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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月17日 雨转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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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的晴朗并未持续太久,白厄从方才起就注意到了天边阴沉的灰云。而现在,不但他能听见耳边传来闷沉的嗡鸣,本该尚远的黑也愈来愈近。
白厄看着瘫坐在木椅旁的那刻夏,此时乌云还未遮蔽天空,灿金的光有些漏在那刻夏昏睡的脸颊上,光影映照之下,白厄甚至能看见他那微小的绒毛在光下变为白金色。
想起那刻夏平常一直稳重的模样,白厄时常忘了那刻夏实际的年龄并不比他年长多少。一个比他不大五岁的年轻人,为什么每每看起来都稳重却又脆弱呢?白厄很想知道那刻夏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上有太多谜团等待白厄去发掘。
而现在,天色将黑,暴雨将至,白厄深知与那刻夏一同留在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他现在要做的,应当是将那刻夏赶紧抱下山去。
他不想再看到那刻夏这幅虚弱至极的模样了,如果他可以做些什么让那刻夏尽量轻松起来的话,白厄很乐意去做,比如现在。
他一只手拎着扫除工具,另一只手将那刻夏整个人抱起来搂在怀里,不能像早上上山那样慢慢悠悠,但又不能太急,要是一脚被绊着了,他倒不要紧,那刻夏……
白厄这么想着,又慢下自己的步伐来。但今日的幸运很显然没有同他站在一边,还未等他走下山路,瓢泼大雨便在雷声中瞬息而至,白厄猝不及防被淋成了落汤鹅,不行,距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那刻夏的家,可是他没有钥匙啊!就这样跑回昔涟姐家的话……
白厄一边咬着牙在雨中奔跑,一边计算着接下来所需的路程,得出的结果是:因为下雨不能奔跑太快,所以是至少半小时的路程。
想到这,白厄啧了一声,日暮在远方的海岸处将垂,白厄将那刻夏的头护在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头作为“伞”尽可能地为他遮蔽,此刻的他,怀中抱着一人,追逐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就像是幻想抓住神明所遗落踪迹的徒劳凡人。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他的浑身已然湿透,但依然为怀中的那刻夏供给温暖,让这个虚弱的人不至于因此失温。他踏着雨拍起水洼的小路,不顾自己的鞋已浸透脏污,此刻白厄的心中,只有快些回去这一个念头而已。
等白厄气喘吁吁地跑向离昔涟家不远的岔路口时,才发现他亲爱的昔涟姐焦急地趁着伞寻找着他们,见到浑身湿漉漉的白厄的那一刹那,他在昔涟的眼中看到了焦急和心疼。他的昔涟姐将伞撑在他的脑袋上,不顾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裙摆,看着白厄怀里的昏睡不醒的那刻夏,语气焦急:“快回家吧小白,你先带着小夏冲个澡换身衣服,淋了这么久的雨发烧就很麻烦!”
但事实证明,也许昔涟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预言。
6/17 星期三
第二天,白厄一大清早就发起了高烧。
因为昨日的大雨,那刻夏并没有回家。在他醒来之后已经是夜深时分,昔涟担心回去的路程上那刻夏会遇到什么危险……当然不是坏人什么,只是雨天路滑,万一那刻夏踩空了或是滑到了,联想到他孱弱的身体……那可是相当麻烦的。
“那么……小夏,就暂时委屈你住在我家啦?”昔涟笑着对刚转醒的那刻夏道:“家里的空房子收拾出来还要一点时间,小夏和小白住的话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那刻夏闻言,虚弱地抬起头看了眼微笑的昔涟,叹气道:“不会……”
“哼哼。”昔涟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那刻夏:“那小夏先去洗个澡再去睡觉吧?现在小白应该已经睡着了才是。”
“那个家伙……”提及白厄,在方才昔涟的讲述中知晓了方才他的所作所为:“……那么大的雨居然想着硬撑,他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才对。”
“因为小白是很关心你的人嘛小夏~”昔涟轻轻微笑:“我想,小白一定是不想看到你受伤,毕竟当时的天色已黑,也许那个时候小白已经满脑子是你了。“
“是这样吗?”那刻夏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随后拿起沙发边的新衣服,缓步走向浴室。
“谢谢你,昔涟。”
在浴室门关闭前,她听到那刻夏的低语,随后是水声冲散了声音,偌大的客厅里只余下她一人,困倦的小狗睡在她的脚边,尾巴轻轻晃动,雷雨并未惊扰它的睡眠,它只是打了个哈欠,敞着肚皮熟睡。窗外的雨声连绵不绝,与浴室中传来的动静混合在一起。雨势很大,昔涟看着窗外,雨打湿了泛着光晕的玻璃,水痕顺着透色绵延,却又很快被新的唰去。今夜这雨怕是不会停了……昔涟这么想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止了,昔涟转过身去,便听拉门的声音响起,与之出现的,还有穿着轻薄睡衣的那刻夏,淡薄的雾气在他的身后散去,未擦干的水珠沿着发丝缓缓滴落。
“晚安哝,小夏~”见那刻夏身上的狼狈消散,但倦意很显然缠上了他,昔涟也不再多言,只是同他道晚安:“愿今晚有一场美丽的梦境与你邂逅。”
闻言,那刻夏点头向昔涟示意,却没表露太多,走上楼的过程中他只觉得脚下的步伐愈加沉重,看着白厄微微敞开的房门,他想起自己曾经也站在这处等待着他来开门。房间里黑漆漆的,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空调的冷风透进他覆满热气的身子,白厄也许并不喜黑,窗旁只有窗纱遮挡,银白的月光就如此洒在他安宁的脸上。少年也许因为今日累坏了,此刻已陷入梦乡,呼吸平静,胸膛微微起伏,没有任何不适的模样。
见他这般,那刻夏到时暂时松了口气,他静静跨上床,在不打搅白厄的前提下小心着缓缓躺下身子去,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着,那刻夏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将一侧手臂垫在软乎乎的枕头上枕着。好一会,在注视着少年的脸庞间,睡衣蒙上了他的双眼,于是,在清淡柠檬香气萦绕之间,那刻夏的大脑逐渐放空,在月色下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清晨,那刻夏被身旁白厄的动静惊醒,在起初时,他还有些发懵,直到身边的滚烫传递上自己的身体,那刻夏才猛地看着白厄。他身上的温度不正常,那刻夏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贴上他的额头,滚意瞬时灼上他因室内空调而冰冷的手,那刻夏听到睡梦中的白厄轻哼一声,表情也不似昨日那般安宁。
这家伙……果然发烧了……
若是放着从前,那刻夏可能早就把白厄说教一顿,但自从昨晚听了昔涟的话,再想到这家伙是因为他而变成这般模样时,那刻夏却说不出口那些带着刺的词句了。看着白厄皱着眉头不适的模样,那刻夏的表情变得拧巴,他抿了抿唇,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翻身下床,在不发出动静的情况下快速下了楼。
粉发少女在楼梯口等待多时,那刻夏在见到她时并没有惊讶,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像是早就预料到那般自然。
“他发烧了。”那刻夏简短地说道。
“嗯……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昔涟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东西递交给那刻夏:“这个是退热贴,先给小白用着吧……退烧药的话,等小白醒了再说……”
那刻夏结果那包退热贴,点点头:“辛苦了,昔涟。“说完,他转身上楼。
“嘛……就算是关心小白,也别忘了下来吃早饭哦小夏~“
“好。”
他轻步着再次回到屋内,那刻夏小心翼翼地拆开塑料袋包装,然后缓缓跪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将白厄遮住额前的刘海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后,他又用牙齿咬住密封贴将其轻轻撕开,白色的退烧贴很快被那刻夏倒入手中,随后严丝合缝地将其贴在白厄的皮肤上。
“唔……”突如其来凉意的刺激让白厄的大脑清醒几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体的灼热让他视线迷糊不清,意识被热意烧的昏昏沉沉,负荷的大脑无法清楚地运转,他明记闭眼前还是黄昏,为何睁开眼……已经是白天了吗?他似乎睡了很久。
因为刚刚醒来,白厄的眼睛还看不清什么东西,他的世界只有模糊的白,光和一个绿色的影子,嗯,绿色……?
“那……那刻夏……?是你吗……?“
直到听见白厄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吐露嘶哑后,那刻夏才发觉自己忘了为他取水,近乎半日的睡眠加之空调房的干燥,白厄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那刻夏连忙站起身,但身体因跪坐而发麻,脚下一软,那刻夏连叫喊也未发出,便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沉的【碰咚】。
白厄迷迷糊糊,不知道那刻夏这边发出了什么,只是嘴中一直重复念叨着那刻夏的名字。那刻夏对病号会帮助自己这件事不抱想象,他只得自己艰难地扶着地板将身子撑起来,随后一瘸一拐地下楼给白厄取水,正当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时,一只手突然用力地抓住他纤细的手腕。那刻夏的身子太过瘦弱,再加上体力不佳,即使是病中意识不清的白厄也能轻松控制他的动作。
“白厄,快放开我。”
没有动静,但握着他的那只手仍没有放松。
“白厄,我说让你放开我,我要去给你接水。”
“听话,你的喉咙已经哑掉了。”
“那……”
“那刻……夏……”
“别走……”
见白厄如此执着,那刻夏象征性地扯了扯自己的胳膊,而躺在床上的病号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那刻夏放弃了。他叹了口气,随后用还发麻的手掏出手机,给楼下的昔涟发短信。没过多久,昔涟便端着几碗东西走了上来。
少女看着那刻夏被白厄缠着的模样,低声笑道:“哎呀,小夏你还真是讨小白喜欢。”
“你还要在那看着多久?”
“抱歉啦,我这就来。”
昔涟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赶紧将一杯水递给那刻夏:“小夏,小白躺在床上的话可不好给他喝水呀,我们该怎么解决呢?”
“你把他扶起来。”
“小夏你是说我、我吗?!咳咳,美少女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喔!”
“我们一起。”
“好、好吧。”昔涟见无法拒绝,只得咽了咽口水,干笑道:“要、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小夏你可不准怪我!”
“我不会。”
见那刻夏一本正经的模样,昔涟心知这道坎是跨不过去了,只得认命点点头,走上前去帮忙:”小白真是长大了……好重……咿!“
两人忙活半晌,好不容易才将白厄的身体扶起靠在床侧,昔涟忙完后便靠在墙边喘气:“呼……呼……小白真是太健壮了……好累!”
正说着,楼下传来几声呜呜声,昔涟就像是抓住什么借口似的,忙对那刻夏道:“诶、诶嘿嘿……小夏那个我刚刚想起来我还没给小小白喂早餐我先走啦~“
还没给那刻夏反应的时间,她便收拾收拾用过的垃圾跑了出去。
“加油啊小夏,我就不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啦!”
“哈?”那刻夏无奈地注视着门口昔涟离开的方向,他觉得昔涟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现在很显然也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看着白厄迷迷糊糊叫唤着的模样,那刻夏低头翻了翻昔涟给的退烧药,决定先将早饭喂给白厄后再让他用水服下去。
白厄身体这么好的人,恢复速度应该很快吧……那刻夏这么想着,将昔涟煲的清汤轻轻拿起,先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温度,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慢慢送到白厄嘴边:“白厄,吃饭。”
“嗯……嗯……”白厄晃晃悠悠着凑上前,鼻子嗅了嗅,小声道:“嗯……饭……嗯……”
“别光说不吃。”
那刻夏说完,见白厄一副晕乎乎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他也叹息着,又将碗边轻轻向前凑了凑:“白厄,垫了肚子才好吃药,你也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吧?”
“嗯……早饭……那刻夏……咕嘟……烫……”
这还烫?!白厄终于勉勉强强喝上一小口,那刻夏还没来得及欣慰,他有些讶异地看了看碗,随后又只得放在旁边凉了凉,在此期间白厄就像一个融化的白色黏糊一样攀上他的身子蹭来蹭去,那刻夏觉得身心俱疲,却不好拒绝这个病号。
“那刻夏……好香……喜欢……”
“?!”
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那刻夏最后还是乖乖盯着白厄把早饭都吃掉了。
肚子填饱了些,白厄的精神状态也比方才好上了不少,虽然仍然会说一些胡话,但好歹是能交流些了。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上蒙起一层蓝色的水雾,那刻夏扶额道:“白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诶?我吗……?”白厄坐在床上,看着那刻夏,咧着嘴巴傻笑道:“我感觉……晕乎乎的……”
“说明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那刻夏将药片和杯子递给白厄,道:“先把药吃了。”
白厄小幅度眨眨眼,手接过那刻夏递过来的药片后直接扔进嘴里,随后咕嘟咕嘟几口便完全咽了下去,看着那刻夏有些呆滞的模样,白厄露出一个笑:“谢谢你那刻夏……我感觉好得不得了,马上就可以出去溜达了!”
“果然还是在说胡话……”那刻夏叉腰看着白厄,语气强硬:“在没有完全恢复前不准出门。”
“呜……”
装可怜是没有用的!那刻夏狠狠剜了一眼白厄,见对方蔫吧下去,冷冷开口:”你先睡着,我去找昔涟谈谈今天中午给你做什么吃。“
在白厄可怜兮兮的目光中,那刻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内恢复了寂静,发烧使白厄无法很好地思考,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却不知道因何如此。想到这,白厄叹了口气,随后扭动着身子缓缓躺下床去,天花板很空很干净,就像白厄此时想要将那些难受的眩晕驱逐出自己的脑袋里一样,在看到那刻夏时,白厄原以为他会臭着脸将自己吐槽一番,但他想错了。那刻夏对他其实还……挺温柔的不是吗?
柔软的被褥铺盖在白厄的身上,发着呆的时候,他的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困意袭来,脑中的思绪渐渐远去,而意识也追逐着它们一起飞走了,像是去了被白雾蒙蔽着的,很远的地方,也许……是梦里吧!
再次醒来时,白厄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发麻,想来是睡得时候并不安生,将胳膊压在身体下过久导致的,身体的热感已经消退了很多,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恢复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
窗外烈阳高照,地面上被近乎白色的阳光晒的通白,室内却仍是凉爽。白厄转头,见那刻夏坐在书桌前,白色的碗盘放在他的手边,几个小巧的卷物静静地躺在上面。
“醒了?”
那刻夏将盘子端起,递给白厄,道:“吃吧。”
“青瓜?”
“那刻夏,这个是不是太清淡了啊!我想吃肉……呜……”
“呵……”那刻夏冷笑抱拳:“我说过了,等你病好了才能出去,包括油腻饮食!”
“这完全是临时加的条例吧!”
“嗯?!”
“对不起,我这就吃……”
“别忘了饭后服药。”
因为不敢忤逆那刻夏,白厄只得任命地往嘴巴里一口一口塞青瓜饭团,这饭团很小巧,白厄一次能往嘴里塞上两个,他的腮帮子鼓动着,那刻夏撑着脑袋就坐在一旁静静观察。
“白厄,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
闻言,白厄停下嘴中咀嚼的动作,有些怔愣地眨了眨眼。他很惊讶于那刻夏对他的态度,那不是责备的语气,而是温柔,是关切。
“可是,我不想把那刻夏置于危险之中。”白厄尴尬地笑了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刻夏,已经完全把自己的事情忘掉了……”
“就像你说的……”听到白厄磕磕绊绊的辩解,那刻夏轻叹,柔和下来的眸子注视着白厄,语气中都带上温度:“你不想让我遭遇危险,同样的,白厄,我也不想看你因为我而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诶、诶……?”白厄呆呆地看着那刻夏,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很不得了的话,见白厄震惊,只是歪歪头,表示不解。
明明醒过来的烧退了很多,为什么脸……脸又突然变烫了啊?!
“诶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