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怎么又被第一仙尊盯上了》佛音无寺

27、江寒生

　　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喀什已经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
　　他伸出强壮的双臂，将女儿紧紧拥住，宽厚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她小小的脑袋上，仿佛能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高大的妖族汉子低下头，将脸埋在女儿带着草木清香的发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涩意： “是阿爹不对……阿爹不该吼你……是阿爹不好……”
　　付飞扬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眼前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嘴角那抹懒散清朗的笑意，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消散，最终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凝固在唇边。
　　他只是看着，看着那相拥的父女，胸腔里某个地方就空落落地疼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让他再也无法维持笑容。
　　一种深沉的难过，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这失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迅速低下头，收起手中的油纸伞，用力抖落上面冰冷的水珠，水珠砸在石板地上，碎裂开来。
　　当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恢复了那副潇洒肆意的模样，笑容重新爬上眼角眉梢，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从未发生。
　　他像个游离于故事之外的潇洒看客，眼前的这一幕对他而言无从牵绊，人间百相中的一相而已。
　　父女俩抱够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喀什站起身，眼中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意，但看向付飞扬时，已满是真诚的感激：“多谢付小友了，这份情，我喀什记下了！以后咱们也算是熟识了，那518房你住得可还舒心？以后只要你想来，那间房永远给你留着！”
　　付飞扬心中轻晒，为这对父女如出一辙的豪爽直率。
　　不用打工抵债了。这个念头让他心情大好，面上笑容也真切了几分，眼睛弯成了月牙：“掌柜的如此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喀什眼中赞赏更浓，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了拍付飞扬的肩膀，震得他肩膀发麻：“爽快！今晚说什么也得把我珍藏的‘赤焰烧’拿出来，好好和付老弟喝个痛快！”
　　付飞扬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了宝藏：“赤焰烧？原来喀什兄也是好酒之人？同道中人啊！”
　　唯有辛美娜，看看自家阿爹，又看看瞬间比自己“高出一辈”的付飞扬，小脑袋瓜一时没转过弯来，茫然过后才意识到辈分问题，心中顿时愤懑不平。
　　正想抗议，喀什已经大手一挥：“美娜，去！把我埋在后院老树根下那坛最烈的‘赤焰烧’抱出来！”
　　辛美娜：“……”愤懑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认命地跑去取酒了。
　　夜色渐深，雨不知何时停了。喀赤彤的万千灯笼全部点亮，暖黄的光芒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将整个树屋旅馆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晕里，反而比白天更显璀璨明亮。
　　又带着白日没有的朦胧缱绻。
　　在旅馆后方那个被藤花覆盖的小石亭里，喀什已经和付飞扬喝得面红耳赤。
　　这位平日里只在辛美娜面前展露铁汉柔情的妖族汉子，此刻彻底放开了豪迈本性，嗓门洪亮，天南地北地侃着。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见识极广，付飞扬也非池中之物，两人聊得极为投机，笑声不断。
　　辛美娜抱着一个小一号的酒坛子，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骗子……幼稚鬼……辈分……嗝……”
　　“哐当！”一声闷响，喀什庞大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脑袋重重砸在石桌上，发出震耳的鼾声，手里还攥着空了的酒碗。
　　付飞扬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这些灵酒蕴含的灵力霸道，不像凡酒那样轻易能用灵力化开。
　　他此刻也有些头晕目眩，脚步发飘，但看着眼前这对不省人事的父女，尤其是自称千杯不醉的喀什竟然先倒了，还喝不过自己一个修为远不如他的“小辈”。
　　付飞扬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无奈，看来这父女俩酒量都不怎么好。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抱着酒坛子、脑袋一点一点的辛美娜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喂……小掌柜？醒醒……”
　　辛美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水汽。她茫然地看了付飞扬几秒，蓝眼睛里雾气蒙蒙，随即又垂下眼皮，小脑袋往酒坛上一靠，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嘟囔，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渴望： “唔……我要娘亲……”
　　付飞扬被她这稚气的醉话逗笑了，自己也有些飘忽，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带着点哄孩子的意味：“好好好……那我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呀？” 他伸手想把辛美娜搀扶起来。
　　辛美娜似乎听懂了，乖乖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含糊地补充道：“……温姨……”
　　付飞扬刚半扶起辛美娜，一个温婉又带着点嗔怪的声音如同清泉般在身后响起： “哎呀，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还带着娜娜一起胡闹……”
　　付飞扬闻声转头，动作有些迟缓。温年提着灯笼站在亭子入口，暖黄的光映着她带着无奈笑意的脸庞。
　　看到付飞扬这副呆呆愣愣、反应慢半拍的样子，温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嗔道：“看什么呢？像个小呆瓜，快坐下。”
　　她自然而然地走过来，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伸手轻轻推了推付飞扬的胳膊，示意他坐回石凳上。
　　付飞扬被她这熟稔又带着点骄纵的语气弄得一愣，竟真的乖乖坐了回去，像个听话的木偶。
　　“呆着别乱动，”温年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辛美娜从付飞扬身边扶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对付飞扬叮嘱道，“我去煮醒酒汤，很快就好。”
　　付飞扬真的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温年忙碌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厨房的小径上。
　　他知道，为什么辛美娜想要温年成为他的娘亲了。
　　没过多久，温年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甜草香的汤回来了。
　　她一边将汤分到小碗里，一边絮叨着：“他那‘赤焰烧’啊，后劲最是霸道，我这醒酒汤效力虽好，也只能让你们稍微舒服点，驱散点酒气，真正解酒还得靠你们自己慢慢炼化。不过喝了这个，明早起来头不会那么痛……”
　　付飞扬接过温年递来的小碗，看也没看，仰头就一口闷了下去，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烫得他微微皱眉。
　　“哎，慢点！烫啊你这孩子！”温年惊呼。
　　付飞扬却已经放下空碗，抬起脸，睁着一双因为酒意和热气而显得格外水润晶亮的眼睛，像个完成任务的乖学生，认真地看着温年示意：喝完了。
　　温年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一愣。那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懵懂，与他平日里懒散带笑的样子截然不同，看得她心头莫名一软，话到嘴边也软了下来，只剩下带着浓浓心疼的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跟娜娜似的……”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那眉宇间浮上化不开的疼惜，似乎透过这醉态，看到了某些悄悄爬上来的陈年伤口。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汤真的有效，付飞扬感觉翻腾的胃和胀痛的脑袋确实舒缓了一些。他站起身，想帮忙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和两个醉倒的家伙。
　　“哎呀，不用你。”温年连忙摆手，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你也快醉了，赶紧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就好。快去快去！”
　　付飞扬看着温年眉宇间那无奈却又些许满足幸福的神情，看着她熟练地照顾着喀什和辛美娜，那拒绝的话便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朝着通往树屋的木梯走去。
　　爬上绳梯，走过悬挂在巨大枝桠间的木栅栏走道，终于来到518号房门前。他却没有立刻开门进去。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被酒精蒸腾的脸颊，让他混沌的头脑又清醒了几分。他走到走道边缘，倚靠着粗糙的树栏，愣愣地望着下方。
　　整个喀赤彤在夜色中仿佛活了过来，比白天热闹的多。
　　万千灯笼如同坠落的星辰，将夜晚渲染得比白昼更加璀璨迷离，欢声笑语隐隐传来，交织成一片充满烟火气的喧闹图景。
　　付飞扬无意识地伸出手，对着下方那片梦幻般的光海，虚虚地抓了一把，眉目放松。
　　指尖穿过微凉的空气，什么也没抓住。
　　付飞扬却像个孩子一般，唇角的笑容更加深刻单纯。
　　就在这心神松懈的片刻，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不远处的走道传来。
　　付飞扬心中本能的警兆微生，回头看去。
　　月光与灯笼的光晕交织下，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之外。墨发如瀑，容颜如画，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江寒生。
　　付飞扬眨了眨眼，酒精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眼神也因醉意而显得水润迷蒙，多了几分慵懒随性。
　　他看向江寒生，语气带着笑意，声音也因醉意而有些绵软含糊： “啊……又见面了啊，道友……”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
　　江寒生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付飞扬脸上，足足停留了数秒之久。
　　付飞扬慢半拍地才感觉到对方目光的异样。他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真实的带着醉意的疑惑：“嗯？我脸上……有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