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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华宴联诗分贤愚 心曲暗通缔良缘 ...

  •   诗曰:

      琉璃灯暖开华宴,同辈相邀聚一堂。

      劣子归迟双亲怒,贤才落座满庭芳。

      席间唱和分高下,词中褒贬见兴亡。

      青衿遥忆当年事,一阕新声缔旧盟。

      夜幕低垂,浩渺的溱湖之上水汽氤氲,将一轮弦月浸染得朦胧如梦。与湖水的天然清冷截然不同,明远殿外的凌云台园林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数百盏精致的羊角琉璃宫灯高悬于亭台廊庑之间,光华流转,将假山花木的影子投射在洁白的石径上,斑驳陆离,如梦似幻。空气中,晚风送来阵阵百花的甜香,混杂着远处庖厨飘来的佳肴芬芳与园内传来的丝竹清音,交织成一派盛世华筵的醉人景象。

      主位之上,世子开疆与世子妃牛茗岚早已安然落座。世子爷今日换了一身藏青色暗八宝纹样的杭绸常服,虽依旧面容端肃,但眉宇间那股冷峻之气,在璀璨柔和的灯火下似乎也消融了几分。世子妃则身着一袭绛紫色百蝶穿花妆花褙子,云鬓高耸,珠翠环绕,脸上挂着雍容得体的微笑,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内侍们做着最后的席位调整,举手投足间,将世子府女主人的气度展露得淋漓尽致。

      她目光如水,缓缓扫过园中。见年轻的宾客们已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或赏花,或评石,或低声笑语,气氛已然融洽,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满意。世孙炳铎亲自领着贵客懿璘质班,逐一向他介绍家中的亲朋故旧,举手投足间尽显当家嫡子的沉稳气度。见他这般周到得体,作为母亲的她,心中倍感欣慰。只是,当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两个并排的空席之上时,那完美的笑意微微一滞,旋即便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老爷,”她侧过身,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对身旁的丈夫说道,“您瞧,孩子们都玩得很好。年轻人,就该这般多聚聚,多走动,才不至于在院子里闷坏了心性。”

      世子爷沉沉地“嗯”了一声,目光自那两个刺眼的空位一掠而过,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氤氲的茶气,巧妙地掩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霾。

      园中的另一侧,一株枝桠如伞的合欢旁,牛牧颖正与钟、锳二位表妹并肩而立,粉绒似的花球在暮色里轻轻晃着,倒比携手的她们更显亲昵。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着一身月白色绣玉兰花的长裙,外罩一件水波纹的淡青色纱衣,既不显得过分张扬,又于细节处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清雅脱俗。她看似在与表妹们说笑着什么,一双明眸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那个正与炳钺、曾昌晶赏玩一盆虎头兰的青衣少年。

      那少年,自然就是懿璘质班。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半旧青衫,在一众锦衣华服的王孙贵胄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因那份从容淡泊、渊渟岳峙的气度,自成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风景。他似乎察觉到了牛牧颖的注视,竟也在此刻抬起头,目光隔着摇曳的花影与璀璨的灯光,与她遥遥对上。

      四目相接的瞬间,牛牧颖心中猛地一跳,如同被春日里最顽皮的那只黄莺轻轻啄了一下,竟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视线,只觉得脸颊微微泛起一丝控制不住的热意。

      懿璘质班见状,素来平静的唇边却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向炳钺低声告罪一句,迈步穿过三两成群的宾客,径直朝着牛牧颖的方向走了过来。

      “牧颖师妹,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清朗温润,如玉石相击,又似山涧清泉,在这喧闹的园林中,清晰地传入了牛牧颖的耳中。牛牧颖闻言一怔,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见他已彬彬有礼地站在面前,正含笑望着自己。“师妹”这两个字,让她一时间有些错愕,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与他究竟有过何种师从之谊。

      懿璘质班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微笑道:“师妹或许忘了。令尊府上的‘竹简先生’,亦曾是质班的开蒙恩师。质班不过虚长一两岁,冒昧称一声‘师妹’,应不算唐突吧?”

      他提起“竹简先生”,牛牧颖便恍然大悟。那竹简先生乃是当世大儒,性情孤高,不入朝堂,却因与父亲是至交,才破例屈尊在自家府上设馆,担任自己的西席先生。她也知悉,这位先生早年曾教导过一些故人之子,只是没想到,他竟也是其中一员。

      “原来是……质班师兄,”牛牧颖连忙敛衽还礼,心中那份莫名的紧张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与惊喜,“师兄好记性,牧颖……牧颖实在汗颜,竟未能认出师兄。”

      “师妹的风采,闻之难忘。”懿璘质班的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让牛牧颖听清,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况且,师妹当年与先生辩论‘民心与天意’之别,连先生都抚掌称赞,道一句‘女中亦有天下士’,那份见识与胆魄,质班至今记忆犹新。”

      他竟连这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牛牧颖的心湖再次被投下了一颗温热的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滚烫的涟漪。“师兄谬赞了,”她垂下眼帘,不敢再与他对视,“不过是闺阁中的一些痴人说梦,当不得真的。倒是师兄的《踏梦逐光者》,才是真正写尽了少年豪情,不知激励了多少困于愁城的同辈之人。”

      懿璘质班也没想到他会提起诗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又道:“那不过是昔日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妄罢了。”随即又化作温和的笑意,“如今身陷俗务,心为形役,怕是再也写不出那样的句子了。”

      二人谈兴渐浓,与此同时,园中已是人声鼎沸。各处已陆续有人落座,唯独炳钊和炳铠依旧不见踪影。世子妃见时辰已到,再也无法拖延,便对身旁的管事太监萧瑀使了个眼色。

      萧定权会意,走到场中,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吉时已到——开宴!”

      一声令下,早已候在四周的丝竹之声顿起,乐声悠扬。穿着统一服饰的婢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端着银盘,捧着玉盏,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送上席间。众人各归其位,园中瞬间安静了许多。

      世子开疆缓缓起身,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杯,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今夜贵客来访,使得我水月升庄蓬荜生辉。吾心中甚是欢喜,特在此设下薄宴,聊表寸心。”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懿璘质班的身上,语气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与期许:“这位,想必不用吾多做介绍。他是吾儿炳钺的同窗挚友,亦是我大辽青年一代的翘楚——懿璘质班。质班年少有为,文采斐然,三年前便高中举人,为世家子弟之楷模。如今更是福缘深厚,不日将承袭德宣侯的爵位。此等麒麟之才,他日必定是我大辽的国之栋梁!来,诸位,请随本世子共饮此杯,为质班贺,为我大辽得此良才贺!”

      “为质班兄贺!”众人纷纷起身举杯,一饮而尽。懿璘质班亦起身向众人回礼,神色谦和,不卑不亢地道:“世子爷谬赞,质班愧不敢当。”

      世子爷满意地点点头,又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前朝尸突大学士家的小公子,尸突振凯;这位,是前朝俟奴将军家的掌上明珠,俟奴冉红小姐;还有本王内人的侄女,牛牧颖。他们都是咱们府上的常客了,也都是你们的同辈,不必拘礼。”

      他顿了顿,又指向自家的几个孩子,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严父的口吻:“这是犬子,嫡长子炳铎。这是老三炳钺,老五炳锃,老六炳铭。那边是小女,钟儿、锳儿、还有铃儿。你们年轻人,平日里要多亲近,多走动,相互切磋学问,莫要只知玩乐,虚度了光阴!”

      一番介绍完毕,宴会正式开始。园中觥筹交错,笑语晏晏,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嫡长子炳铎又主动与尸突振凯攀谈起朝中趣闻;炳钺则与曾昌晶、懿璘质班等人低声讨论着秋闱的考题;牛牧颖与几位小姐坐在一处,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追随那个青色的身影,偶尔与他对视,便羞赧地低下头,引得身旁的姐妹们一阵低笑。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两个极不合时宜的身影,终于满脸不情愿地出现在了园林入口。

      正是那偷溜出府的炳钊和炳铠。他们显然是被府里的下人从温柔乡里强行寻回来的,衣衫尚算整齐,脸上却写满被搅了好事的郁结与不耐。那乐坊新来的绝色妓子安里卉,他们连手都还没摸着,刚在雅间里喝了两杯花酒,听了两支助兴的小曲儿,就被父亲派去的人给“请”了回来,心中的郁闷与憋屈可想而知。

      二人黑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地走到席前,对着父亲和母亲草草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那两个空了半晚的席位上。

      世子爷看着他们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之前心中升起的一点欢愉,瞬间便被滔天的怒火冲得烟消云散。他强压着火气,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连自己的家门都不认了!”

      炳铠自知理亏,被父亲的目光一扫,吓得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说话。炳钊却是个被惯坏了的混不吝,竟还嘟囔了一句:“还不是爹您派人十万火急地去寻,不然……”

      “不然什么?!”一股迫人的威压骤然从世子爷身上迸发,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他将玉箸缓缓放下,眼神冷得像刀子。

      “老爷!”世子妃见状,连忙按住丈夫的手臂,柔声劝道,“孩子们总算是回来了,宾客们都看着呢,有话咱们回头再说,别动气,勿要伤了身子。”

      炳铠见父亲动了真怒,也轻轻地在桌下踹了哥哥一脚。炳钊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拿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猛灌,脸色愈发阴沉。

      整场宴席,这兄弟二人几乎再没主动说过一句话,偶尔被旁人问及,也只是阴阳怪气地回一两句,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臭脸,活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们几百万两银子。世子爷与世子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个是未来的王爷,另一个是需考取功名之人,竟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德性!再瞧着另一边与众人谈笑风生、举止有度的懿璘质班,两相对比,更是让夫妻二人如坐针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与羞愤,在心头反复灼烧,连席上的佳肴都食之无味。

      锳姐儿将世子夫妇的局促瞧得真切,也瞥见炳铠摔放酒杯时飞溅的酒渍。她盈盈起身,广袖拂过席间凝滞的空气,清脆笑声如银铃:“这般良辰美景,闷头吃喝多无趣!不如效仿先贤联诗作乐?就以这水月升庄为题,闺阁情思、男儿志向,皆可入词 ——” 她指尖轻点案上酒壶,狡黠笑道,“便用词牌‘浣沙溪’,写得最好的有赏,最差的可要罚酒三杯!爹爹,您不觉得有趣么?”

      世子爷笑允并提议,以这园中景致为题,行一个酒令,作几首诗词,为宴会助兴。

      首先站出来的,是炳钺的伴读曾昌晶。他一介夏人,能得王府青睐,靠的便是这份才学与钻营。他举杯向众人示意,高声吟道:

      《浣溪沙·书怀》

      十载青灯磨剑气,芸窗蠹简苦登攀。

      未酬壮志鬓先斑。

      好风借力抟鹏翼,云路垂钩钓锦笺。

      龙门一跃占魁元。

      一首直抒胸臆的功名诗,将那份渴望建功立业的急切心情表露无遗,引来众人一片叫好。炳钺亦笑着起身,他今日心情极好,也附和一首:

      《浣溪沙·遣兴》

      凭栏尽揽千江浪,一鉴晴波入画船。

      男儿意气在燕然。

      岂容华发销孤志,未许金樽负壮年。

      烽烟未靖誓不还。

      主题与曾昌晶相仿,同样是功名情怀,但更添了几分贵族子弟的抱负与格局,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接下来,轮到了身份最贵重的世孙炳铎。他稳稳起身,风度翩翩,作了一首最为稳妥得体的《浣溪沙》:

      《浣溪沙·咏怀》

      一鉴湖山涵碧辉,画梁雕栋映晴漪。

      亭前风暖柳丝垂。

      四海承平须守基,百年宗社沐恩晖。

      长祈家国共清夷。

      诗中既赞了王府美景,又点了家国安泰,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世子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众人更是极尽夸赞之能事。

      几首诗下来,气氛已然热烈。世子爷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钟姐儿,锳姐儿,你们姐妹也来一首,莫要让客人们小瞧了我们王府中的姑娘。”

      钟、锳二人对视一眼,款款起身。她们今日早已商量妥当。只见钟姐儿先启朱唇,念出上阕,声音清脆:

      《浣溪沙·感怀其一》

      千涧归川水势长,舟行波上问行藏。

      风来浪起漫思量。

      可载轻帆通远岸,亦能惊涛覆横塘。

      莫将水性作寻常。

      此词一出,众人尚在品味其中意境,世子爷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锳姐儿紧接着起身,声音比她姐姐更多了几分清亮锐利:

      《浣溪沙·感怀其二》

      朱阁凭栏望野塘,错将萍聚作云翔。

      不知渊底有鱼梁。

      莫恃春波能载舟,须防秋水可翻樯。

      风波起处没斜阳。

      姐妹二人,一唱一和,竟是两首主题相连、层层递进的《浣溪沙》!一首尚可说是感怀,另一首却已是警示。亭中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等言论,出自两个养在深闺的贵女之口,味道实在是不太对。席间的气氛,因姐妹俩的深意之词而略显凝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续这场诗会。世子爷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打破微妙的寂静:“钟儿、锳儿今日遣词造句愈发精进了,难得难得。不过诗词终究是遣兴之物,不必过于斟酌得失。铃儿,你两个姐姐都作了,也来试试?”

      世子妃牛茗岚忙揽过小女儿轻哄:“老爷,铃儿才多大,哪会作诗,莫要难为孩子。”

      世子爷顺势将目光移向仍在交头接耳的两位儿子,恰逢尸突振凯瓮声瓮气地起身:“世子爷,娘娘,晚辈虽不通文墨,却有几句肺腑之言。男儿在世,当如这园中翠竹,节节向上,莫要似那萎靡草木,虚度光阴。” 这番话影射之意明显,引得众人纷纷望向那两个低着头的年轻身影,炳钊羞愧地埋首,炳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他这番话,说得是自己,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炳钊和炳铠的脸上。二人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地坐直了身子,再也不敢作声。

      亭中的气氛,此时已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庶五子炳锃,主动站了起来。他看清了场上的所有名堂,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道:“父亲,母亲,各位哥哥姐姐,弟弟也作了一首,为大家解个闷。”

      众人目光齐聚于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身上。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念道:

      《浣溪沙·咏蜗牛》

      负壳行来步步蜗,嶙峋攀尽石棱槎。

      风前未肯误年华。

      休笑寸心承万仞,且凭孤角探天涯。

      惊雷起处上枝桠。

      一首咏物词,竟将蜗牛那股背负重压、却矢志不渝、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爬的韧劲,写得淋漓尽致。既自谦,又不坠青云之志,瞬间将场上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满座拍掌称喝,连世子爷都连连点头赞许:“锃儿这心性,比那成日嬉闹的强多了。” 便在这时,俟奴冉红起身轻移莲步,裣衽一礼后轻声念出《浣溪沙·春怨》。

      《浣溪沙·春怨》

      雨打芭蕉夜渐深,罗衾不耐五更寒。

      梳妆懒对镜中颜。

      紫燕衔泥归旧垒,青梅落砌碎春衫。

      闲愁捻断绣针残。

      这首词写得情真意切,充满了闺阁女儿的闲愁,那软糯的吴侬软语在场中荡开,仿佛江南水乡的潺潺流水,温柔而细腻。宾客们听完都乐了,席间重新热闹起来,一扫之前的沉闷气氛。

      众人纷纷打趣道:“冉红妹妹这般情致,定能嫁得一个知心疼人的好郎君!”

      俟奴冉红只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未多言。

      至此,场上还未开口的,便只剩下牛牧颖与懿璘质班二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逡巡。一个是首席谋臣的孙女,才貌双全;一个是天降富贵的准侯爷,名满京华。这二人之间,还曾有过一段未成的说亲传闻,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懿璘质班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道:“牛小姐先请。”

      牛牧颖心中一跳,迎着满座的目光,缓缓站起身。她走到湖边,望着眼前的一池碧水,微风拂过,柳丝轻摇,正如她此刻的心绪。她定了定神,清亮的声音在亭中响起:

      《浣溪沙·思恋》

      星烬流天坠玉河,眸光瞥处漾春波。

      曾随光影越山阿。

      初见青衿藏袖底,每于夜雨数更锣。

      魂丝绕作雨丝多。

      一首词念罢,场上无人喝彩,也无人点评,只有余一片意味深长的静默和几声若有若无的轻笑。这首词,看似写景,却句句不离人,将她与懿璘质班那番“闻名已久,初次相见”的微妙心境,以及对世事无常的感慨,点得恰到好处,又留足了余味。

      懿璘质班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世子妃牛茗岚笑着打破了安静,她轻抚掌心道:“牧颖这孩子,心思同她作的词一般细腻。侯爷,该您露一手了,教教孩子们什么叫大家风范。” 一语既出,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懿向璘质班。

      这一声“侯爷”,令懿璘质班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长揖一躬,苦笑道:“娘娘,您可折煞晚生了!圣旨未下,晚生万不敢当此称呼!”

      俟奴冉红轻掩檀口吃笑:“奴家可听说了,懿璘公子早具殿试夺魁之相。这诗词佳作,日后怕是要传入宫闱、供天子品鉴的呢!” 她这番话看似奉承,实则将质班架在高处,教他不得不应。她指的是,若懿璘质班将来参加春闱,殿试所作的诗词,确是要呈给天子御览的。

      懿璘质班听了,只是再次作揖,和煦道:“小姐谬赞。在下才疏学浅,今日既是赏花,便也只谈风月,不说文章。”

      质班微微颔首,温润的目光环视众人,最终落在牛牧颖微泛红晕的面庞上。只听他清朗的声音徐徐传出,一首《浣溪沙·萤约》吟罢,满座皆寂,只余那词句中的深情与怅惘,如涟漪般在宾客心间荡漾开来。

      《浣溪沙·萤约?》

      天火余温掌心存,重燃星烬续黄昏。

      少年诗稿化春痕。

      雨润千瞳生蝶翼,风拂旧页长新荪。

      流萤提灯叩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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