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悖论》蓝莓冰萃

12、第 12 章

　　丁烁上午先整合了一些信息，拣着紧要的工作处理了一下，下午就要回越港开会。午饭时间只剩下半小时了，就在三楼的咖啡馆凑合两口。

　　好巧不巧，碰上韩辛卯过来，看她穿了套浅色居家服，只是在前台打包了一份简餐。看不出情绪，似乎没什么情绪。
　　丁烁天性就不是情绪稳定的人，那么擅长商务运作资源搭桥，就没有他拿不下的人，但韩辛卯这种性情，让他有种无计可施的困惑。

　　他对韩辛卯起初只是好奇，越好奇就越想走近看清楚，本以为轻轻松松踏进万花丛中摘一朵，一伸手才发现，根本够不到，于是不由得往前多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地，毫无防备地，一脚下去踩到悬崖边上，凌空挂着，进退维谷，不甘心。

　　丁烁临走前，在酒店阅读室找到她，他甚至没有可以去找，就是隐约觉得她或许在那里。

　　她昨天太累了，今天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呆着，她坐在书桌前，穿的还是那套棉麻居家服，手边放着咖啡。这样的韩辛卯，丁烁并没有见过，让人觉得她似乎卸掉防备心，有一种柔软的松弛感。

　　丁烁走过来，看到她读的是一本《eVTOL技术路线分析》，愣了几秒，说了一句：“智飞领航的项目，可能要秦项临来负责。”

　　韩辛卯抬眼看他：“我觉得，按照公司每个VP的投资风格，我投这种制造业项目的经验最多。”她只是惯例的，在领导面前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但微微皱的眉和眼神里的平静，让丁烁感到亏心。

　　昨天闹得不欢而散，今天又像是专门找来否掉她最想做的项目，丁烁觉得百口莫辩，每一件事都不知道从何解释，抬手捋了一下头发，左手摁在桌面上，垂眼看着她，桃花眼里疲惫的有些失焦，“是我的失误。”
　　昨天和今天，都是。

　　他不知道韩辛卯能不能理解，他这拐弯抹角的道歉。
　　韩辛卯抿了抿嘴唇，眼神落回书上，什么都没有问，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丁烁摁在桌上的左手，食指轻轻的点着桌面，这个小动作，显得他心里其实慌得不行。
　　他并不是想来跟她说这些的，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恰好看到她在看eVTOL技术，又想起上午刚处理的事情，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赶上了。

　　他看了眼腕表，“我现在要回越港，有些事情，没法跟你说清楚。别生气好吗？”
　　韩辛卯不动不言，这个男人永远知道怎么拿捏别人的情绪。明明是老板，他根本不必用这种姿态跟她讲话。上位者的身份，下位者的态度，没有人能不心动。

　　过了十几秒，才开口：“我没有生气。”她不知道除了这种陈述句，还能给出什么反馈。台阶给她铺到这种程度，再顶撞上司，就有点不会做人了。

　　私人问题，她跟丁烁针锋相对起来，并没有什么包袱。但工作相关，丁烁的身份是领导，处理的不论公正与否，她作为一个下级，哪怕有意见，都应该先接受，再从长计议。

　　丁烁说起这个项目的语气，分明是无奈和纠结，并不像是故意为难她，她确实不能像昨晚那样肆无忌惮。

　　丁烁点点头，“那我走了。今天公司请了夏一阑来，晚上有livehouse，你感兴趣的话去看看。”说完就转身匆匆走了。

　　韩辛卯不止一次，被丁烁这种随心所欲搞的失神失魂。她抬手支着额头，闭上眼。昨天用过度运动来逃避的问题，今天依旧需要解决。

　　昨晚闹成那样，丁烁依然拿得起放得下，不计较不拧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情绪像没有堤坝的江河，裹挟着跟他有交集的人，收放肆意的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她现在大概需要去网上搜一篇“如何跟海王上司相处”的帖子来看看。

　　对面有人挪动椅子坐下，她抬起头，看到岑零。

　　岑零趴在桌面上，手里拿着烫金的单页。碍于在阅读室里，岑零强压着脸上夸张的表情和欣喜若狂的声音：“夏一阑今晚的歌单！卯卯，你家烁总真的……要不是这几天见过本人，知道他的性取向，他去年跟夏一阑的绯闻，我直接嗑死。”
　　去年丁烁被媒体炒绯闻，那个同性娱乐明星，就是当下红到发紫的顶流，摇滚歌手夏一阑。
　　韩辛卯：……

　　“你让我静静吧，好不容易那人刚滚回越港。”
　　岑零“啊”了一声，“你家烁总走啦？花那么多钱把夏一阑请来，他都不看一眼啊，有钱这么任性的吗。”

　　跟人一聊起丁烁，韩辛卯就显得很不耐烦：“他一个资本家，夏一阑算什么，他回越港要处理的项目，赚的钱都能把夏一阑买断了。还有，什么叫我家烁总，别把我跟他扯一起，烦死了这狗东西。”
　　岑零捂着嘴笑：“昨天晚上……烁总他，又踢到铁板了？”
　　韩辛卯：……

　　岑零换了个端正的姿势：“卯卯，你真的心动了。”
　　韩辛卯更烦了，她抬起手示意岑零别说话：“别用你那套玄学的逻辑来分析我。”

　　岑零脸上笑意狡黠，语气轻轻地透出些许诱惑：“不分析你，因为我拿到了烁总的生辰八字，我对他更感兴趣，你想知道点什么吗？”
　　韩辛卯：……

　　真是服了这个神婆。她干脆直接把人轰出去了。她要是沦落到像学生时代，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拿着心仪对象的星座解析，每天无限遐想，才真是疯了。

　　她只相信自己发现、处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不会有什么东西需要她诉诸玄学去解决，永远不可能。

　　她重新翻开面前的书，静下心来细读，做制造业投资的，工科技术类的专业书，对她来说是像是消遣一样，几乎不怎么费脑筋。
　　午饭后，她专门打印了一份关于关于eVTOL产业各地方政府的补贴政策，又在阅读室呆了一下午。

　　丁烁不在她跟前晃，韩辛卯又变成了那个冷静高效的投资VP。

　　什么是投资，在韩辛卯看来，投资是理性的思维方式和经得起考验的价值观。她聪明坚定，理智缜密，几乎是为这个行业而生的。
　　拉起资本的弓箭，瞄准技术，数据，风口，产业，政策……箭势如虹贯日，正中下一个时代的靶心。她太享受这种快感了，豪气干云和行稳致远并存。

　　临傍晚的时候，岑零来拉她回去用餐，去听夏一阑的livehouse。

　　夏一阑这样的顶流，只接一线品牌代言，费用一年千万，一场演唱会，吸金能力也是千万级别，却被麒麟资本请来给不到一百个员工开一场livehouse。

　　这种事在投资圈并不罕见。韩辛卯上午随口说在丁烁眼里，夏一阑不算什么，并没有带什么情绪，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要说赚钱，即便是娱乐圈，在创投面前，尤其是重资产制造业投资面前，也只配跪着。

　　韩辛卯并不怎么热衷这样的活动，投资圈烈火烹油，名利场鲜花着锦，她总觉得寡淡，她像投资圈里的异类、苦行僧。

　　虽是露天的场地，但外围封的严实，安保做的很细致。是一些老钱名流一贯很聪明的作风，私下松弛讲究，甚至挥霍，对外又低调谨慎，真正富贵的圈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张扬变得密不透风。

　　韩辛卯跟坐在旁边的唐栎宁，边聊边喝点酒，岑零和思然挤到舞台旁边，挥舞着光牌荧光棒，跟大明星互动。

　　夏一阑一首一首的唱，有自己的歌，也有其他摇滚名曲。
　　韩辛卯对音乐并没有什么喜好和研究，但也听得出来，夏一阑确实唱的非常好，嗓子有一种很透的高级感。唱摇滚对嗓子和音色要求非常高。

　　夏一阑表演一首rap，他躺在舞台上唱，半空中无数银光闪烁的雪花造型亮片洒下来。不论视觉还是听觉，都效果惊人。

　　旋律和唱腔，像宗教吟诵，韩辛卯看着提词器：
　　亲爱的魔鬼
　　太危险太美
　　瞳孔到发尾
　　画夜空不用墨水
　　……
　　我穿越了星系无数唔
　　多数时间我孤独无处住
　　从没想过有人能让我停下脚步
　　你的态度暧昧难捉摸
　　举棋不定我太懦弱
　　承认是我过错
　　你的爱太活脱热烈就像烈火
　　它蔓延着让我堕落
　　……
　　我早该知道当你眼中闪烁地火
　　我没能力阻止你致命的吸引力
　　……

　　音乐的魔力，让她的情绪被不知不觉搅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丁烁在她脑海深处出现。

　　韩辛卯突然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近乎没有意识地伸手去拿冰水，唐栎宁随手递给她一杯，她看都没看一口喝了，即便是低浓度的酒，也从口腔烧到胃里，几乎是一瞬间，她背上冒出一层薄汗。

　　唐栎宁却笑着看她，无意地问道：“烁总今晚怎么没来。”
　　她晚饭吃得少，胃里不是很舒服，韩辛卯在桌上的零食盒里捏了一枚马卡龙点心咬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回道：“可能工作忙吧。”

　　唐栎宁笑笑点头，韩辛卯跟唐栎宁并不是特别熟，但知道对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总是怕别人跟她提起丁烁。
　　夏一阑不论是台风还是唱功，都是个太有张力的歌手，他只是站在舞台上，发出一个音节，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摇滚天赋。

　　大约是又过了几首歌的时间，夏一阑介绍下一首，“在座的各位，可能都知道去年我跟烁总的绯闻，实在是不好意思，碰瓷了烁总，我们娱乐圈总是这样，大家能理解吧。烁总今天没来，倒也不全是为了避嫌，主要是因为，他太忙了。”
　　台下哄堂大笑。

　　他也笑得从容，接着说：“但是烁总点了歌哦，就是下一首，给大家唱亚当兰伯特的《Whataya Want from Me》。”，他又多嘴了一句，“亚当是我最喜欢的乐队的主唱，是公认的现役流行乐NO.1，唱他的歌不容易，我尽量不降key，唱得不好的话，也请大家见谅。也不知道烁总是不是失恋了，挑这首。”
　　台下笑声更大了。

　　前奏响起，夏一阑一开口，音就拔的很高，透亮的震惊着每个人的耳膜。
　　Hey slow it down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Yeah I’m afraid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What do you want from me
　　……

　　韩辛卯的电话亮了，现场太吵了，几乎听不到铃声，但是手机亮起的瞬间，屏幕上丁烁两个字还是被坐在旁边的岑零和唐栎宁看到了。
　　她忙拿手遮住屏幕，拎起电话。

　　丁烁大约是听到她这边吵闹，“在现场么？”
　　她“嗯”了一声。
　　那边像是低声笑了，“夏一阑在唱《Whataya Want from Me》？”
　　韩辛卯：……

　　丁烁似乎是预料到什么，在韩辛卯想要挂掉电话的前一秒，抢着说了一句：“别挂。让我也听听。今天下午一回越港就跟国资几个领导在智飞领航总部呆着，刚忙完。”

　　韩辛卯真的很好奇这个男人的脑回路，他怎么随时就能搞出这么多骚操作，自己点的歌，要隔着她的电话听。工作忙成那样，还要忙里抽闲、踩着时间点来打扰她。不可理喻，不可思议。

　　但是她竟然找不到生气拒绝的理由，几乎只能任由他的言行举止和情绪，一点点的渗透干扰她。

　　岑零和唐栎宁看着韩辛卯的脸色，基本也猜得到这位烁总又在演了。唐栎宁对着岑零一挑眉，偏头笑笑，岑零在唇边竖起食指，两人都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动作。

　　韩辛卯不想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这样身边的女士们大概都要知道她在给丁烁放现场音乐听，这种行为对她来说，简直羞耻。

　　她顿了片刻，才跟丁烁讲电话：“不开扬声器，听得到吗。”
　　丁烁在电话里笑了，“你猜。”
　　韩辛卯：……
　　“我挂了。”
　　丁烁忙说：“别挂，听得到。”

　　他当然知道韩辛卯的心思，这个女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动了心，怎么会愿意让旁人知道俩人这样的纠缠。即便是闺蜜。
　　丁烁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心意会被人当成不体面的东西。

　　一首歌并没有多久，但是当夏一阑唱完这首的时候，韩辛卯也觉得举着手机的手腕累，她提醒道：“完了。”

　　丁烁“嗯”了一声，“What do you want from me，意思是……”
　　他顿几秒，韩辛卯没等他说下去，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我英文不差，知道什么意思。”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种语气基本表示，丁烁再多说一句骚话，她就要骂人了。

　　丁烁似乎是笑着叹了口气：“夏一阑唱的不错。不耽误你听歌了，挂了。”
　　韩辛卯挂了电话，挑了杯气泡水浅浅喝了两口。

　　这场livehouse时间并不很长，行程单上是一个半小时，最后压轴的曲目和造型相当炸裂，看得出来绝对是夏一阑精心设计的，歌是X-Japan的《Unfinished》，夏一阑穿的是女装，几乎完全模仿了林佳树1994年的演唱会造型。穿着白裙带着玫瑰出场，弹唱《Unfinished》。

　　这样的表演注定第二天娱乐新闻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岑零拉着韩辛卯的胳膊，立即化身瓜田里的猹：“卯卯，夏一阑这样，不是在害烁总嘛。我害怕，害怕明天一睁眼全网又是他俩的小作文啊哈哈哈哈。”

　　韩辛卯：……
　　没好气地拆穿她：“你哪里是害怕，我看你是想亲自写他俩的小作文。”
　　岑零笑的想死。

　　第二天热搜确实爆了，但是夏一阑的cp另有其人，因为不知道是谁曝出去一张照片，只是个远远的背影，也依然认得出，夏一阑白裙女装，手里拎着玫瑰，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公主抱。而曾经的cp烁总，昨天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有绝对的钞能力删掉与他相关的帖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家基本都是在躺在沙滩上、看互联网上夏一阑的八卦中度过的。即便在瓜多到吃不完的金融圈，像夏一阑这样级别的明星的瓜，还是更胜一筹。

　　五天的假期，丁烁来去匆忙，呆了不足两天，但是把韩辛卯烦得要死。刚回麒麟资本的时候，丁烁多少还矜持一些，现在明显肆无忌惮了，拒绝也没用，他会搞出一套一套的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