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悖论》蓝莓冰萃

16、第 16 章

　　车驶出别墅区后，韩辛卯问了句：“想吃什么。”
　　丁烁只说：“去你平时常吃的地方就行。”

　　韩辛卯很少在外面吃饭，多数时候在公司吃，家政阿姨不住家，两三天来一次，会做好饭分装好放在冰箱，她晚上或者周末在家吃的时候，随手拿出来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

　　她想起来上个月岑零带她吃过一家粥底火锅，虽然有点靠郊区，但不需要经过拥堵路段，还好停车，就问丁烁：“你吃不吃粥底火锅？”
　　丁烁似乎是愣了一下，说：“行。”

　　以他对韩辛卯的了解，这个女人可不是会吃粥底火锅的人，丁烁对她的期待，是不说出麦当劳这种快餐店就行，确实没料到她还能想出个粥底火锅。

　　正饭点的时间，店里人气腾腾，喧嚣热闹，入座后韩辛卯把菜单给他：“你点吧。”
　　丁烁随手拿了笔勾了菜品，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韩辛卯心里嘀咕：有那么饿嘛。

　　粥底火锅是一人一锅，服务员上了锅底后，丁烁起身去小料台，来回两趟，端了四碟。
　　韩辛卯道了谢，有点惊讶，虽然是她提出要吃粥底火锅，丁烁明显比她周到得多。

　　丁烁今天话少了，似乎专注于眼前的火锅，吃粥底火锅流程其实很繁琐，肉要一片一片的涮，筷子几乎不能离开那片肉，要夹着翻四五次。

　　他拿公筷给韩辛卯涮了片裹着蛋液的牛五花，放在她的蘸料碟里，似乎是在给她示范，还叮嘱道：“十五秒。”
　　韩辛卯“哦”了一声。
　　他这才开始在自己的锅里涮肉。他吃的很慢，认真细致。

　　不知道是不是富贵之家长大的孩子都这样，丁烁做什么都透着从容享受，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两人并排坐着，他坐在韩辛卯右手边，时不时看一下韩辛卯，尽管韩辛卯的位置更方便夹盘子里的肉，他还是会随手把盘子往她手边推一推。粥底煮的久了会溅出来，他会及时地给她锅里加米水。

　　吃到一半，韩辛卯有点后悔了。
　　她为什么会在那么多餐品里挑了这个，丁烁的每一个动作展示出来的贴心，都是自己给他创造的条件。
　　自己点的火锅，又不那么会吃，被从头到尾照顾，怎么看都像是别有用心。她怎么不记得跟岑零一起来吃的时候这么麻烦呢。

　　丁烁往她的锅里放了只生蚝，还有几只虾，说：“蘸那碟海鲜汁。”
　　她回应：“嗯。”

　　吃到最后，丁烁往锅里放了无骨鲫鱼和芥菜叶后，关了火，用砂锅的余温把鱼片烫熟，“喝粥吧。”
　　他还问了句：“附近有家糖水铺，双皮奶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韩辛卯喝着粥：“不吃了，今天吃撑了。”

　　大约是吃完饭，他话开始多了，侧头看着她喝粥，说，“我想吃。”
　　韩辛卯：……
　　扭头看了他一眼：“行，去买。”

　　仅仅是两三秒的对视，韩辛卯喝粥的动作却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这种感觉很微妙，两人都不像平日的样子。

　　饭店里人来人往热闹，终究是烟火气养人，在丁烁眼里，韩辛卯不再一脸冷淡的职场气质，眼角弯弯带笑，难得是一副温情润意的乖模样。

　　丁烁吃完后，右手轻轻支着太阳穴，神态满足舒服，侧头看着她喝粥，桃花眼依旧惊人的好看，含笑，微垂眸，卧蚕和双眼皮也懒懒的。
　　平日那双桃花眼里随时乱飞的风情万种，现在安安静静的收着，宛如沉着黑石子的一汪清水，黑白分明又干净。
　　韩辛卯心里莫名冒起一个念头：今天怎么这么乖。

　　如果是平时，她只想赶快结束跟丁烁在一起的状态，现在却心意微妙地，在他面前一勺一勺慢悠悠的吃粥，任由丁烁看着她。

　　吃完饭去结账，她才知道，丁烁去调小料碟的时候把账结了。她眼神疑惑地看了丁烁，丁烁微微点了头：“嗯，那今天这顿就不算你的了，你请我那顿就先欠着吧。”
　　韩辛卯：……

　　“下次提前约，不准像今天这样你一个人随机决定。”韩辛卯补充了一个条件。
　　“行。”丁烁应了，但是韩辛卯觉得他这种承诺的可信度并不高，但也懒得费口舌。

　　从火锅店出来后，韩辛卯问他：“你要吃那个双皮奶在哪儿。”
　　丁烁抬手指路：“过去这个路口，往前走一条街，右转几百米。不开车了，陪我走走？”他微微垂眸，看了眼韩辛卯穿的平底鞋。
　　她同意了：“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丁烁突然问起：“怎么突然要去惠城出差？我怎么不记得最近有惠城的项目？”
　　韩辛卯随口回：“收集一些行研资料。”

　　丁烁大约是知道她不会事无巨细地跟他说，索性坦言：“能源的重点，不外乎制-储-输-用，氢能的重点也在储存和运输，也是这个产业的瓶颈。十年内很难看到深度商业化应用的效果，这十年主要是摸索降本增效的技术。”

　　韩辛卯走的安安静静，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丁烁又说，“你若是想研究，可以多接触一下相关国央企，现在这些成本性的投入，都是他们在做。商业化不成形，眼下的业务就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参考价值有限。”

　　韩辛卯这才“嗯”了一声，她确实是这个思路，惠城的绿创氢能是一个央企的全资子公司。围绕这个央企的资源，惠城这几年在氢能产业布局有很多思路，她想借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
　　当然，也有想躲一躲丁烁的想法。

　　丁烁不可能猜不到这点，他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下周一就过去吧，下周末，我去惠城见个朋友，到时你时间空出来，一起见见吧，一个学姐，惠城政策研究办公室的。”
　　丁烁心里很明白他会完全打乱韩辛卯的计划。这句话一说出了口，潜台词是：想躲，没想到吧，躲不掉。

　　韩辛卯这时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突然正经的像个知无不言、毫不私藏的职场前辈。
　　丁烁跟她的眼神相碰触的那一刻，就知道现在这样跟韩辛卯交流的思路是对的，这个女人对他身上的资源，要比对他本人，感兴趣得多。

　　好势利的女人，但是又不肯求他，送上门去还要给他脸色看，什么软饭硬吃的行为。

　　丁烁看着她，眼神里蕴着笑，还透着一些两人心知肚明的无奈。
　　你知道我图谋不轨。
　　我知道你故作矜持。

　　韩辛卯重又低下头，不去看这个男人，轻声回道：“哦。”
　　丁烁抬手，用手背碰碰她的胳膊：“还是这样，连句谢谢都不舍得说？”
　　韩辛卯：……

　　“你是老板，这不是你应该的么？”她虽然说的话不怎么软，眉眼却含笑，以至于语气也像揶揄。
　　丁烁一愣，无法反驳，笑了一声：“是，你也别说我应该的了，直接说我活该的吧。”

　　接连两次示好被直接拒绝，丁烁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现在开始步步为营地渗透了，海王到底是海王，战术切换起来毫不滞涩。
　　他还卖了个惨：“周末自费出差一百多公里给你加班，还不领情，没良心。”

　　“给你买双皮奶。”韩辛卯小声嘀咕。
　　丁烁没想着她会开口说话，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接。反应过来后，笑出声：“行，三十块钱的差旅费，谢谢辛总。”

　　走到糖水铺也就十几分钟，店主是上了点年纪的阿婆，正在用钩针做手包，丁烁进门，阿婆抬手扒下老花镜，眼神抬起。丁烁笑着提了些声：“靓女，两份双皮奶，原味的。”
　　阿婆好似认得他，先笑：“是你呀。”

　　丁烁跟阿婆讲话声音比平时要大一些，大约是阿婆听力不太好，“是啊，今天来这边吃饭。”

　　阿婆把手里的针线放下，给他拿双皮奶。韩辛卯拿手机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看了眼价目表，付了三十。
　　阿婆看了看韩辛卯，把双皮奶递给丁烁，笑骂：“衰仔啊，让女孩子给你买吃的。”
　　丁烁笑说：“我请她吃饭啦。”

　　说完也没留太久，就跟阿婆道别出了门。
　　他跟韩辛卯提了一句：“钟记糖水，越港有两家，一家在花溪区，一家在这里，外公外婆住在花溪区，我经常去，也常跟他们一起去吃。”

　　最近这段时间，韩辛卯经常窥到丁烁的私生活，他的家人，他的生活习惯。而且她知道是这个男人有意要让她看到的。
　　她在这样的相处模式里，几乎没有主动权，于是便看着，听着，不回应。或者也可以说，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

　　她没有那种，还没用头脑理出思路就做事的习惯。也没有那种，头脑一热，就让情绪走在理智之前的经验。

　　越港这个城市放在全国都是最华丽任性的，即便在偏郊区的地段，不远处的写字楼跟南鹤湾差别也不太大，都是一样的灯火通明，路灯亮如白昼，地铁口人如流水，旁边的便利店里，刚下班的打工人，吃着关东煮和饭团。

　　现代都市最大的魅力，不在于人们如何安居乐业，而在于如何花样百出的享受孤独。
　　不论人们如何谴责这种冷漠，她还是非常喜欢这样的现代文明。边界感清晰的、投资回报清晰的，冰冷的安全感。

　　只是，当下这一刻，这个让她心动了但又不知如何应对的男人，在她身边，吃了一顿粥底火锅，买了两盒双皮奶后，安安静静的呆着。却有一种甜美的危险的气息。

　　她偶尔会在丁烁讲话的时候，微微侧头看他，然后眼神又很快挪回来，显得像是人交流时无心随意的自然行为。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就是想看他的脸、他的眉眼，漂亮的像是艺术品。

　　如果他不是她的老板，不是富二代，不是创投这一行的，只是个笨蛋美人，她或许会乐意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
　　但是没有如果，丁烁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其他标签，以她的评估和算法，沾染上了，但无法掌控，会很麻烦。

　　“在想什么？跟我在一起你还能神游天外？”丁烁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拽近了些。旁边有电瓶车飞驰而过。

　　韩辛卯刚刚的情绪没能完全掩得住，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像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因为拥有成本太大而放弃的那种可惜又释怀的笑。

　　丁烁眼明心明，韩辛卯这一笑，在他这里的信号，不像烟花曝闪那么惊天动地，至少也是个悄悄燃烧的仙女棒。
　　就嘴硬。丁烁觉得这女人就算尸体都凉了嘴还能硬三天。

　　他笑了一声，“改天送你杆秤和机械钟。这么喜欢称称和上劲儿，让你天天玩。”
　　韩辛卯：……
　　她听出来丁烁在阴阳她，笑她又喜欢又拒绝，又矜持又打小算盘，还跟自己较劲儿似的死不承认。

　　她气的伸手使劲推了他一下，丁烁一时没防，撞到旁边的树上，他反应倒也快，伸手一拉，韩辛卯也跟他一个方向倒，只是，他撞到树上，韩辛卯撞到他胸口。
　　韩辛卯：……

　　每次她嘴上吃亏恼羞成怒动手，却总是被丁烁占到便宜。她一抬头，丁烁果然笑着垂眸看她，手在她腰间揽着。
　　狗东西。
　　她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堪称暴力的把他的手扯开，往后退了几步。

　　丁烁站好理了理衣服，笑说：“你先动的手，不能怪我。”

　　回去的时候，丁烁送她到小区门口，顺口问了句：“你这个小区位置挺好的，都有什么户型，有大平层么，帮我留意一下你们物业群的出售信息，有合适的我也买一套。”
　　韩辛卯：……
　　他有完没完了！就有病！

　　韩辛卯一瞬间突然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有点像她玩的那个第五人格的游戏，怎么跑都跑不出庄园。
　　只是在临走前，瞪了他一眼，很清楚的表示对他这个想法的态度。

　　丁烁还是嘴角挂着笑，欣然接受了她的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