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今日掉马甲了吗》钱小野

46、净生藤

　　百烬城附近有一水域，是玄溟部血脉半妖居住之处，也是城中半妖取水的地方。

　　在扩建百烬城时，玄溟部半妖发现了新鲜的水汽，似乎与水域气息有异，便上报给余穗，余穗再转告孟轻岚。

　　“那水汽的确隐秘，我开启神识一寸寸查探，才发现百烬城地下还有一处地下河。”孟轻岚带着王青崖来到地下河旁。

　　王青崖蹲下身子，都不用挑起湿润的泥土查看，就能闻到泥土中浅淡、地下河水中浓厚的妖气，“河中之水应该是来自于妖界，但泥土还是人界土壤，因此灵气和妖气混杂。”

　　孟轻岚拿起一条混在泥土中的藤蔓，交给王青崖查看，“这是在河湾处发现的植物，整个地下河区域只有这一类植物生存，你看它是否值得大规模种植。”

　　这条藤蔓主体长达十丈，主杆虬结，根系扎根在地下河湾多年冲刷出的腐殖质河滩里，吸收土壤中的灵气，枝叶则浸泡在地下河翻腾的妖气中，两种能量交融，才产生这种奇异的植物。

　　叶脉青绿，叶片墨绿，花果同株，终年挂果，果实暗红如玛瑙，花则隐匿于果穗间。

　　王青崖倒是不怕毒，直接摘下一颗暗红果实，用灵泉洗了洗，塞进嘴里，“别的暂时还不清楚，但这果子能酿酒，酒性也烈。”

　　她用神识感知身体内的变化，若有所思地说道，“能暂时提高我身体内的灵力活跃程度，单就卖酒这一项，就够你百烬城立足了。”

　　孟轻岚放下心来，毕竟是集结了两种能量生出的灵植，怎会平庸？

　　王青崖离开时带走一些藤枝回去研究，不出几日，她就给出了答案。

　　“这藤蔓的暗红果实可以酿酒，割开表层流出的枝叶有镇痛愈伤的功效，适合做药膏，底部的气生根没什么特殊作用，但是编成凉席可以安眠。”

　　孟轻岚点了点头，“果实酿出的烈酒供给高阶修士，药膏卖给低阶修士，气生根卖给凡人。”

　　王青崖拿出一个小花盆，里面装着河滩取来的淤泥，“我前几日从主藤上取下的分枝已经扦插成功了，可以大规模种植，这植物你准备起什么名字？”

　　孟轻岚微微一笑，“在灰烬之地净污浊而生，便叫净生藤吧。”

　　净生藤的根须扎根在人界的淤泥与妖界的地水中，像极了半妖自身的命运，但果实能够活跃灵气，汁液可以疗愈血肉，让百烬城在绝境中长出自己的新命。

　　余穗在百烬城中征集愿意到地下河滩劳作的半妖，满城爆满，把报名处围得水泄不通。

　　有一位少女挤到最前面，气喘吁吁地问道，“余穗！我已经在城外种植粮食的队伍里了，还能报名吗？”

　　余穗摇了摇头，站到桌子上大声叫喊起来，重复数遍，“一个半妖只能去一个队伍！种植粮食的队伍满了，现在地下河那边还需要在淤泥里修剪根须、采果的采集队，有兴趣的天羽部半妖去找无渡报名！”

　　面前人头攒动的队伍少了一部分，余穗又扯着嗓子喊道，“城中还需要用净生藤果实酿酒的酒窖队，嗅觉敏锐的半妖去找舒雨报名，荒骨部半妖最佳！”

　　黑压压的人群又减少了一部分，余穗继续喊道，“种植扦插净生藤的种植队，幽蛰部半妖去找座尘报名！”

　　最后只剩下面露期待之色的玄溟部半妖，余穗的嗓子已经喊破了，气若游丝地坐了下来，“把气生根变成凉席的编织队，心灵手巧的玄溟部半妖，找我。”

　　孟轻岚站在城主府的二楼窗户旁，看到余穗极短时间内就将场面控制下来，因才任事，各得其所，微微颔首，余穗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不久之后便能独当一面。

　　对于净生藤的种植和利用，孟轻岚全权放给了余穗，余穗第一次独自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仅仅犹豫了一瞬间，便答应下来。

　　其实不用余穗过多指挥什么，百烬城中的半妖都会用心地去完成，特别是负责酿酒的荒骨部半妖，他们几乎是睡在了酒窖，用敏锐的嗅觉去把控发酵的进度。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坛封好的烈酒，一管药膏，一方凉席，整齐地摆在了孟轻岚面前。

　　余穗已经成熟许多，她的面部线条更加凌厉，眼中难掩疲惫之色，但依旧神采奕奕，“城主，这是净生藤做出来的三种产品，还请城主检验。”

　　在孟轻岚拿起药膏前，余穗就干脆利落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如线滴落，余穗假装没看到孟轻岚不赞同的眼神，将药膏涂抹在伤处，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止住了血，在伤口处结出一层薄薄的血痂。

　　孟轻岚摇了摇酒坛，入手微沉，敲开封泥，酒香瞬间扑满房间，可见其酒性之烈，烈酒入喉，从喉管一路灼烧到丹田，连大乘境的她体内灵气也稍微活跃些许，孟轻岚眼睛一亮，“好酒。”

　　余穗忐忑地问道，“城主，您觉得我们的酒能卖出去吗？”

　　孟轻岚掏出十块灵石，放在余穗端来的托盘上，“这一坛我先买下，净生酒对外一律十块灵石一坛，最先酿出的一百坛，送往九霄剑宗，他们会买的。至于这方凉席，我会试试。”

　　余穗身子微颤，强忍着行礼完退出房间，在外面众多半妖期待的眼神下，高高举起手中的托盘，十块晶莹剔透的灵石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辉。

　　“我们成功了！”余穗再也忍不住激动之情，哽咽地大喊起来。

　　欢腾的气氛从城主府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瞬间点燃整座百烬城。

　　孟轻岚付下的十块灵石没有被收进百烬城库房，而是被余穗装饰起来，和空酒坛一起放在了城中最大的广场上，他们为此还修了一座石台用来展示。

　　全城的半妖都去看过那十块灵石，隔得远远的，连呼吸也屏起，怕吹走了它。

　　这十块灵石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是半妖们举起沾满淤泥的双手，向世间夺回的尊严。

　　有了盼头，半妖们前半生死寂的眼神变得生机勃勃，不再遮掩起自己的妖族特征，坦然地走在百烬城中。

　　不需要倚靠人族和妖族任何一方，他们半妖作为两族遗弃的孽种，只靠自己就能活下去。

　　王青崖坐于窗前，把玩着包装好的药膏，感慨道，“轻岚，没想到你连死人都能救活。”

　　孟轻岚微怔，“我？你在说笑吗？”

　　王青崖瞧向下方街道的半妖，“他们从前和死人有什么两样？只是行尸走肉罢了，如今心气被你救活，才算是真正的活人。”

　　孟轻岚摇摇头，“他们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活着，只是从前没有选择，我正好出现，并提供了机会，并没有做什么。”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余穗在门外，“城主，我有事来报。”

　　孟轻岚手指一动，关好的门自动打开，“进来吧。”

　　余穗恭敬地行完礼节，才开始说话，她现在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形态礼仪，无一不精，“城主，天枢城庞元良公子传信，订购净生酒百坛。”

　　孟轻岚挑眉，“这种事情，你做决定就好了。”

　　余穗弯起嘴角，若只是这一件，她当然能处理，她来找孟轻岚是因为，“九霄剑宗再次订购二百坛，万道门订购百坛，玄机阁订购百坛，药王谷订购五十坛……我们的净生酒暂时供给不了这么多订单。”她一口气说出一串宗门和世家名号，各个都是五十坛起步。

　　最后，余穗小声说道，“妖界荒骨部贸易司主使，订购百坛。”

　　余穗的声音再小，也被在场的两个修士听得一清二楚。

　　荒骨部贸易司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孟轻岚与王青崖心知肚明，王青崖发誓不会再掺和到师徒恩仇之中，立刻起身走人，留下孟轻岚一人面对等待城主下令的余穗。

　　孟轻岚捏了捏眉心，先处理起人界的订单，“那些宗门和世家，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卖给他们，加价也不能加急，将具体交付时间提前与他们说好。”

　　余穗记下，继续站在原地，等待孟轻岚下达对妖界订单的处理。

　　孟轻岚问道，“妖界的妖修是如何联系你的？”

　　余穗老实说道，“不知怎么把纸条放在我的案台上的。”

　　孟轻岚：“……”

　　那她知道了，应该是善于隐匿的雪貂隐弦做的。

　　孟轻岚思考片刻，“你在纸条背面回复，不需要灵石交易，让他们拿出别的东西来交换。”

　　余穗点头，“若是他们不愿意以物易物呢？”

　　孟轻岚从容一笑，“那正合我意，百烬城也不缺这笔订单，我们无需在妖族刷商誉，尽管店大欺客便是。”

　　余穗心领神会，体察到了城主的心意，回去就在纸条背面留下力透纸背的字迹：

　　【用好东西来换，不是好东西不卖，想买也要排队。——百烬城副官余穗】

　　纸条被隐弦一路带回荒骨部王城，同时运回的，还有余穗特意留下的半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