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非人间》林间烨

29、没有帝渊君的仙界

　　天璇公主坐在断星崖的光膜前，指尖抚过那道早已愈合的裂隙，净水珠在掌心悬了三个时辰，却连一丝星砂的余温都探不到。
　　崖风卷着冰碴子刮过来，她鬓角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坠链上串着的贝壳项链贴在锁骨处，冰凉的壳壁里，封着帝渊君临走前渡给她的最后一缕星砂灵力——那是他用剑鞘刮下的掌心血砂，混着半片桂花花瓣，被她小心翼翼地封进灵河特产的凝水珠贝里，日夜贴身戴着，像握着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萤火。

　　“帝渊君……”她对着光膜轻声说，声音被风揉得发碎，“你说过，星髓之体的仙魂不会彻底消散，只是化作星砂回归天地。可我找遍了月渊阁的星砂树，翻遍了灵河的水脉，连你当年埋在桂花树下的那坛仙酿，都挖出来看了三次，怎么就找不到你呢？”

　　光膜映出她泛红的眼眶，里面还留着三个月前的残影——帝渊君消失在时空通道里的瞬间，星砂剑的剑柄从光膜上滑落，插进玄冰里，剑身上的星纹一点点褪色，最后变成了块普通的玄铁。天璇公主把那柄剑带回了月渊阁，放在帝渊君从前的书房里，每日用净水擦拭，可剑身上的锈迹还是越来越多，像在慢慢被岁月吞噬。

　　她起身时，贝壳项链轻轻撞在胸前，里面的星砂灵力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天璇公主攥紧项链，转身往灵河方向走——自从帝渊君陨落的消息传回仙界，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忙着加固断星崖的封印，夜里就泡在灵河的古籍库里，翻找所有关于“仙魂重聚”的记载，可那些泛黄的书页上，只写着“星髓燃尽，魂归星瀚，不可逆转”。

　　灵河的水脉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仙界一半的灵气。天璇公主踏着水纹往前走，岸边的灵草被她的裙摆扫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侍女汀兰在不远处等着，手里捧着件厚厚的貂裘：“公主，天帝让您去凌霄殿议事，说玄冰潭的封印有异动，魔纹好像在扩散。”

　　“知道了。”天璇公主接过貂裘，却没穿上，只是搭在臂弯里，“玄昭呢？他的封印怎么样？”

　　“玄昭大人……还是老样子，整日对着玄冰潭的冰壁发呆，不说一句话。”汀兰的声音低了些，“有仙卫说，偶尔能听见他在冰里念叨‘星砂’‘桂花’，像是在说什么胡话。”

　　天璇公主脚步一顿，贝壳项链里的星砂灵力又颤动了一下。她想起帝渊君临走前说的话：“玄昭他们虽入了魔，却并非全然自愿，玄冰潭的魔气能侵蚀灵脉，却蚀不掉他们心底的执念。”那时候她还不信，觉得玄昭背叛师门、修炼魔功，是罪有应得，可现在看着玄冰潭里日渐颓靡的两人，心里竟生出些复杂的情绪——他们和帝渊君，终究是一起在月渊阁长大的师兄弟，是曾一起摘过桂花、练过剑的人。

　　“先不去凌霄殿。”天璇公主突然转身，往灵河深处走，“带我去灵河牢。”

　　汀兰愣住了：“公主，灵河牢里关的都是当年跟着魔尊作乱的低阶魔物，又脏又乱，您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找个人。”天璇公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魔尊被封印前，曾有个贴身侍婢逃进了灵河水脉，被灵河的守卫抓住，关在牢里最深处。她或许知道些关于魔纹和星髓的事。”

　　灵河牢建在灵河水脉的最底层，四周都是坚硬的玄铁，墙壁上嵌着能吸收魔气的镇魂石，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气。天璇公主走在狭窄的通道里，脚下的水洼映出她的影子，贝壳项链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像一盏小小的灯笼。

　　“公主，前面就是最深处的牢房了。”守卫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魔气扑面而来，天璇公主立刻抬手，净水珠在身前凝成一道光盾，将魔气挡在外面。

　　牢房里很暗，只有角落里燃着一盏幽绿的灯，映出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那是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上布满了狰狞的魔纹，却掩不住她原本清丽的容貌。听见动静，她缓缓抬头，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璇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灵河公主？稀客啊。怎么，是来替那个小仙人收尸的？”

　　天璇公主的心脏猛地一缩：“你怎么知道帝渊君？”

　　“知道？”女子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当然知道。当年他跟着他师尊来封印魔尊，我就在旁边看着。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手里的星砂剑都握不稳，却敢冲在最前面，真是可笑。”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天璇公主胸前的贝壳项链上，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里面……是他的灵力？”

　　天璇公主下意识地攥紧项链：“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女子缓缓站起身，走到牢门前，双手抓着玄铁栏杆，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是魔尊座下的侍婢，也是唯一知道‘星髓重生’秘密的人。”

　　天璇公主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净水珠在掌心剧烈跳动：“你说什么？星髓……真的能重生？”

　　女子笑了起来，魔纹在她脸上扭曲，显得格外可怖：“当然。星髓之体本就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所化，燃尽仙髓不过是表象，只要能找到‘魂归之处’，再辅以‘三生石’和‘忘川水’，就能让仙魂重聚，重塑仙体。”

　　“魂归之处？”天璇公主追问，指尖因为激动而发抖，“在哪里？三生石和忘川水又在哪里？”

　　“魂归之处，就在你最熟悉的地方。”女子的目光又落在贝壳项链上，“那缕灵力，就是钥匙。至于三生石和忘川水……”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天璇公主焦急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三生石在忘川河畔，忘川水在冥界深处。你一个仙界公主，想去冥界拿忘川水，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天璇公主沉默了——冥界与仙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冥王更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别说拿忘川水，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可一想到帝渊君可能还有机会回来，她心里的那点犹豫就烟消云散了：“不管有多难，我都要去试试。”

　　女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她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可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

　　“星髓重生，需要以施法者的一半仙元为引。”女子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天璇公主心上，“你要拿自己的半条命，去换他的重生。而且，就算成功了，他也可能失去所有记忆，不记得任何人，不记得月渊阁，不记得他曾经守护过的一切。”

　　天璇公主愣住了，掌心的净水珠突然黯淡下来。她想起帝渊君临走前的笑容，想起他替她挡下魔气时的背影，想起他在断星崖上用仙元封印通道的决绝——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却忘了所有事，那他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帝渊君吗？

　　贝壳项链里的星砂灵力轻轻颤动，像是在安慰她。天璇公主低头看着项链，里面的桂花花瓣还保持着新鲜的样子，像是刚摘下来的。她突然想起帝渊君说过的话：“守护不是占有，是看着你在意的人，好好活着，哪怕他不记得你。”

　　“我愿意。”天璇公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女子，“就算他忘了所有事，就算要耗损我一半的仙元，至少先要让他回来。”

　　女子看着她，突然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诡异，反而多了些释然：“不愧是灵河公主，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个痴人。”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玉佩，递到天璇公主面前，“这是魔尊的信物，拿着它，你可以顺利进入冥界。记住，忘川水要在子时三刻取，那时的忘川水最纯净，能最大程度地保留仙魂的记忆。还有，三生石上会显示他的魂归之处，你一定要在他的仙魂彻底消散前找到他。”

　　天璇公主接过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上面刻着复杂的魔纹，却意外地没有散发出魔气。她看着女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子笑了笑，回到角落里坐下，重新蜷缩成一团：“或许是……看那个小仙人不顺眼，想让他回来，再跟他打一架吧。”她说着，闭上了眼睛，像是累极了，“快走，别让守卫发现你在这里。记住，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天帝。”

　　天璇公主攥紧玉佩和贝壳项链，转身走出牢房。通道里的光线依旧昏暗，可她的心里却亮堂起来，像有一束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只要一想到帝渊君可能会回来，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回到灵河时，天已经黑了。汀兰焦急地在岸边等着，看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去：“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天帝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说玄冰潭的封印异动越来越频繁，让您赶紧去凌霄殿。”

　　天璇公主点点头，把玉佩藏进怀里，又摸了摸胸前的贝壳项链，里面的星砂灵力还在轻轻颤动，像是在给她加油打气。“我知道了，这就去凌霄殿。”她顿了顿，又说，“汀兰，帮我准备一件最厚的貂裘，还有一些干粮和水，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汀兰愣住了：“公主，您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天璇公主笑了笑，给汀兰眨着眼，“等我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说完，她转身往凌霄殿的方向走去。灵河的水在她脚下流淌，映出她坚定的背影，贝壳项链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像一颗希望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她知道，这场旅程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玄冰潭的封印异动、冥界的忘川水、三生石上的魂归之处……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线，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未知的未来。天璇公主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相信，只要有这缕星砂灵力在，只要她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帝渊君，让他重新回到这个他曾用生命守护的世界。

　　灵河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水的气息和星砂的冷香，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崭新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