子,不同于男子香客,眼下还亲自去见首座,得其应允。

      萧怜没思忖太久,推开门跟着沙弥来到一座佛堂前。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就停下脚步守在门前,示意萧怜自己进去。

      “多谢法师。”她微微颔首,提了提裙裾跨过门槛。

      将将走进佛堂,萧怜即刻就被殿内金光闪得眼疼,四周都是透着金光的高柱和佛像,不似先前上香的大殿那般幽寂无华。

      中央的金像眉眼低垂,半阖的眼睑下眸光似凝似透,疏离中带着大彻大悟的慈悲,一眼看去心境也不由平静下来。

      她抬眼看去,佛前的蒲团上静坐着一个中年僧人,眉眼澄澈,气质宽和,他单手结印,正同身侧的墨衣男子说着话。两人皆语气平和缓沉,低音回荡在佛堂中。

      见她进来,两人停止交谈,皆朝着她望来。

      一个约莫就是大兴业寺的首座,至于另一个 ……

      萧怜也没想到会在此碰上赵颐。

      目光越过他,径直走到首座跟前,带着几分恭敬喊道:“法师。”

      话落,首座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回应道:“女施主可是今夜留宿我寺之人?”

      “正是。”萧怜说完,就兀自站在一旁,以防挡住烛光。

      首座闻言起身,萧怜对上他的眸子,只觉得这双近琥珀色的眼睛无比澄澈透亮,眸中映着的烛火微光,更显得着双眼不锐而透,彷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这位法师不好糊弄,想着自己以后或还会常来,萧怜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心中备好了说辞。

      首座见对方是个玉面的女施主,想起沙弥的话,这位施主来岐州是为探亲,无奈赶到时城门已经下钥,无处可去,这才来此借宿。

      他又问了一次:“施主,是来岐州探亲的?”

      萧怜闻言,当即垂下眸子,抿了抿唇,接着用衣袖擦了擦眼睑下方,神情凄楚,本来狂狷娇矜的眼中只剩下悲凉。

      “也算是探亲。”

      她的声音带着轻颤,若非心思细腻之人恐难察觉。

      “小女子本是焦州之人,到岐州来为了找从前的情郎,求一条生路。”焦州,在岐州八百里外。

      说到这,她喉间的颤意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也跟着飞红,声音似断还连。

      她掩面哽咽几息,就继续往下陈情。

      “小女子从前的情郎,早年拿着靠我织布攒的银子到了岐州,他说一旦发迹就接我过来,同我成婚。去年我得知他已成了赵氏的家臣,可还没来得及找他,就遇上焦州大旱……”

      “因为天干,家中颗粒无收入,母亲和姐姐都饿死了,父亲为了抵租子,将我卖给东家的小儿子做妾。这样也算过了一年好日子,可主母厌恶我,夫君一死就将我赶了出来,我既无田地,也无家人,迫不得已到岐州来。”

      “小女子只想着若那位还未娶妻,就要他给一个公道,若已娶妻,也好讨回利息,从此天涯海角再不见他。”

      “为此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仅剩的银子使完前赶到岐州,无奈城门已关,这才想着到寺中求收留一夜……”

      诉说着悲戚的往事,萧怜红着眼眶,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泪珠要落不落。她仰头片刻,指腹抹了抹眼尾,全然一副美人将泣未泣、强忍着泪的倔强模样。

      直到说到那情郎,她眼中的水雾才悄然褪去,声音中带着两分咬牙切齿的怨恨。言辞之恳切,好似那些事情当着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赵颐无声地望着她,见她神情间的苦闷与挣扎,十足的真切,不禁让人动容。

      若他们并不相识,只怕此刻他已信了她的话。

      萧怜今日穿的是秋月早年的粗布麻衣,脸上也不曾抹香粉,哪怕露出一双白嫩的柔荑,也符合身份,毕竟在东家过了一年好日子。

      她操着一口焦州口音,更让首座相信她的话。

      “今夜,能留宿在此,已是感激万分。”

      说罢,她就对着首座微微躬身,以示谢意。

      往后还需常来大兴业寺,眼下必须立住身份,省得往后惹人怀疑。

      听了她的一番诉说,首座低声叹气,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道也是个可怜人,往后在岐州若有难处,也可到寺中来。

      焚香院的香房本就是为女香客准备的,香房不多,很是清净,就是多住几日也无妨。

      随着佛堂外一道浑厚的钟响,首座双手合十同他们道别。

      他走后,萧怜一扫脸上的忧愁怨恨,跟只狸猫似的,淡漠地望向他,视线忽上忽下。

      赵颐从垂眸冥思中回过神,看来她在何处都是如鱼得水,不光目中无人,还口出诳语,不知有几句话是真的。

      他来此本就是为了和首座谈论浮屠修缮事宜,眼下首座先一步离开了,他无暇同萧怜多言,亦不欲同她有过多接触,转身正欲离开。

      萧怜喊住他:“二公子,莫要急着走啊。”

      赵颐只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可有事?”

      成功喊下他,她语气轻快随意,“这寺中哪座佛堂最为灵验?”

      赵颐默了默,他认为寺庙也好,道观也罢,本就没有灵验一说,都是有迹可循的心诚则灵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反问:“你要求什么?”

      萧怜笑了笑,接下来的话让他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望着他,不假思索地开口——

      “求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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