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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空、胜利、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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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见他么?
王耀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想的,但没有那么得想。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在这段时间里面没有再见过。只是再见的时候总像是隔着一层,彼此的微笑也像是面罩,并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展现他们真实的内心所想。
而且最重要的是另外一点。
“哈?凭什么要先生去?不应该是他过来么?”
王耀去德国的时间有点久,王嘉龙来打扫的时候拖着地,差点当场没翻起一个大白眼:“他现在这样又想做咩啊。”
“你是不想让先生去见他,还是觉得他应该主动来家里见先生?”
王濠镜看得很开,一点都没有王嘉龙不爽的模样,反而很淡定地提醒了一句:“不想让先生辛苦,你就应该有话直说。”
“就你话多,闭嘴啦澳门仔,做你的蛋挞去。”
王濠镜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将蛋液注入一个个蛋挞里后再将其放进早就温好的烤箱,再出门抄了把钥匙:“差不多了,我去大兴接他。”
“接?澳门仔,你和我一样开右舵车的,去接个鬼!”
“……”
失策。
不过王耀看到两个人都来接自己还是挺开心的,这种开心在看到家中滚滚浓烟的那刻戛然而止,只剩下了满心的疲惫和对家中鸡毛掸子的向往。
孩子们是自己从港澳跑过来的,都不用去深圳,直接动手就行。
“我,我警告你啊,打小孩是犯法的。”
“现在早就已经过珠江了。”
“蛋挞是王濠镜做了没拿出来的!”
王嘉龙刚想嚎一句澳门仔你说句话啊,就看到白长一把个子的王濠镜老老实实伸手,准备被打手心。
“澳门仔,你个叛徒!!”
“这不是什么叛徒不叛徒的。”
王濠镜认错态度良好,一点都没有大了还要被教训的羞耻感:“做错了就要认错。”
“那你下回记得改么!”
真是个好问题。
王耀一时之间也陷入沉思,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先把烤箱给清理了,翻出两个不算太漆黑的蛋挞切了点尝尝。
“王濠镜。”
“我在。”
“算我求你,下次别用预制菜了。”
再用的话,哪怕王濠镜再跑回去,他也要抄起鸡毛掸子揍小孩。
蛋挞皮买得可以理解,但蛋液怎么可以用解冻的?哪怕买点肯德基葡式蛋挞回来呢?至少他的烤箱还能活着。
回国的日子只要不算上家里还有鸡飞狗跳的两个就不算难过,王耀背着手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愣是没找到那条自己梦里的那条胡同。
更不用说那只成精一样的鹩哥。
王耀能理解,毕竟这是他的梦,而且就算是自己真切走过的胡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估计也成了自己认不出来的样子。
骑着自行车听车铃的叮叮当当,王耀看着阳光洒上北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晓梅呢?”
“说过两天会来。”
“真会来?”
王晓梅会放鸽子这种事情王耀再了解不过,不过他也不会说这个孩子,她乐意来聚聚就来,不乐意就算了。
“哦,还有,那家伙给你写信。”
“写信?”
“想要你……过去一趟。”
被王濠镜推着把信给王耀,王耀知道王嘉龙肯定不会看——他看不懂俄语。
“我知道了。”
“诶,那你真过去啊?”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王嘉龙。王耀用信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看到他佯装好痛倒下的模样轻笑:“真的有这么痛?”
“有!”
“那你叫得也太大声了。”
王嘉龙哼哼唧唧憋不出什么话,让王耀得送他去哪个园子里练练。孩子不大方,这会儿怎么能让话掉地上。
这个时候甩个包袱多好啊。
“他还唉声叹气!他还摇头!他果然不会去!”
等到王耀走了王嘉龙才从地上蹦起来,嚣张的模样看得王濠镜皱眉。那叹气和摇头对谁的,王嘉龙就没点自知之明么?
这孩子……算了,他真是个孩子。
“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
“不过还是应该会去的吧,王濠镜你想啊,毕竟也是个大日子。”
毕竟是“胜利的日子”,是他们相隔万里,却又不约而同为着同一个目标奋斗流血的事情。
“王嘉龙,有没有说过你很麻烦。”
“我不是麻烦。”
王嘉龙很想说王濠镜不懂,但他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再说出这句话。
“当年,没有真的对和错。”
“尤其是这件事情,怎么会算是‘对和错’呢。”
从以前开始王耀就很忙碌,这里跑完跑那里,说着像是在环游世界,但其实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纽约,去别的地方都是带着公务。
除了家里,很少有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地方,那个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算。
北方给人的感觉总是更加凉爽,比以往更加湛蓝的天空中映衬着低沉但不喑哑的红,让王耀不由自主举手放在眼前阻挡过于明媚的阳光。
他现在来了,最好某人如他所说那样“期待”。
“好久不见,这次有给我的礼物么?”
“就为了这一句特意来找我?”
看到娜塔莎笑眯眯对自己伸手的样子,王耀无奈摇头,给她塞了一颗巧克力:“我很荣幸。娜塔莎,你不去找伊万?”
“兄长大人总是有兄长大人的想法。”
“不嚷嚷了?”
“嗯——”
抿着甜蜜的味道,娜塔莎眼睛眯起,上下打量了一圈王耀后又转过头轻哼:“我嚷嚷什么?”
今天又不是以前那样的日子。
她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表情微微僵住,最后还是小声嘟哝:“没来么,冬妮娅。”
“不会不来的,她肯定来了,但不会让我们见到她。”
王耀微微转头看到娜塔莎低落的样子,想了会儿后还是将自己带来的花拿出来。他略后退一步,弯腰对着眼前的姑娘献上花束:“娜塔莎。”
“什么?”
“我们所知道的第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是你的。”
他笑着将手中的向日葵递过去,对着那双清澈的紫色双眸小声开口:“希望你今天能展露笑颜,女士。”
“……可恶。”
娜塔莎没忍住骂了一句,但她还是接过了花:“你带了多少过来?”
“不多。”
“那有别的花么?”
其实有带,但王耀总觉得在这里拿出来别的花很怪异。最好的还是向日葵,如果说是别的,他总觉得会喧宾夺主。
“你在怕什么?你不也是‘主’中的一个,总是说几个字短语的家伙真是不好懂。”
“那真是抱歉。”
不,你根本没在道歉。
娜塔莎没理王耀,她也没有说什么,拿着手里的花放在纪念碑下才转身离开:“走吧。”
走向他的,她的,他们的……曾经的战场。
广场的砖头依旧高低不平,偶尔甚至有种会被绊倒的感觉。但两个人谁也没说要不要修缮这种话题,只是沉默地往前。
天空是辽阔的,彩旗招展着,但更多的是一片又一片不同的红。娜塔莎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场景,扭头对着王耀突然笑了起来。
“我想,我还是喜欢的。”
“喜欢什么?”
“星星。”
娜塔莎那双紫色的双眸中带着些许向往,她突然张开手往前一步,雀跃着转了一圈时那条裙子撒开成为一个漂亮的圆。
被认为是“女仆装”的黑色裙子与白色罩裙依旧被她穿在身上,她轻盈而又雀跃地转了一圈,奶黄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唱着久远的歌谣笑了起来,就像是曾经对着纷飞战火,依旧拉着手风琴唱歌的她。
“还有歌。”
伊万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人,他慢慢摘下帽子,也不知道是害怕妹妹,还是单纯地不想走近。歌声是熟悉的,几乎不可能走调,也不可能再唱起。
你在送别我么,娜塔莎。
你在提醒我么,娜塔莎。
但总有人唱得不亦乐乎,仿佛就是在自己家一样。
乐队演奏着熟悉的曲目,少女跳着雀跃的舞蹈,一切戛然而止于他的到来——
“哟,伊万。”
但也开始于他的笑。
伊万·布拉金斯基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笑脸,看到他对着他伸手,带着不知道到底他能不能认得清的亲近。
“好久不见。”
“我们才见过吧。”
“你觉得那会是一样的?”
面前的银发男人似乎愣了愣,最后还是笑了起来。他的手心干爽,对比自己的温度略低一点,同时握手时候用的力气也比正常要大上不少。
“王耀。”
“这么点名道姓?”
“那要叫什么好呢?你给我挑一个?”
不错啊,都会开玩笑了。
王耀松开手,站在那边看娜塔莎笑眯眯地跑来跑去,听脚步声逐渐清晰,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蓝天。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