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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哨向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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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定觉得自己人生的黑暗时刻,就是从周闯突然出现在家里那天开启的。
他依稀还记得在那之前自己是姓“程”,但从六岁上小学开始,就改姓成了“周”。
比起姓氏的更改,周定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周闯走进家门的那一刻。
记忆中那天的妈咪因为他一整天都很乖,为了奖励他,晚饭特意做了他喜欢的话梅排骨。
妈咪不擅长做饭,话梅排骨有点烧糊了。但周定喜欢的就是这种独特的带着母爱的味道。
就在母子两人准备吃饭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周定记得那天妈咪穿着温柔的白色毛衣,头发用鲨鱼夹挽在脑后,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开门,还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物业费前两天刚交过了呀,难道是快递……”
大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之后,妈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周定听到他十分亲昵地称呼妈咪为“玉儿”。
男人的语气一下子挑衅到了周定。他快步跑过去,紧紧抱住陶昕玉的腰,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这个陌生来客。
“长这么大了。”周闯目光移到周定的脸上,停留短短两秒,又继续注视着陶昕玉:“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更随我,性格是不是很差?”
“你为什么要过来。”陶昕玉冷冷地问。
“我想你。”周闯说着已经往里走了一步:“六年还不够久吗?过去的事早该放下了。”
“你不许进我家!”周定大喊着。
“对我这么凶,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周闯好笑地又看向紧贴在妹妹身边的小孩。
不等他继续说,陶昕玉便飞快地把话抢过去:“阿定,这是你叔叔。”
“叔叔?”周闯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陶昕玉说着就要关门,却被周闯猛然抱进怀里,大掌紧紧按在他脊背上。
已经变得极为陌生的吻不断落在陶昕玉颈间,周闯一边亲着,一边在他耳侧低语:“难道你要瞒一辈子,让这个孩子永远没有父亲?就算是叔叔也好,让我照顾你,照顾这个家,可以吗?”
陶昕玉推着他的脑袋:“滚……你会、你会吓到孩子的!”
周定挤到两人身边,挥着拳头一下接一下砸在周闯身上:“快点放开我妈妈,你这个坏人!从我家滚出去!”
周闯松开手,不出预料地挨了一巴掌。
太久没有被陶昕玉这样教训过,一瞬间他甚至幸福到想要直接跪下去,求妹妹再多扇几下。
他也庆幸,至少妹妹现在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厌恶也好憎恨也好,都胜过毫无波澜,把他当成空气。
陶昕玉搂住儿子的脑袋,温和地向他解释:“阿定,刚才是因为妈妈被冒犯到了才会打叔叔耳光。你平时和小朋友玩的时候不可以这样知道吗,遇到事情要先和妈妈讲。”
周定很听话地连声答应着。
天大地大妈咪最大。陶昕玉说什么他都会听,陶昕玉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教育好了孩子,陶昕玉才又抬头去应付周闯:“我的家庭我自己可以照顾好,不麻烦你。我们要吃晚饭了,请你立刻离开。”
周闯试图侵入这个家庭的第一次尝试,称得上惨败。
那时周定以为,周闯的出现是只会发生一次的小小插曲,却不料这个坏人竟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凑上来,不依不饶地带着各种礼物天天到访。
陶昕玉身边的追求者一直不少,但像周闯这么死乞白赖的还是头一个。没过多久邻居之间全知道了周闯的存在,周定被陶昕玉带着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都会有人过来关心,说那个一脸凶相的男人怎么老是在你们家外面转来转去,不会是惹到什么人了吧?
陶昕玉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
几个月后周闯终于登堂入室,偶尔能和他们母子坐在一起吃饭,同时把所有家务都包揽了过去。陶昕玉态度微微松动,但仍对他没有好脸色,周闯视若无睹持续纠缠。
周定理解不了大人混沌的感情,也说不清妈咪是从哪天开始,终于愿意理会周闯那些没话找话的搭讪。
只记得在暑假里的某一天,天气阴沉下着大暴雨,去兴趣班接他回家的人忽然就从妈咪变成了周闯。
到家之后他急忙叫了好几声妈妈,才终于从卧室里听到轻细的回应声。周定跑进卧室,陶昕玉躺在被窝里,脸色泛红,像是生病了。
周定着急地把额头贴过去:“妈妈你难受吗?有没有吃药?”
陶昕玉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亲亲你。”周定想在陶昕玉脸上亲一下,觉得这样可能会让妈咪恢复得更快些。嘴巴还没贴过去,就被周闯扯着衣领拎到了旁边。
他仇恨地抬头盯着这个所谓的叔叔,发现后者看他的眼神也是很不耐烦。但妈咪刚问了句:“阿定你饿不饿?”
周闯就立刻殷切地讨好:“我现在去做饭,很快就好,不会让他饿着的。玉儿你继续休息吧,不要乱动。”
十足的两面派作风。
虽然周定很抵触,但后面他由周闯接送的次数还是慢慢变多了。
暑假末尾周定听到两个大人说起过几次自己上学的事,接着他们就突然搬家,搬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大城市。
周定从高速路的指示牌上看到,这座城市叫做槐东。
等到入学填报名表的时候,他的姓便从程改成了周,进入的学校是槐东市某重点高校的附小。
妈咪对这些变化没有解释,开学那天在校门口,一如既往地摸着他的脑袋,提醒他在新的学校也要尊重老师同学,好好和大家相处。
周定往里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
陶昕玉穿着简单的长裙,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素面朝天,五官温柔美丽到了极致,长发被风微微吹动,笑着对他歪了歪头,挥手道别。
身后熙熙攘攘的嘈杂人群都成了背景。阳光下陶昕玉瘦弱的身形,微笑挥手的样子,散发着温暖香气成为了永远定格在周定记忆深处最珍贵的一帧画面。
直到又过去很多年,进入高中之后,周定才在反复的琢磨之中渐渐想明白,妈咪当初为了自己做出的那些妥协。
知道得越多,他对自己的怨怼,对周闯的仇恨就越深。他等不及地想要变强大,可惜他既没有觉醒成哨兵也没有觉醒成向导,长到十六七岁,还是一个普通人。
但乐观来看,周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变得越来越老,而他正在成长,年轻力壮,并且还远远没有达到巅峰期。
总有一天他会代替周闯的位置,成为守护在陶昕玉身边的顶梁柱。
*
被周闯气得大清早发了一通火之后,周定整个上午脑子里都在盘算着怎么弄死这个人。
中午他在食堂吃饭,陶昕玉又打了电话过来。刚听到一声“宝宝”,周定的怒气便烟消云散。
的确是他昨天先说错话,惹了妈咪伤心。今天早上被周闯气到就当是报应好了。
周定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陶昕玉说的每一个字。听到妈咪说会给他做话梅排骨,他先是惊喜,接着又觉得内疚:“妈妈你不要专门为我下厨了,让保姆烧也是一样的。”
陶昕玉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周闯用大堆大堆钞票养在家,像是活在一个隔绝了所有烦心事的乐园里,至今模样都还和周定幼年时别无二致。并且由于每天被父子俩轮流哄着惯着,他性格也越发娇气天真,不管对谁说话语气都嗲嗲的,声音又甜得像能沁出蜜,经常被人误会是在撒娇。
周定不舍得陶昕玉受一丁点劳累,妈咪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陶昕玉说:“没关系呀,材料我已经买好了。下午算好时间开始做,等你回来正好可以吃。”
又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周定看眼时间,只觉得过得太慢。他恨不得能往后拨几个小时,一眨眼就到放学回到家,可以和妈咪一起吃晚饭。
这下午的课周定都没心思听了,放学后拎着书包就往外跑,中途让司机停车,在花店精挑细选买了束水仙百合。
他到家时陶昕玉坐在客厅沙发上摆着果切,用模具把各式水果弄成精巧可爱的形状,再搭配好颜色,细心地堆叠。成品赏心悦目。
“妈妈我回来了。”周定捧着花凑到陶昕玉身边,俯身讨要了一个脸颊吻。
陶昕玉接过花束,眼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又给我买花呀,宝宝你的零用钱还够不够?”
“够了,根本用不完。”周定看着果盘:“妈妈我想吃桃子。”
“自己拿呀。”
“我手还没洗,你喂我。”周定把脑袋拱到陶昕玉怀里,嗅着母亲身上的香味。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甜蜜。
陶昕玉用小叉子插起切成花朵的桃子块,喂到周定嘴边。周定没嚼两下就咽了,张开嘴:“还要。”
吃了几块,陶昕玉就不给他喂了:“还没吃饭呢,先别吃这些了。快起来去洗洗手。”
周定把脸埋在陶昕玉小腹处,闷声嘀咕:“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明明是这么单薄平坦的地方,他胎儿时竟然能住在里面。不管再看多少次都觉得很神奇。
他伸手搂住陶昕玉的腰,脑袋蹭来蹭去,耍无赖不肯离开。
“长这么大了还喜欢黏着妈妈。”陶昕玉轻轻拧了下他的耳朵,温柔地责怪:“真幼稚。”
周定坐起身:“为什么不能黏着你,妈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的体型,外貌甚至性格,都与周闯相似得可怕,像是一个年少的翻版。并且才十七岁就已经长得又高又壮,眉宇间一股压不住的痞气,只有开口说话,才会暴露出变声期的粗哑嗓音。陶昕玉在他旁边看着都要更稚嫩些。
周定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陶昕玉揉了揉他的脸:“当然不是啦!不管几岁你都是我的宝宝。”
“唯一的。”周定斤斤计较地补充。